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會變得更強
斑斑是真的不明白了，郎有情，妾有意，孤男寡女的，居然下了一整夜的棋？說好的兩情相悅呢？
葉知秋尷尬地笑笑，揮了揮手，說道：“清雲，出來一下吧。”
清雲跟著葉知秋一行人走出房間，言靈安站在闌幹處。裘家二兄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貌似正在匯報什麽，葉知秋等人停住腳步。
待裘木話畢，言靈安揮退了二人，恢複了那幅生人勿進的樣子。
站在葉知秋身邊的清雲隻覺得渾身冰冷，有兩柱極不友好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實在莫名其妙。
葉知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沒接對，隻是言靈安喂她喝水的樣子太過溫柔，讓她覺得心跳加速，所有的神情和反應都不受自己控製了一般，她就算再遲鈍，也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越界了，她害怕這樣的自己。
言靈安已經說了有那麽一個人讓他有勇氣，他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不想讓她和言靈安之間的感情變得複雜。
所以她不顧一切地逃離那個房間，逃離那個人。
言靈安的目光隻有掃到葉知秋身上時才會流露出一點點溫柔，但他的語氣仍然倨傲，下了一個通牒：“你們可以離開了。”
葉知秋被前後像是兩個人的言靈安，弄得頭大，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問道：“離開？”
“是。”言靈安並不隱瞞，解釋道：“仙雲閣正在追蹤一個人。昨日是本尊的屬下沒有弄清楚就動手了，錯在我們，但是葉家與仙雲閣有約定在先，不可不幫，還希望屠葉大人理解。另外……”言靈安有些停頓，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不舍之情，繼續道：“葉家家奴已經連夜趕去京都，此地已經不宜久留，還是盡早上路為好。”
“那你呢？”葉知秋脫口而出。她知道言靈安的安排是為她好，她如果耽擱得越久，事情就會越麻煩。不光是葉家要追殺她那麽簡單，仙雲閣的人也早晚會發現她就是始作俑者。
此時她羽翼未豐，根本不是仙雲閣的對手，不可正麵對敵。隻有早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言靈安的這份情誼，葉知秋不會不懂，他是高高在上的仙雲閣左尊，在外行事，代表著的是仙雲閣。
不管他們與葉家怎樣的貌合神離，他這般維護，肯定會激怒仙雲閣的閣主。
葉知秋用腳來想也知道，一個人既然能成為閣主，能讓言靈安這個聖師巔峰的高手俯首稱臣，能成為整個大陸最權威的存在，他的手段一定不簡單，甚至說可能極為殘酷。
她見識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人，加藤段藏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在她還是忍者的時候，天誅社在全球的殺手組織中，已經可以排在前十了，其中高手比比皆是。
天誅社之所以名揚海外，除了它幾近99%的成功率，更出名的還是殺手絕對服從的鐵律。
天誅社的忍者們接到任務以後，從來都是不死不休，甚至不惜以性命相博，如若不幸落網也是但求一死絕不出賣。
可世上最難控製的就是人心，天誅社如何能將人心控製得如此精確，答案都在那個隱秘又陰暗的山林高閣中。
葉知秋初入天誅社，隻覺得忍者們極為無趣，不會開玩笑，不會尋歡作樂，整日隻知道訓練，任務，訓練。後來，當葉知秋不小心進入了加藤段藏的密室後，她才知道，原來那都是有原因的，所謂天誅社也並不是誅人，而是誅心！
加藤段藏的密室，整個地下共有五層，都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隻有門上的一個單視覺窗戶與外界連接。整個地下陰冷潮濕，葉知秋走了幾步，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她看見一個個房間裏，或坐著、或蹲著、或站著的都是四五歲的孩子，清瘦，陰冷，骨骼清奇卻目光呆滯。
和天誅社的忍者一模一樣。
他們的身上布滿傷痕，身邊是滴滴作響的醫學儀器，她還看見有一個孩子就被捆在床上，不知道儀器裏流著什麽東西，他一直在痛苦地抽搐，眼神狠辣地射向窗外，看得葉知秋如芒在背，忍著惡心渾身顫抖著跑出了加藤段藏的密室。
