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徒然醒悟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帝殤皺著眉,語氣頗為不好,“你不要告訴我,每次把我拉進來都不用經過允許。”
“為何要經過允許。”帝祟理所當然地反問了一句,後沒等帝殤的臉色變得更黑便接著說道,“吾一般不會這樣失禮,可汝要清楚吾把汝帶來的目的。”
帝殤一頓,想到可能是自己不想回去的想法驚動了這人,於是別開了目光,解釋道:“我也沒說不幫你尋找殘魂,實不相瞞,相比較無聊的現世紀,這裏的確更吸引我一些。”
帝祟看著他,也沒再說話,隻是一揮衣袖,周圍的場景就翻了個個,原本漆黑的四周立馬被刷上了一層雪白,停滯的空氣中還不時飄出一聲聲規律的電子聲音……因為不是第一次進這個地方,帝殤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現代的ICU病房,而近在咫尺的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蒼白的麵頰,微弱的胸膛起伏,仿佛下一秒就會遠離人世……
雖然時隔十年,可那聲震耳的槍聲好像就響在上一秒,帝殤靜靜地看了一會,忽而覺得自己的胸膛也慢慢地湧上了一股壓抑感,他後退了一步,緊握住拳頭道:“我不會這些年都在這裏躺著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沒有自己的帝家,估計也垮得差不多了吧,那些老東西又怎麽會讓自己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
“不是。”帝祟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手上又是一揮,周圍的一切都變回了原樣,“汝在那裏生活的十年,在這個世界也不過是過了十天,不過殤兒,汝需要清楚一件事,就是汝本來就是現世紀的人,若是現代的肉體死亡,汝不論在哪裏都活不下去,而現在,汝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他第一次說了這麽多話,卻不是帝殤想聽的內容,他沉吟了一會,理了理有些亂套的思路,最後冷冷地看向了帝祟,“老古董,你知道我不惜命,今日帶我來看這些,應該不隻是要告訴我,我快死了吧?”
帝祟淡淡地搖了搖頭,虛無縹緲的視線再次停留在他的身上,卻又像是不在看他,“吾乃一縷殘魂,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今日來隻是為了提醒汝一句,幻世與現實莫要做混,否則最後留下的不過是傷心之人罷了。”
他說話間周圍的景色又變了一個,這次是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有一個白衣身影正跪坐在地上,懷中半抱著一個人,兩人的頭發,衣物都被雨水淋了個透徹,混合著地上的泥水,好不狼狽。
帝殤在幾步遠處,看著這一景象有些眼熟,心中也震蕩的難受,他擰著眉,剛要上前,猛然間一聲聲低呼傳了過來,斷斷續續,哀慟異常,帝殤聽清了這些哀呼的話,頃刻間煞白了臉色,抬起的腳也頓在了半空中,怎麽也踩不下去了。
這一聲聲搜腸刮肚的悲鳴,好似杜鵑啼血,每一次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殤!殤!……啊!!……”
那個白衣人一直喊到嗓音嘶啞才渾身顫抖地揚起了頭,一頭發絲淩亂地披在臉上,麵色慘白,雙目無神,臉上雖然被雨水打得透濕,可那一滴滴砸下的淚水還是被帝殤看了個清楚。
“歡兒!”帝殤失聲地喚了一句,急忙奔了過去,一時間都忘了這是帝祟施下的幻象,伸著雙臂就想把這個狼狽的人兒抱在懷裏,可就像第一次襲擊帝祟那樣,他理所當然的撲了個空。
帝殤慣性地往前一斜,將鳳宇歡抱在懷裏的人看了個清楚,這個毫無聲息的人竟然是自己!
鳳宇歡低著頭,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他動作輕柔地撫了撫懷中人的臉,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幾個字,之後不等帝殤反應就拿起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桶向了自己的心窩。
“不要!”
