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芙蓉花
伺候落芙蓉梳洗的晴芝，突然歪了歪頭，眉頭皺成一團。
落芙蓉從鏡子裏看見了，伸出如玉細指輕輕點上晴芝的眉心，這才將晴芝的魂兒喚了回來。
晴芝繼續為落芙蓉梳理頭發，將珠釵一個個摘下，按順序擺在桌麵上。
“怎麽了，你聽到什麽了？”落芙蓉問道。
“屠葉公子屋內的聲音，我們聽不到的，但是氣息突然強了起來，有點奇怪。”
落芙蓉拿起桌上的木梳，自己梳起發梢，有些出神，喃喃道：“或許他實力比我們看見的還要強。”
晴芝頓了頓，笑著說道：“那不是更好了嗎，就能早日幫小姐你報仇了啊！”
落芙蓉轉過身麵對晴芝，揉揉晴芝的頭發，嘴角掛起欣慰的笑容，柔聲道：“晴芝，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妹妹對待，我的身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小姐……”晴芝低下頭，秀氣的臉龐委屈起來讓人心疼，她帶著些哭腔，小聲嘟囔著：“您不該受這樣的罪的，為什麽一定要為裘家報仇啊，天地也沒拜……”
落芙蓉輕笑，點了點晴芝小巧的鼻尖，輕輕歎息，道：“沒拜過天地，可我還是他們家的媳婦，死了總要有個地方埋不是，就算為了我自己陰間的安寧，我也要討個說法啊。”
“可是裘球他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讓小姐……反正晴芝就是看不慣有人欺負小姐，今天要不是小姐攔著我，我早把軒轅一家都揍了！”晴芝亮了亮拳頭，氣憤地說道。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你厲害！”落芙蓉讓晴芝坐在自己的座位，自己則踢掉鞋子跑到床上躺了下去，她看著天花板，漸漸睡去。
她不是第一次去軒轅家，每一年她都要代表芙蓉樓去參加拍賣會，還要帶去樓裏最水靈的姑娘。
每一次都是一種煎熬，男人們熾烈的目光，女人們嫉妒的怒火，還有軒轅鏖總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惱火和羞憤。
可她必須要忍，她還要笑得比任何人都美，因為她是遠近聞名芙蓉樓的當家掌櫃，她要對所有目光都不屑一顧。禮數周到卻不食人間煙火，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活下來，活的比任何人都好，讓任何人都不敢再小覷。
她以為她已經有些成功了，足可以有骨氣挺胸抬頭地站在軒轅鏖麵前說話了，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不過還是那個在軒轅家種下了噩夢永遠都無法醒來的裘家遺孀。
夜晚的軒轅家燈火稀少，隻有大廳裏是最亮的。兩顆鑲嵌在屋頂畫作上的夜明珠交相輝映，落芙蓉還記得她頭上的紅色蓋頭被人掀開，抬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精細的畫作栩栩如生，兩顆價值不菲的夜明珠就鑲嵌在威嚴的天神眼中，金剛怒目，煞是可怕。
她一個初出閨閣的落家小姐，還未拜堂，就失去了夫家，金剛怒目下，恍然回到些透過蓋頭看到的人間煉獄，她突然明白，眼前的老者就是那場屠殺的主謀，而她是俘虜。
落芙蓉鎮定心神，強迫自己鎮定，她是來為屠葉鋪路的，她不能就這樣被自己嚇倒。
她目光轉向眼前主位上的老者，幾年間頭發已徹底花白的的軒轅鏖，冷著臉。
落芙蓉福身，用自己最鎮定的聲音，說道：“軒轅家主，芙蓉帶了上好藥材前來謝罪。”
話音剛落，軒轅鏖手中的茶盞就帶著濃濃怒氣砸了過來，在落芙蓉腳邊碎落一地。滾燙的茶水潑到鞋上，本就薄薄一層的綢子絲毫不起作用，燙的落芙蓉握緊雙拳，她緊咬牙齒，沒有叫出聲來。
落芙蓉忍住疼痛，又開口道：“是芙蓉辦事不周，讓公子在樓外遭受意外，特意帶了春秋觀的煥顏丹來，那名犯錯女子也已經被您府上家丁正法。芙蓉知道，這事就算讓芙蓉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彌補，但還請軒轅家主看在芙蓉樓這些年的功德份上……”
“那你就應該去死啊！”老人沙啞的嗓音讓人聽之發顫，像是一株枯樹的樹幹被蟲蟻腐蝕出一個洞，寒風吹過，發出的一種令人發抖的嗚咽聲。
落芙蓉當即跪在地上，不再出聲。
過了許久，老人終於發話，問道：“那小子可是住在你們樓中？”
“是。”
“裘球還替他撐腰？”
“這……我實在不知，那都是他們官府裏的事……”
