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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近家之時卻已是夕陽西下之際,她自屋後一條小徑轉過屋角便看到一排紅色的磚瓦房掩印於數棵高大的綠色楊樹之中,其中一家灰色的煙囪中正向外飄散著嫋嫋炊煙。她向著炊煙走去,心中一熱不禁又欲流出淚來。不過一路之上她已想了許多已是較先前平定了。


  她走進屋中,屋子三間連於一處並無暗間,左邊放著一張張著蚊帳大木床;右邊有一個灶台,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正在燒著火,不時的將一些幹草塞進灶堂的洞裏,灶堂裏滿是暗紅色的火焰。她覺有人進來便轉過了臉,見竟是自己的女兒便問道:“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她沒有回答母親而是向後麵看了一眼。


  後麵亦是三間瓦房,中間有個院落,院中栽種這兩顆枝繁葉茂的柿子樹和一棵延展的已有一間屋子大的葡萄樹。柿子樹上掛滿了剛成形的青色的懸掛於小傘狀果蒂下的小柿子;成串的綠色葡萄竟似一顆顆圓潤的串起的綠寶石般垂於葡萄架下。那用粗壯樹幹搭就的架子下滿是花草。


  牽牛花牽藤引蔓的依附於葡萄架之上,紫紅色似喇叭之狀的花朵正開滿枝頭;已經開敗後的迎春花此刻將全部的養分供給給了葉子,一片片皆是那般的碧綠,用手指一掐便會流出水來;地上的吊蘭已爬的滿地皆是;兩個被損壞後的塑料盆子也被裝上了土壤栽種上了蠍子草。若有人被蠍子蜇了,隻需將葉子揉碎敷上便好。不遠處的一棵一人多高的月季正自開得繁盛,大紅色的花朵紅的如胭脂一般。


  院落雖小,卻也是生機盎然。


  這些花草皆是她栽種下的,每次回來之後,她常是放下東西之後便來看這些花草長勢如何,尤其於初春之後。上次見它們還隻是光禿禿的一片回來之後竟見它們枝頭已是冒出嫩嫩的牙兒,也許再回來之時葉子已是爬滿枝頭。


  這時從後麵傳來一個孩童天真爛漫的笑語聲。她問道:“俺嫂子在家?”


  母親道:“嗯。”又向後麵喊道:“旺旺,快來!你姑回來嘍!”


  不多時隻見了一個兩三歲的剃著光頭的小男孩從後麵“咣當,咣當”的跑了出來卻還光著一雙小腳。“旺旺”這名字是他爺爺給取的,取家愈來愈“旺”之意。他卻沒有停下來,一直跑到她的腳下卻用兩隻蓮藕般的胳膊抱住她的一隻腿;一邊嗬嗬的笑著一邊嘴裏還用稚嫩的聲音喊道:“姑姑,姑姑。”


  她一邊應著又一把便將旺旺抱到了懷裏,這旺旺因是平日裏慣了,還未等她開口,便幾撅著小嘴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卻還是嘖嘖有聲。


  她禁不住又是心中一酸,這便是家中之溫暖。想到所遭遇之事又見此情形怎能不心生感慨?

  這時從後麵走出一穿著水紅色衣褲披散著頭發的少婦來,她走到前屋對著楊瑩瑩道:“你回來了啊?”她便點頭。


  這便是楊瑩瑩的嫂子,徐州沛縣人,經人介紹遠嫁與此。她性格溫和,嫁到這裏這麽多年從未與兩個老人紅過臉,至多也是自己生著悶氣罷了,在二老麵前卻又不表現出來。


  楊瑩瑩與她卻不像其他姑嫂那般,她們沒有隔閡。她長她幾歲,正如同她的親姐姐一般,她待她也如親妹妹一般無二。


  她這時又對旺旺道:“快下來,你姑這麽剛回來,都這麽累了,你還讓她抱著。”


  這旺旺才一骨碌身從她懷裏滑到地上又跑到鍋灶前與他奶奶燒鍋去了。


  此刻她的確甚覺勞碌,疲憊不堪。她坐了一下便起身往南屋走來。原來與這屋對麵相隔著一條大路還豎著蓋著兩間矮小的瓦房。因後屋她哥嫂同住,前屋又是父母同住,她父親便單獨給她蓋了這兩間屋子讓她住在此處。


