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
船上的二位自然是連夜趕路的葉知秋和清雲了。
因為宵禁還未撤除，兩人直接踢翻了守衛，破門而入，幾個起落就甩開了一群隻知道安逸享樂的庸兵。
葉知秋最後一個落腳收力晚了，直接將一個蓬船給砸出了個窟窿，借著漸亮的日光，看見了船內的香豔一幕。
緊接著就是兩個衣不蔽體的主人公哀嚎著衝出蓬船，男人恰好還被掉落的木板砸中額頭，鮮血淋漓，場麵極度混亂。
葉知秋隻覺得那個躺在船板上的小廝有趣極了，麵目和氣地躺在船板上，不時皺起眉頭。主子頭破血流的連打帶罵才把他弄醒，看見自己時卻呆住了，果然自己這幅驚為天人的容貌就是惹眼啊。
葉知秋指了指小廝，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廝左右看了看，身後除了滿湖的錦鯉，哪裏還有別人了，當即驚訝地指了指自己，默聲問道：“我？”
葉知秋噗嗤笑出了聲，滿臉的笑意散不去，惹得湖邊芙蓉樓中的女子都眼饞了，紛紛對這個吵醒她們的華服公子生出好感來，她們可許久沒有看見過這麽俊俏又有風度的少年了。
整日對付些腦滿腸肥的達官顯貴，偶爾也得嚐嚐出水芙蓉的清流小開啊。
那小廝沒有畏畏縮縮，禮數周全地答道：“小人是軒轅府上的家奴，丁晏。”
葉知秋心中大喜，還真是冤家路窄，剛到鴻德鎮就遇上軒轅家的人了。臉上笑意不減，邊看向捂著額頭大罵的少爺邊道：“丁晏，不像是個家奴的名字。倒是你，一副奴才相，聒聒噪噪，吵得小爺很煩。”葉知秋嘴角含笑，可氣場突然大變，任誰都能看出葉知秋笑裏的刀子。
被注視的軒轅克一個激靈，有些恐懼，一時間竟呆滯住了。那雙眸子明明滿是笑意，可他就是體會到了一種寒入骨髓的冷意，冷到他甚至忽略了頭上的疼痛。
但軒轅克畢竟是軒轅家族的子孫，橫著走慣了。不光是鴻德鎮，就算是去了京都，地頭蛇看見了他腰牌上的軒轅二字，也都要賣幾分麵子。養尊處優多年的望族子弟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隻當這個外來的鄉巴佬是沒見過世麵。
軒轅克直起腰版，披上跳上船的家奴遞上的衣服，他對著葉知秋和清雲勾了勾手指，今天他就好心，勉為其難地親自教教這兩個小白臉什麽是規矩好了。
“若這勾手的動作，是那位公子做，定是不一樣的氣派，可這軒轅克嘛……”樓上看熱鬧的黃衣女子，扇麵遮擋住櫻桃小口，對著身邊的姐妹話中留白地小聲取笑。
身邊身形更加豐腴的美人笑得花枝亂顫，一手捂嘴，一手撫胸，難掩風光地笑著說：“東施效顰了。”
其他聽得兩人談話的姐妹，也都笑作一團。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軒轅克耳朵裏，此時正是他自我感覺極為良好的時刻，本能地以為那些鶯鶯燕燕是為他的英姿而傾倒。
天下誰不知道他軒轅世家！鴻德鎮又有誰不知道他軒轅克公子！重建了自信後，他底氣十足地對著葉知秋喊道：“給老子滾下來說話。”
清雲憤怒地向前踏出一步，葉知秋攔住清雲，向前一邁，人人都以為隻是小小一步，可葉知秋竟然直接來到了軒轅克的身前。
葉知秋本就生得纖長，與軒轅克站在一起，竟不差多少，氣勢更是完全壓製軒轅克，看得樓中女子大呼小叫，芳心暗許。
葉知秋手中抽出鎖妖繩，對著歐陽克的腦袋就是一鞭。以軒轅克的眼力，他本以為是躲得過的，可那鞭子太快了，他還未做行動，就已經被抽倒在地，頭上的傷口再次崩裂，血肉外翻，十分嚇人。再顧不得軒轅家的麵子，那錐心的痛讓他涕淚橫流，淒厲哀嚎。船上的女子見到此情此景直接被嚇得暈厥過去，軒轅家奴當即衝上去，擋在主人身前，擺出陣勢抵禦葉知秋。
葉知秋甩了甩鎖妖繩上的鮮血，眼神陰冷地看著軒轅克，道：“這一鞭，替你老子教教你，兒子該怎麽說話。”
不等下一步動作，丁晏突然站到葉知秋身前，擋住軒轅克，神色認真，恭謹地說：“這位大人，可能初次駕臨鴻德鎮，並不了解鎮上情況。軒轅家素以公正而聞名，大人不妨與我等前去軒轅府上一談，對於我們之間的誤會，軒轅家定會給大人一個滿意的說法。我們在這裏大打出手，也無非是讓人白白撿了笑話。”
