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生活仍在繼續
第二日還未上班之時那個大學生竟來了宿舍找了李亮。他見了李亮先是勉強一笑又急迫的問道:“你的畢業證可在身邊?”
李亮答道:“在的。”說著便從那帶著汗漬的草席下將那紅色畢業證書拿出。那硬殼的上麵印著“畢業證書”四字;上下還有兩行小字寫著:“高級中學”和“安徽省教育廳”。
他接過來又翻開看了裏麵便合上道:“嗯,行了。”李亮一聽大喜。他又接著道:“我已替你問了,待個半月後你就隨我到學校即可。”這事竟順利的讓李亮難以置信。不過,他又接著道:“學費每個學期是5000元。”
李亮還沉浸於萬千的遐思之中未曾想卻聽他提了學費,屈指一算,一年卻要一萬多元,四年便要四萬多!他不禁咋舌倒愣在那裏茫然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他便心有不舍的對他說道:“聽你這麽說,這學我肯定是沒辦法上了。”
他一聽李亮這麽說忙道:“現在看來錢雖是多,不過這其實也是一種投資,關鍵這才是有前途的事。你難道願意就這樣了此一生隻甘心一輩子做個燙工?
李亮雖是已被他的話說的熱血沸騰不過現實的冷水還是將他的夢幻之火潑滅。他想到現在的自己竟差些沒了吃飯的錢,既溫飽的問題尚未解決又何談上大學之事?自己已是獨立於社會又怎好伸手向那年邁的父母要取他們的血汗錢?
於是李亮還未曾燃起的夢幻之火便徹底熄滅了。
他隻說了些感謝之話便悵然若失的走入食堂。在吃完一碗稀飯與兩塊花卷之後他還是到了車間。
他到後麵拿衣服不過那裏卻是圍了很多人,看來今日從縫製車間下來的衣服已無法跟上燙工燙衣的速度。那個大學生見了李亮又主動上來與他說了些勸慰、開導的話,不錯顯然他已沒了開始時的熱情。
人是愈圍愈多,這種圍觀的現狀已引起了主任的注意。他便立馬采取措施,規定:“每人五件一拿。”這的確解決了一些問題,狀況稍有了改觀。隻是要常於前後跑動。
李亮燙完所拿衣服之後便去了後麵等待再拿衣服,後麵空闊的長型木桌旁兩個婦女正忙碌著燙著衣領。一個是略高瘦,隻聽別人常喊她作什麽“霞”,另一個略胖。他到時見了台上那個瘦高個“霞”剛好燙了一件放到了一旁衣服上麵剛好夠了五件,李亮便伸手拿了。
不過旁邊的那個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大學生這時走了過來用著微弱的聲音道:“那衣服是我的。”
李亮便這才意識到他來的的確比自己要早,便欲將拿著的衣服放下。不想正在燙領子的那個高瘦女人一揚頭用極為不屑的眼神看著他:“什麽你的?”
他便輕聲的解釋道:“我比他來的早呀!”他一指李了亮。
那個胖女人這時便亦有些怒氣道:“去,去,到前麵等著,不是說了看著這邊有燙好的再過來。”
他聽著隻得抬起腿垂頭喪氣的走向自己的燙台。李亮這時還站在那裏早已羞得紅了臉,他欲幫他解釋。自己的確沒他來的早啊,也許是那時她們低著頭並未看到他也未可知。不過自己也是本無意如此。他還未開口就聽那個胖女人道:“還是大學生呢,竟然過來做了燙工?看他那副模樣還帶著一副眼鏡,一看就是沒出息的人。”那個瘦高個也附和道:“就是,父母花了這麽多錢供養他們,簡直就是些敗家子。”
李亮一聽竟有些心酸對他們倒覺有一絲不被理解的同情之情,盡管他們也同情他這樣一個永遠隻會燙衣服的人。他又後悔如若不是自己拿了這些衣服也許她們根本不會指責那個大學生。
“你怎麽還愣在那裏?”瘦高個問他。他知既已拿了衣服的確不好在那裏久待,便也向著自己的燙台走去了。
主任不時還來巡視卻見仍然有著閑著的人,便親自到了樓上。不多時便弄了許多,多種顏色的短袖t恤來。
李亮接過這些衣服時依然像先前一樣每一步皆細心操作,剛燙了兩件不想鄧原野已從板凳上起身急急的走了過來。
他到時一把奪過熨鬥叫道:“你怎麽還是這樣燙?”李亮啞然。
“這些又不是先前那些是要出口到日本的,這些是內銷。”他又道:“隨便噴噴氣便好了。”果然李亮見他隻是翻來覆去對著兩麵噴了氣,上了撐領子的塑料條後便放到了一邊。
他又指著張曉浪道:“你看你師父都燙了多少啊?”李亮轉臉看時果然見他的前麵放了堆成小山般的一堆衣服。
他竟不知外貿與內銷竟有著很大差異。上午便是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度過。
下午剛一上班主任便領著技術員拿了一件淺棕色男士長袖的絨子衣服過來,他走到李亮背後一伸手關上了機器。且不管了他還未曾燙好的一件衣服便拍著手道:“都停下來。”喊了幾遍之後除卻一兩台還未關閉轟鳴的機器外,車間已沒了多少響動。眾人已皆走過來將李亮這台機器圍的水泄不通。
主任便道:“下午我們要燙一批新衣服,這衣服一定要燙燙平。”說完他又邊操作邊演示:“這個衣領較厚不可隨便的噴了氣,要這樣。”他說著用力的來回壓了三遍衣領。
“還有這個袋袋,”他一指胸前的方形口袋:“這個袋袋一定要燙平,不然太醜。”他又擺了幾種不規範的現象,又強調了幾點之後便讓都各自回到燙台去了。
於是在處理完上午剩餘的衣服之後便開始了這些新的淺棕色男士襯衫。
李亮或許還未從那“內銷”的燙法中走出也許是還未適應這批新衣服,他先是順利的燙了幾件衣服放到了那裏。不過當鄧原野將這幾件衣服拿去以後隻是翻著隨便看了幾下便頻頻的拿了衣服到了張曉浪那裏用著他的熨鬥將一些衣服的死角或者是很明顯的褶皺燙平。
他先前還是可以忍受這些或大或小的瑕疵,不過見了幾乎每件都要返工便索性將衣服放到了那邊,來到了李亮近前。
他又是一把奪過熨鬥也不看李亮,隻是將他快燙好的衣服重新燙了一遍。又道:“你這是怎麽燙的?這上麵有太多明顯的褶皺,主任曾交代要燙燙平。”他看了一眼李亮似記起什麽又似隨口問道:“你是不是視力不好?”
李亮沒問他怎麽忽然這樣問,隻是平靜的點頭道:“嗯,是的。”
他便道:“那你怎麽不帶眼鏡?”
他隻好搪塞道:“我的近視也不是很深!”
他看了眼他又交代了幾句便又坐到了他辦公桌旁。
李亮便繼續燙他的衣服,仍舊做著他的燙工。
日子便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有快樂,欣喜,感動及他那於內心幾乎被時間所泯滅的飄渺虛無的夢幻;同時他麵對著孤獨,冷酷與絕望。這在一一體味著生活中所有的這些詞匯。
這便是生活,而生活仍在繼續!盡管他忽然之間覺得日子竟是那般的漫長,以至於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他仿若又置身於那昏黃的天地間,孜然一身走入那將暮的湖邊。此刻夜色朦朦,他努力著卻辨認不清方向。
第一卷(完)(2012年3月17至2013年6月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