  她開門進屋便脫光了衣服洗了澡,之後麵對著那張整理的異常幹淨的小床便一頭紮於上麵,爬在一個平時自己所枕的枕頭之上眼淚便又止不住的流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但覺母親隔著窗戶在叫她吃飯。她這才拿開枕頭不覺整個屋子已陷入黑暗之中。她摸索著打開於床頭的開關,狹小的房間瞬間便有了光亮,這時她才發覺,床頭的枕頭已被淚水與汗水浸濕了大片。


  她應了母親一聲,又到外間將臉洗了,仍舊回來關上了燈這才走出屋子來到前屋。


  這時屋內已點了一盞白熾燈,瓦數雖高卻略顯昏黃。


  父親與哥哥正坐於桌旁,方形的木桌中間擺放著幾樣小菜:一碟是青椒炒豆角,另一碟是涼拌黃瓜;一隻藍邊瓷碗裏還放著自家醃製的糖醋蒜頭。這豆角青椒與黃瓜皆是自家菜園之中所栽種,她所住屋子的北麵那塊空地上便是菜園。用樹枝橫七豎八圍成的柵欄裏被栽種上了黃瓜,西紅柿,豆角,芹菜之類的家常菜品。


  她哥見了她先是笑著道:“呦,回來了嘛!”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一瓶白酒向著他父親麵前的小白碗中倒酒,快滿時他父親道:“好了。”他才略停頓一下豎起酒瓶又將瓶子移到自己麵前將自己麵前的那個小碗倒滿。


  父親交代了一下:“這碗喝完,不準再喝了啊!”她哥隻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看你!”


  她隻是應了一聲。父親又喊她道:“來,吃飯吧。”嫂子將她的板凳拉好,讓她坐下。她便坐到了嫂子旁邊,旺旺這時又湊到她旁邊,抬著眼望她。嫂子嗬斥了他一聲:“好生吃飯!”他這才安靜的坐到板凳上。她夾了一塊黃瓜給旺旺,他用小手接過之後放到嘴裏“呼哧,呼哧”的咀嚼著。


  母親在盛好了最後一碗稀飯之後也坐到了桌旁。


  他哥在呷了一口酒就著一塊黃瓜之後便問她:“今天又不星期,你怎麽回來了?”


  她支吾著說是沒有什麽課。母親便接過來說:“這是什麽學校啊。”


  過了一陣之後,她終於放下了筷子,抬起頭,鼓著勇氣將一路上已考慮成熟的決定告訴於他們:“我不準備再回去上課了?”


  父親便抬起頭看著她道:“怎麽了你這是?不是上的好好的嗎?”她還未及答話,母親便有些不大高興的道:“你要是不上了那幾千塊錢的學費不是白扔了嗎?”她並未說話隻是木訥的夾著一截豆角,夾了兩下卻始終未能夾起。


  母親見她不回答便又有些揾色的說道:“我說當初讓你別去念那個學,你偏是不聽,自己非要去,怎麽這時卻又說不去了。”


  他哥忙製止她道:“你看你說的是什麽話。她要是實在不想去就不去罷了。”


  父親仍舊問她:“怎麽好好的卻又不去了?”


  她隻是說:“上了實在是沒用,倒不如出去,打工也好。”


  母親歎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什麽了。一家人雖是不盡同意卻想既然她已決定也且先待兩天再說。哥哥便與父親說起了今日工作之事了。原來兩人皆在工地上做木工。


  說笑了一陣之後,晚飯便結束了。


  晚上於她躺下之後不久卻聽母親在窗外喊她,她便起身開燈又開了門讓母親進來。母親便走進來坐到了床頭,開口便是問道:“你說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此刻再無他人,憋了許久的苦悶此刻便如開了閘門之水洶湧般的湧出。


  她未及開口卻已是淚流滿麵,又嗚嗚咽咽的將那事盡告於了她。


  母親一聽自是憤怒不已,眼淚已是不覺滾落下來。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叫道:“我的孩啊,你怎麽這麽命苦!”


  哭了一陣之後她又道:“明日我就去學校找這個王八蛋去。”


  她製止她:“算了,你找他又能怎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你想讓別的人都知道嗎?傳來傳去總會路人皆知了,那時我還怎麽見人呢?”


  她母親卻還是不甘心此事就如此作罷,隻是恨恨的道:“我決不會就這樣輕饒了他。”說完又流下眼淚來,她見母親如此反而不再流眼淚,卻試著勸慰著她。


  “放心吧,我已不是個小孩子了。我知道該怎麽樣才好。”


  說完她將眼角低落的最後一滴眼淚擦拭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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