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往事（二）
葉知秋靜靜地聽著，稽芮繼續說道：“這可能就是我的宿命吧，上仙們一度叮囑過我，占卜切不可用在自己身上。我的法力有限，占卜的過程太過痛苦，我還沒有問他的名字，就暈了過去。這也就是一切苦難的開始，我無法忘記那張俊逸的臉，棱角分明，眼中藏著一個星辰世界。”
稽芮滿臉的崇拜之色透露出小女兒情態，讓葉知秋看得向往，她也想看看那是怎樣的一個男子，竟能讓仙子也看得癡醉。
“於是我趁著仙門大開，跑了出去。凡間的山太多了，我怎麽也找不到他的所在，我就一直找，直到仙界發現了我，我隻得跟著兩位上仙回去。
當我們到了東海的時候，因為海妖作祟，行程被耽擱下來，就在東海流破山，也就是這座山，暫時住了一陣。我因為好奇，飛到了山頂，想看看海妖是什麽樣子。
可能因為放棄了要找人，所以忘記了腳下也是座山，和我視角中看見的一模一樣的山！也是那個黃昏，晚霞映在海上，滿眼都是火燒的紅色，他就站在那中央，站在我的眼裏。”
稽芮陷入回憶的樣子讓人不忍心打斷，她的身形越來越虛幻，她還在繼續說：“我大著膽子跟他打招呼，我跟他驕傲地說我是上仙，叫稽芮，我們見過一麵。
他沒有像凡人一樣震驚，跪拜。他粗暴地把酒壇子扔在我懷裏，說道，什麽狗屁仙人，裝腔作勢。
我氣的哭了，我找了他那麽多年，居然說我裝腔作勢，於是我就站在那和他傻傻地理論來著。可後來曠古之戰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魔君，是仙界說的妖王。他當時沒一掌拍死我我就該感激了。
我總是去東海找他，每天都想著下去，因為他讓我覺得我自己在活著，有意義地活著。但你應該可以猜到，我們的未來有多麽難走。
我是仙，他是妖。
我用了一千年打動他，可我們在一起還沒有一百天，曠古之戰就爆發了，原來那次海妖作亂隻是一個開始，仙魔終於開戰了。
我們的事情也被仙魔兩界知道，我被仙界關了起來，‘作為武器，她不能倒戈。’這是仙帝說的。
我生活了幾千年的地方，隻把我當做武器，嗬……
世人都求仙，我真的不明白仙有什麽好，我生來就是仙，最厭惡的也是仙，仙，不如做人真實，不如做妖自由，可凡人不會明白。
曠古之戰持續了近千年，仙魔兩界兩敗俱傷，我有一千年沒見過他了。兩方停戰，我終於被仙帝放了出去，我偷偷地想要去找他，卻發現，東海隻剩一片汪洋，流破山不見了。
我以為他死了，我就跳入東海裏，想要一探究竟，卻被如玨仙子給拽了上去。她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長大，她偷偷告訴我，她的父親奉仙帝之命，早已將流破山移於洪古森林之內，大批的妖魔已經被鎮壓於山底，如果妖王沒有死，得知我得到自由，一定會去洪古森林找我，我隻要在流破山等待就好。”
葉知秋眉頭一皺，接道：“於是你就來到流破山，可那卻是仙界的陷阱，他們要以你為餌，活捉妖王。是嗎？這麽簡單的詭計你也會上當？”
在葉知秋的頭腦裏，這是非常不值得拚命的事，她決定事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危險的預估，她絕對不會因為私事而衝昏頭腦。
稽芮慚愧地笑道：“你很冷靜，可是我很笨，我隻想確認他是不是活著。”
“他去了？他也是個笨蛋。”那是魔君，是妖王，怎麽可能會明知是陷阱還要去，如果是葉知秋，她一定不會這麽衝動的。
稽芮點點頭，說道：“那是他唯一一次任性，唯一一次依據感性做決定。是我害了他，是我造成了所有的一切，我不該占卜未來的……”
葉知秋帶著怒氣所以話語很衝，但看見稽芮那樣愧疚和自責，她的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內心掙紮了一下，還是安慰地說：“他，愛你唄……否則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去的，明知道是送死……我看，他是想讓你安全，如果他不去，仙界也不會放過你。”
“是啊，仙界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他們圍攻把他打得重傷，關在洪古森林，魔界被鎮壓到東海海底。而我被帶回仙界受刑……”
