第十二章 我明白了
葉知秋獨自靜默了一陣，就走回了臥室，破風盤著腿坐在床上等著葉知秋，他此時已經可以算上八九歲孩子的大小了，銀色的細發較之前長長了許多，眉眼變得愈加鋒利深邃，小小年紀已難掩英氣，看得出成年後定是一個危害人間的美男。
“我以為你睡了。”葉知秋也坐上床。
“本王可睡夠了。”破風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看得葉知秋喜歡的不要不要的，笑著道：“果然是好了。”
破風像在洪古森林一樣，身子一橫，腦袋枕在葉知秋大腿上，翹著二郎腿，說道：“我覺得遊子衣不怎麽樣。”
葉知秋沒有像麵對其他人那樣閃爍其詞，躲避追問，而是極認真地回問道：“為什麽呢？”
她與破風才是真正的靈魂伴侶，他幾乎了解她的一切，他知道她的軟肋，見過她的絕情，他了解她全部的不堪。
葉知秋可以對任何人說實話，但她絕對不會對破風說謊話。
所以，她不會對落芙蓉表露真心，卻會與破風討論她最隱秘最難以啟齒的感情問題。
盡管破風是個中二病的八歲小朋友。
“這一次的接觸，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洞穴裏的黑衣人。”破風嚴肅起來，說道：“我並未在他身上找到隱藏氣息的靈物，他很可能是自行隱藏，如果是這樣，他就太厲害了。這份對戰氣的控製，對脾氣秉性的自製，實在可怕。他流露出的戰氣最高隻為宗師，很可能這不過是他想讓我們探查到的等級。我們現在，完全是被動，被他耍得團團轉啊。”
葉知秋隻覺得脊背發涼，如果真如破風所說，那這個人的城府可就深得可怕了。
“你說的不無道理，可他這麽做總要有個理由啊。就為了軒轅家這點事兒？就自爆身份？是想用級別壓製住我？我想不通。”葉知秋搖搖頭，遊子衣現在就像一團亂麻，讓她找不到頭緒。
“或許他也有難言之隱？”葉知秋不確定地猜測著：“或許他也有沉重的包袱讓他不得不這麽做，他可能背地裏是個鼎鼎有名的蒙麵俠盜，去盜植楮果是為了救人，如今看到我覺得是同道中人，突然腦子一熱就告訴了我真相……”
破風指尖用力點了葉知秋的腦門一下。
“你幹嘛？”葉知秋埋怨問道，不停吸氣，真的很痛。
“讓你醒醒！”破風抖起腿來，冷血分析道：“他是不是你的同道中人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來他這個人絕對不做無利益的事！可能他想以此換取你的信任，將軒轅家的事輕鬆解決，也可能他想拉攏你對付葉家。人心最難猜了，就不要太天真了。”
葉知秋狠狠掐了一下破風的臉頰，罵道：“我就不能天真啦，他遊子衣就不能是為了我這個人嗎？”
破風推開葉知秋，噌地一下坐起來，無奈問道：“我就不明白，遊子衣那小子有什麽好的？”
葉知秋被問得楞了一下，想了想兩次的接觸，都是很短暫很激動的場合。
她覺得遊子衣沒有距離感，可以很自然地做朋友，她雖然擔心自己的形象會不會難看，說的話會不會煞風景，但是她覺得一切都很新鮮，很舒服。
那是她沒有感受過的害羞與悸動，終於有個男人把她擋在背後，終於有個男人把她當成女人來誇讚。
破風聽了葉知秋對遊子衣的長篇大論，環臂靜靜看著，哼笑一聲，說道：“就是他油嘴滑舌被。”
葉知秋舉起拳頭，對破風惡狠狠地比劃了一下，恨恨道：“你懂什麽，人家那是紳士，gentleman！對女士的尊重，好不好！哪像言靈安啊，跟塊木頭似的！”
破風接話道：“你不就是怪言靈安沒誇你嗎？”
“我呸，小爺姿色天下第一，長個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我用他誇？”葉知秋又激動起來，說話的聲音大了一倍。
破風佯裝倒下的樣子，撇嘴道：“一說言靈安你就激動，我是能感受到你心跳的每次變化，你對言靈安的情緒起伏，比遊子衣大多了！”
“嗬嗬！”葉知秋反駁，道：“他要不是老反複無常，我至於生氣嗎？”
“可你生氣的理由真的好奇怪！”破風也加大聲音，說了句：“平白無故給人家攆走！”
葉知秋想繼續反駁，卻突然安靜下來，想了想，自己到底為什麽和他生氣，怎麽就稀裏糊塗的劃清界限了。