加藤段藏就等在房間裏，似乎葉知秋的碰巧發現都是他安排得一樣，一點都沒有慌亂之色，葉知秋大吼著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對那些孩子。
加藤隻是輕描淡寫地道：“隻有讓他們的思想完全屬於我，他們才會拚命。”
原來那些忍者根本不是忠誠，而是無心，他們就像是行屍走肉，早已經沒了意識，隻是一件件沒有思想的人型武器罷了。
葉知秋恨極了這些藐視人命的權威者，她怕言靈安也是處在這種環境之中。她覺得，言靈安一定是有什麽把柄在那個殺千刀的閣主手裏，否則，以他的能力，除了仙人，還能有誰傷他分毫？葉知秋如此一想，突然心中撼然，她這是在一點點地把言靈安推向萬劫不複的火山口啊！
仙雲閣怎麽會坐視不管，上一次靈獸出世，那麽明顯的征兆，仙雲閣的閣主不會不知道，而言靈安無功而返，甚至折損了葉家的一員大將，丟了兩頭夔牛。
葉知秋泛起陣陣寒意，她一直在考慮自己的事情，卻忘了顧及言靈安的處境。
如果她是閣主，一定會知道能騰空快速離開火山的隻有靈獸而已，兩件事情聯係在一起，再加上言靈安看似無意的存在感，不難想到言靈安與自己的關係。她跑了，怕是言靈安就慘了。
言靈安見葉知秋擔心的樣子，心裏柔成了一汪水。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讓葉知秋離開，他想每時每刻都陪在她身邊，看她無理笑鬧，看她仰頭灌酒，看她羞澀柔情。等她長大，亭亭玉立，然後娶她為妻。
可他現在卻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他自嘲地在心裏苦笑，求武問道二十五載，已經貴為閣主座下第一人，凡間武者第一人的他，守護葉知秋的最好辦法，竟然是讓她離開，太過諷刺了。
“我還要在這裏等一個人，一個敢攪翻岩漿衝撞天庭的大不敬之人，一個敢闖禍廢掉大半江湖高手的居心叵測之人。”
“等到這個人之後呢？”葉知秋想知道仙雲閣的態度。
“抓住他送回仙雲山，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葉知秋嘴角扯了扯，仙雲閣果然一樣，把自己當成上仙了，當成主宰了，居然還敢要她的命？她的命是她葉知秋自己的，這一世，誰也別想奪走！
“那我們就不叨擾左尊殿下了。”葉知秋側過頭對清雲說道：“跟泓姑娘道個別吧，我在城外等你。”
說罷帶著英招和斑斑跳下三樓的闌幹，飄飄落在地上。
言靈安終是舍不得，叫住了那個倔強離開的背影：“知……屠葉！”
葉知秋停住腳步，英招抱著斑斑走出門去，言靈安來到葉知秋身後，輕聲問道：“你討厭我嗎？”
葉知秋喉嚨滾動，她不討厭，她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覺得為什麽他們最終隻能是敵對的關係……一切不甘和愧疚，最後隻是深深歎氣，道：“你是仙雲閣的左尊，注定要羽化飛仙，我是滿腔仇恨的屠葉，注定要罪孽深重……我們……道不同，隻會拖累你……但是，下次相遇，我會變得更強，不用你庇護。”
葉知秋看不見身後言靈安落寞的神情，她不敢看，也不敢想，也不敢去感受，或許隻有遠離言靈安才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吧。
葉知秋不再猶豫，抬腿邁出大門，匆匆消失在了街道中央。
言靈安突然覺得胸口鮮血倒流，運氣生生壓下一股腥甜。戰氣歸於平靜後，又是神情冷漠無恙，冷聲扔下一句話給清雲，就去了鎮長的府邸。
清雲從震驚中抽回神來，和泓姑娘禮貌拜別，三步並作兩步追趕葉知秋去了。
泓姑娘欲語淚先流，兩日的所見所感，一腔柔情百轉千回，都化作弦上音符，琴聲錚錚，曲調淒婉，又聽哭了許多癡兒怨女。
清雲在城外追上葉知秋，他不善言辭，卻天生有著極好的觀察力，他不懂言靈安和葉知秋的關係，隻知道剛才葉知秋並沒有說出她真正想說的話。
“小葉！左尊殿下留了話給你！”
“我不想知道。”葉知秋走在道路兩旁樹林逐漸茂密的官道上，情緒有些低落。
“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嗎？我看他很維護你！”
葉知秋不再走動，看著清雲稚嫩天真的臉龐，認真地說道：“清雲，帶你冒險好像做錯了，跟著我可能就要與天下為敵了。”
清雲聽著那與天下為敵的四個字，隻覺得熱血沸騰，絲毫沒有懼色，朗聲回複道：“那就與天下為敵吧，我隻管跟著你。”
葉知秋看著豪氣幹雲的清雲，拍拍他的肩膀說：“那我說，如果言靈安說他等的那個人，就是我呢？”
“就算是你，又能怎麽樣？”清雲敲著自己的胸膛說道：“那你也是我的兄弟。”
看著清雲漸漸明白過來，整個人呆掉吃驚的神情，葉知秋笑了笑，攔過他僵硬的肩膀，提著他繼續前行。
“那個人就是我，葉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