“芙蓉啊，你一直是個聰明孩子，不要做傻事。”軒轅鏖打斷落芙蓉的話。
落芙蓉的瞳孔劇烈地震顫，硬著頭皮說道：“裘球向來與劉師爺不和，芙蓉以為那隻是他們之間的矛盾。”
“嗬嗬……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這江湖哪裏那麽好混了。”軒轅鏖幹笑兩聲，看似無意地說道：“芙蓉你要知道，你的命是誰給的。不要做不切實際的夢，軒轅家做到今天這麽大，不是靠做夢做來的。”
落芙蓉鬆下肩膀，指尖卻被一個碎瓷片紮破了一個口子，疼痛讓她清醒。
“謝家主指點，芙蓉明白。”
“哈哈，孩子總會犯錯，家長哪有真恨孩子的，晴芝，扶你家掌櫃的起來。”落芙蓉緩緩起身，軒轅鏖又道：“但是芙蓉啊，錯一次，可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落芙蓉終於鼓起勇氣看向這個一向多疑的老人，鄭重點頭，道：“芙蓉明白。”
“恩，好，你回去吧。”軒轅鏖示意管家送客，落芙蓉拜別後走出廳門，聽見軒轅鏖的聲音緩緩傳來：“麻煩事，軒轅家會替你做完，你這樣的花兒，手上不能沾血。”
落芙蓉緊緊握住晴芝的手，冷得發抖。
“小姐，小姐。”晴芝搖了搖床上臉色慘白的絕美女人，落芙蓉恍然驚醒，臉頰已是布滿淚水，她起身抱住晴芝，痛哭出聲：“晴芝，我想讓軒轅鏖死，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晴芝輕拍落芙蓉的後背，緊咬嘴唇。
“軒轅鏖根本不會放過我們，今天刺殺失敗，還會有下一批死士的，我們該怎麽辦？”
“小姐別怕，屠葉公子看起來雖然不是善類，但是如果我們有事，他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晴芝安慰道。
“晴芝啊，我們是不是隻有走下去這一條路了……”
晴芝靠在落芙蓉肩膀上，重重點頭，說道：“早就沒有退路了，小姐。”
落芙蓉埋頭在晴芝的肩膀上，淚流不止，潤濕了晴芝的衣衫。
兩個宛如浮萍的女子，在這一晚相擁痛哭，把憤怒、委屈和恐懼都哭得一幹二淨，她們隻有寄希望於隔壁的神秘男子了，那是她們唯一的出路，非生即死。
葉知秋和五行兄弟圍坐成一圈，教他們吐納，和心法。
這其中雖然有她自己的感悟，更多的還是她師父所傳授的內功心法精髓和忍者的呼吸吐納功夫。
好在五行兄弟，基礎不錯，慢慢上手後，呼吸雖然沒有葉知秋那麽綿長，卻也找到些門路。
葉知秋自從出了洪古森林後，就一直沒有好好練功，在天諭鎮也就耽擱了一天一夜，之後三五天的趕路時間，也沒有靜下心來，如今終於有機會，看五行兄弟已無大礙，便安下心來打坐。
晴芝感受到的氣機流轉，正是這六個人的。葉知秋周身隱隱有層結界般將她與眾人隔離開，胸前的玉石又有能量進入葉知秋體內，葉知秋微笑傳音道：“小猴子，是你嗎？”
玉石沒有回話，隻是能量輸出更加磅礴，葉知秋覺得渾身如被洗滌一般，筋骨脈絡中一絲渾濁也沒有了，大喜之下卻沒發現，她也有一絲精神力進入了玉石，二者之間的能量形成了循環。
天色漸漸大亮，五行兄弟運行一小周天後，收勢起身，輕輕走出了葉知秋的房間，他們知道葉知秋已入境界，不能有人打擾，便自行離開，隻留了黑將軍在葉知秋門外盯梢。
五個人回到房間匆匆梳洗，換了一身衣服，就又靜靜打坐，仔細體會萬物合一的心法，五人休息間相互探討，讚歎不絕，隻道越深入越覺得妙不可言。
在五行兄弟的告知下，一上午都沒有人去打擾葉知秋，直到藍蜂的回歸，和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才打破這種平靜。
一群人站在葉知秋門外，屋內葉知秋不急不慢地沐浴更衣，身上原本白色的衣衫已經被體內排出的毒素浸黑，散發著一股腥臭味。葉知秋將衣物處理，又點了熏香，這才放外麵的人進來。
眼光獨到的落芙蓉驚訝地看向葉知秋，隻覺得眼前男子較之昨天更加豐神俊逸，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頗有仙人之資。
晴芝在地上鋪好白紙，葉知秋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提筆開始作畫。
人群中一個衣著光鮮的公子哥，推開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葉知秋手下的畫作，不敢相信地指著畫作，向後問道：“丁晏，媽的，死哪去了，快滾過來看看，這這這，是不是咱們軒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