葉知秋思索了一下，挑挑眉頭，手中鎖妖繩捏在手心，輕輕點了點丁晏的額頭，這個小子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跟清雲差不多，不過思慮倒是周全，幾句話說的明顯是在告訴她這個人不能再惹了，後果會很嚴重。
丁晏哪裏知道葉知秋要的就是引起軒轅家族的注意，順便套點實話。她不相信人雲亦雲的東西，隻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買賣武林高手這種事，她還是要調查一番的。
看著丁晏擠眉弄眼的暗示，葉知秋心生好感，便笑道：“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給你個麵子。今天讓他少挨幾鞭子。”
說罷給斑斑和清雲一個眼神，三個人腳尖一點，就飄飄上岸了，幹淨利落。
葉知秋在岸上，對丁晏說道：“我跟軒轅家倒還真有些誤會，不過他嘛，單純是想欺負他而已。”葉知秋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全然不顧軒轅家奴想要殺人的目光，繼續道：“軒轅家想談一談，沒問題，但是我可沒你們大少爺那麽有時間。”
丁晏還是鬆了一口氣，不理會葉知秋的揶揄，雙手抱拳道：“大人真是心胸寬廣，軒轅家改日定請大人到府中一敘，再續不打不相識的緣分。”丁晏自說自話地突然一指船上衣不蔽體的女子，道：“都是這不幹不淨的妖女掃了大人日出賞景的興致，害您與我家公子生了嫌隙，我們一定將她帶回去重重懲罰，以示公正。還請大人不再為這等小事而煩心。”
真是說謊都不打草稿的。葉知秋心中腹誹，丁晏這腦子轉的夠快的，幾句話就把兩方的矛盾集中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了。說得跟真事一樣，她都快信了。
葉知秋隻當丁晏是世故圓滑之人，賣了她一個人情。畢竟因為女人大打出手，和軒轅家不是什麽大仇大恨。兩方不打不相識，也不是沒有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聊的可能。如果是單純的找茬，那軒轅家就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了。
葉知秋欣然接受了丁晏鋪的台階，這樣的安排對於她以後的計劃還是很有幫助的。隻不過，再也不能把丁晏當做普通下人來看了。他在這種突發的狀況下依舊神思清明，並能及時地想出應對辦法，守住兩方的底線。寥寥幾句化幹戈為玉帛，小小年紀已是不易。更讓人不敢小覷的是，他對情況判定的果斷，和視人命於玩物的狠辣。
葉知秋收起笑意，她不是聖人，對自己沒用的人也會果斷拋棄，可她不喜歡戾氣太重的人，尤其是不尊重他人生命的人。
“真是刮目相看啊。”葉知秋點點頭，從手鐲中取出一根羽毛，一根傳訊飛鷹的羽毛。輕輕一彈，就飛到了丁晏手中。“這是我和軒轅家的‘誤會’。順便告訴軒轅家主，我對你們這次拍賣的尖貨兒，很感興趣，讓他悠著點，別玩砸了。”
丁晏摸著羽毛，眼睛跳了跳，這個莫名其妙的大人膽子也忒大了。硬著頭皮接下了羽毛，指揮著家奴為失血過多的少爺止血，他站在船尾，一揖到底，算作告辭。
葉知秋看著蓬船遠去，才回頭望向身後富麗堂皇的芙蓉樓。這一翻吵鬧，許多看熱鬧的女子都嚇得回了房間，隻有頂樓闌幹處的女子還未撤離，她勇敢對上葉知秋的目光，虛空做了個舉杯相邀的動作。
長袖飄飄，露出一段白藕般的小臂，姿態優雅得當，毫無風塵之氣。微風拂過，吹起麵紗，當真是傾國傾城。
葉知秋遙遙舉杯相對，喃喃道：“果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清雲摸了摸懷中的斑斑，無奈地搖頭，小聲提醒道：“小葉，你是女人啊！”
葉知秋哈哈大笑，拽著清雲，就奔芙蓉樓的大門走去，大聲道：“美女誰不愛啊，更何況是絕世美女。”
被逗得開懷蕩笑的鶯鶯燕燕們圍著三人，進了平日裏白天她們從不迎客的芙蓉樓，外麵的吵鬧才算告一段落，可夜晚的熱鬧還未開唱，陽春湖的另一端就炸開了鍋。
當然，是軒轅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