帝殤目眥欲裂,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攔,卻隻能看著那把匕首穿過自己的掌心,在鳳宇歡的胸腔上紮出一片豔紅,而那個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兒隻是無力地勾出一抹笑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別!”帝殤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頃刻間一股急劇的煩悶湧上心頭,他張開嘴,立時嘔出了一片鮮血。
帝祟見到事情已經開始超乎意料地發展了,就極快地收了幻象,周圍又立刻陷入一片虛無中,他看到帝殤還維持在原來的地方,也不在意去揭他的傷口,“這不是幻覺,是汝心中最大的懼意,汝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為肉身的虛弱而回到現代,而這位公子是一萬五千年的人,汝等就算是投胎也不可能生於一個世界。”
“若再執意於此,方才所看到的一切便是後果。”
帝殤從地上站了起來,緊緊握著的拳頭青筋都凸了起來,他啞著嗓子說道,“我的靈魂回去,你兒子也不見得會死吧。”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嘲諷,指的就是帝祟為了收集自己所負之妻的魂魄,不惜讓自己的兒子作為別人的宿體,他是帝殤,睚眥必報,既然對方讓自己的心裏不好受,那他也不會讓對方好受。
他覺得這樣就是撕開了帝祟的傷口,順帶著往上撒了一把鹽,卻沒想到對方的眼中隻是略過了一絲恍然,就接著往帝殤的腦中扔了一記悶雷,
“吾兒在十歲那年便已經死了,而汝,不過是撐著他成長的魂靈罷了。”
原來,從頭到尾,他隻不過是個寄居者……
“殤?殤?”
熟悉的聲音再次竄入耳中,隻不過這次沒有那種哀慟悲鳴的調子,依舊是熟悉的清冷動人。
帝殤再一眨眼,就發覺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青湖之畔,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臆想一般,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古戒,總感覺那種失去一切的哀痛還回蕩在胸腔內,真實的可怕。
“歡兒……”帝殤抬手撫上鳳宇歡的臉,聲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連麵上也顯出了不安。
鳳宇歡原本要閃躲的動作也在察覺到他的反常之後頓了下來,微微皺著眉問道,“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好。”
“……沒事。”帝殤長呼出一口氣,嘴角勾出一抹懶懶的笑,“你不是餓了嗎,我們回去吧。”
他說完便先一步走了回去,腳步故意放的很慢,鳳宇歡在後跟著,不一會就走到了他的身側,兩人雖還像來時一般並排走著,可這一路上帝殤都沒有再試探著去牽鳳宇歡的手……後者雖也感受到了一絲不平常,但畢竟感情懵懂,也並未多在意。
到了第二天,喬安過來問關於尚清夜的處置問題,帝殤直接手一揮說讓交給傅東風,連過問的打算都沒有,往後的日子裏也是一頭栽進了修煉之中,與之前黏在鳳宇歡身側的樣子大不相同。
鳳宇歡性子冷,基本上做什麽都需要一頭熱的那個帶著才會有所回應,對於帝殤突然的冷淡,他說沒有感覺自然也是假的,可他長這麽大都沒有哄過人,一時間就無措了起來,吃飯睡眠的質量都下降了不少。素月看著心疼,可主子之間的事又不可多問多管,隻能盡著下屬的本分把人照顧好,別的就什麽也做不了了。
而武靈會也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因為帝殤和秋滿早已相繼棄權,勝利的一方自然是鳳家,可鳳宇歡卻不見得有多高興 ,直接拿了比賽的勝利品青光堰找到了樓上。
帝殤剛收拾完東西抬頭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那個自己快要想瘋了的人兒,“歡兒?你怎麽來了?”他輕聲問了一句,隨即便皺起了眉頭,他的歡兒,明明才幾日不見,怎的清瘦了這樣多,素月是怎麽照顧的?
他這邊心疼著,鳳宇歡卻是誤解的透徹,以為帝殤皺眉是不想看到自己,於是清冷的眸子劃過一絲受傷,也沒有說話,轉身就快步走了出去,他心裏難得地亂作了一團,根本就沒看路,沒走幾步就撞上了同樣心事重重的秋滿。
“哎呦!” 秋滿痛呼一聲,一手揉著被磕上的下巴,一手還不忘扶著後退了一步的鳳宇歡,“師弟?……你這是……”
他話還沒問完就被竄過來的帝殤把人搶了過去。
“我看看撞哪了。”帝殤看到鳳宇歡捂著眼睛,嚇得腦子都卡殼了,急忙拿過他的手細細查看,待看到鳳宇歡右眼角處那一大塊的紅痕還有被撞出來的少量生理淚水後,心疼得顫了兩顫。
之後就是怒不可解地衝著秋滿低吼,“走路不長眼嗎,還不快過來看看!”
雖然秋滿也覺得這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但耐不住他也心疼師弟,於是二話不說就蹭上去小心地查看了起來,片刻後輕輕呼了口氣,“還好眼睛沒事,抹點藥膏就好了。”他說著翻手拿出一個精巧的小木盒,十分識相地將之遞給了帝殤,然後找了個借口退了出去,他之前還以為老大不喜歡師弟了,擔心得他也整天不在狀態的,不過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多想了嗎,老大那眼裏的心疼,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