“言靈安等級在你之上可不少，你也就是身邊有我，才能與他一敵。如果他真如你所說，想與我們作對，她早就在我誕生初期就把你殺了，然後自己與我簽訂契約！”
破風看著葉知秋不屑的神情，堅持解釋說道：“你還別不信，與聖芒獨角獸簽訂契約，那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無上榮耀啊！這種誘惑就與秘籍對你的吸引一樣大！我看得出他當時對本尊的本體的崇拜眼神！可他什麽都沒做，還幫你打破了葉立明的元神！
之後更是拚盡全力保護你，不知道為什麽你單單對他這麽白眼狼，換做任何一個人今天聽了你的那一番話，都會想當場殺了你吧，可他呢？”
葉知秋眼前突然閃過言靈安的背影，不是筆直偉岸的，而是有些頹然，有些傷心，有些落寞……
她好像真的傷了他的心？
“我真的過分了？”
破風點點頭，說道：“對一個無辜的，還對你有恩的人，真的有點過分。”
葉知秋想起她與言靈安的林林總總，有些出神，說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我不習慣欠別人的，更討厭欠他的。
我總覺得他是仙雲閣的人，而仙雲閣是對我有敵意的，他每對我好一分，我就覺得慌張一分。
他可能很簡單，就是想什麽說什麽，不明白人情世故，不懂人情冷暖。
他太好了，你知道嗎，破風？
他雖然冷漠，反複無常，有時候殺氣太盛，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可他真的就是一張白紙。
他離不開仙雲閣的，他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仙雲閣給的，我不能允許他因為我，被自己的家拋棄。
所以，我不敢走近他，所以，對於他，我總是暴躁易怒。
破風，趕走他應該是對的。”
葉知秋的眼神堅決，按住破風的肩膀說道：“我想明白了，他不過是我的理想化，是我一有困難就想縮進去躲一躲的房子，溫柔，勇敢。因此我留戀他的溫暖，舍不得他的離開，埋怨他的忽視……
這都是因為我把他當成了我的……
可他，不是我的啊。”
破風心中一陣抽痛，他不敢去看盛滿了太多情緒的那雙眼，說道：“你做得對，趕走他，你才會變得更強。”
葉知秋點頭，聲音輕的仿佛在空氣中還未傳遞就散了一空：“我要走的路，本不該拖下任何一個人的，破風，你說是不是？”
破風用力搖頭，說道：“不是，我早就被拖下水了，我都被拖下三千年了，你要是不能給我個滿意的結果，我多虧啊！”
葉知秋終於笑了，用力揉了揉破風的兩個臉蛋兒，道：“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本王才不會跑！”
葉知秋鬆開手，仰頭躺在床上，心裏很亂。
破風踹了踹葉知秋的腿，不放心地叮囑道：“你不要喜歡遊子衣！”
葉知秋拿起一個枕頭扔向破風，卻被後者一個側身輕鬆躲過，“我說認真的呢！遊子衣不管是為了什麽，你不要忘了，他還是選擇了與你站在對立麵！”
“要是我，我會這樣做，那是原則！”
“你是真傻啊，他是很有原則，同樣的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喜歡你。”
葉知秋又扔了一個枕頭，道：“你個小屁孩，懂什麽！”
“切，我不懂？！你現在是被他的外表蒙蔽了！要我說，還不如言靈安呢，他至少對你好！”
葉知秋掀起疊好的被子，蓋到頭上，聲音悶悶的，說道：“好啦好啦，不要再提言靈安了，以後都沒可能再見了。還有，我也不喜歡遊子衣，行了吧！”
破風看著躲在被子裏的葉知秋，他覺得他的主人像個鴕鳥。
武裝得再無懈可擊，卻也不過是個連愛一個人都膽戰心驚的小女孩。
她本應該有份相濡以沫的愛情，活在甜甜蜜蜜的蜜罐子裏。可現在，她卻連做一個那樣的夢都覺得奢侈，覺得不應該。
葉知秋突然拽下被子，確定了一下無聲的破風還在，這才安穩地躺下。
破風躺到葉知秋身邊，拉住她的手。
原來你這麽沒有安全感，這些日子的休息，真是對不起了。
葉知秋懶得睜眼，一隻手拽著被角胡亂將破風蓋住，迷糊著說道：“我有你就夠了，後宮嘛，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