“如玨仙子呢？她得到了什麽？”葉知秋隻想知道，那麽好的朋友，到底是什麽樣的誘惑能讓人心變化。
“她主動請纓去鎮守牢獄，我以為她是要幫我，至少她在那裏我很安心。”
葉知秋不知道該說稽芮什麽，是太單純了嗎，已經被人騙過一次了，她居然還能為她說話。
“之後呢，她放了妖王了嗎？她去救你了嗎？”
稽芮搖頭，道：“是仙界要我占卜，怎樣才能致他於死地，我就撒謊，說我法力不夠，要摸到這個人才能占卜到他的死期。仙帝同意了，隻不過，他鎖住了我的仙骨，我隻要有二心，就會生不如死，那我也認了，隻要能見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去。
仙界的人和我到了洪古森林內部的冰湖，冰湖下麵就是牢獄，我假裝去和如玨聊天，趁他們不備提前鑽進了牢獄。他們都以為我最多隻是想要救人，沒想到我壓根就沒想回去。”
“仙帝不是鎖了你的仙骨嗎？”
“哼，他們就怕有人想用外力救人，所以不論是誰的法力都無法穿透進去，他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成全了我。沒有仙人敢到妖王的牢房去惹事，他們來了幾批人都拿我沒辦法，就放棄了。”
“你膽子倒是很大，可這樣一來，你也出不來了不是嗎？”
“沒錯，因為這個他還和我生氣了好一陣呢，那些和我一起來的仙人還有如玨仙子也都被帶回仙界懲罰了。”
“那你後來是怎麽出來的？”
“後來，是因為我有了孩子……”稽芮看著葉知秋，一臉釋然，說道：“那孩子是仙魔混血，懷孕期間需要大量的靈氣補充，這是天地自然所趨，洪古森林的靈氣本就不是很充足，這樣一來更是被吸得一幹二淨。
於是再一次驚動了仙界和凡間，之前我在凡間認識的朋友，破風的父母，也就是聖芒獨角獸夫婦，他們由此找到了我，還有我父親生前的好友，長眉散仙，也來了。他們決定幫我們，至少要幫我們把孩子送出去。”
“仙帝都不能影響到牢獄，他們可以？”
“仙帝可以開啟牢獄，卻不能影響牢獄，他們如果利用仙帝的氣息，就可以擾亂牢獄感應，隻要有仙帝的法器，就可以一試。”
“仙帝的法器？他們能偷到？”葉知秋瞄了一眼身邊快睡著的破風，這家夥的父母也是個偷啊，哈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當然不是偷的，我們稽家有仙帝賜的法器，那法器就是仙帝曾經用過的，我們家族因為把他當至高的榮譽寶貝著，所以誰也沒用過，自然就還是仙帝的法器，長眉散仙隻要取來就可以了。”
“聽起來太容易了，仙帝怎麽會想不到這點。”葉知秋覺得太簡單的東西都不安全。
“你說的沒錯，法器的爭奪也是一場惡戰，仙界發現長眉散仙的時候，仙帝就想到了這一點，派人去阻攔，因此破風的父親去幫忙，散仙是回來了，可是破風的父親卻沒有回來……”
稽芮的眼圈泛紅，哽咽地說道：“那把法杖上滿是鮮血，長眉散仙從天上打到地下，法力幾乎耗盡，破風的母親因為剛剛生下破風，身體也很虛弱，他們還要應付仙界的仙兵。
我們卻什麽都做不了，我隻能抱著孩子在牢獄裏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向誰祈禱，讓這一切快點結束。
最後是破風的母親強行召喚出靈獸的黑暗技能，那是必死的技能，隻能用一次，她抵擋住了所有的進攻，散仙就趁機解印，可是隻能對牢獄的封印產生很小的影響，就算可以，開口也隻能維持我們都感受不到的時間……”
“所以……”葉知秋有了猜想，夔影和夔霓隻看見了稽芮一個人，就說明，隻有她逃了出來。
“所以，他趁著封印動搖的最大限度，用盡所有的法力轟擊了封印，我和孩子被他一掌送了出來，破風的母親見狀，一個擺翅將我們還有散仙拍上了天，她直接自爆將天上的仙兵炸出一個缺口，長眉散仙念了一個訣，就帶著我和孩子回到了他一直棲身的幻境中。
這一切發生不過在眨眼間，我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逃離了那個牢獄，我遲遲無法接受現實，代價太大了，我又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