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暑熱退去后,耿梅的老闆肖宇成,籌備了大半年的婚禮大戲轟轟烈烈揭幕了。雙方賓客太多,加上來源不一,分了好幾天來辦。耿梅在肖宇成的同學和下屬那批,但那天她要回老家,肖宇成有心招待自己的得力助手,所以改到了兩家親友的日子裡。
耿梅封了一萬元做人情,被肖宇成罵了,「我還能收你的禮!我是獨生子,媛媛是獨生女,你是我和媛媛的妹妹,不是親的勝過親的。到時候早點來,我這邊有八個伴郎,看上哪個我幫你介紹。」他只知道耿梅跟男朋友已經分手,目前是單身狀態。
到了那天,耿梅早早到了。不是指望肖宇成介紹男友,而是他一直對她不錯,一年四季的禮物,年底豐厚的紅包,平常見面都是好言好語,因此她想著早點到可以相幫做點事。到了才發現用不著,婚慶公司的人收了八十萬,樣樣妥當,只要主人家一句話,員工跑得飛快。
上午是草地上的冷餐會,耿梅被肖宇成叫過去,跟新婚夫婦合了好幾張影。他倆不停地做布景板,耿梅找了個角落坐下,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玩手機上的遊戲。來賓中男的還好,年輕女孩們全是禮服裙加貴重首飾,她穿著普通,又沒化妝,比工作人員更像工作人員。
人定勝天只是句口號,在這裡她才完全明白趙正陽那些話的意思,他們的出身決定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在這些人中仍然是異類。也許會有人覺得他們比較有趣,但誰喜歡做被圍觀的猩猩。趙正陽比她大十多歲,接受的是鯉魚躍過龍門就成龍的教育,在這樣的圈子裡受到冷待后,心裡的打擊估計比她更重百倍,畢竟他差點通過婚姻正式進入圈子,而她只是過路打醬油的。
有人慢慢走過來,「怎麼不跟大家一起玩?」
耿梅抬頭,進入眼帘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對方穿著條小黑裙,身姿曼妙,笑容溫婉。
「我是新郎公司的,跟大家不太熟。」耿梅站起來,看著對方的高跟鞋,暗暗敬畏。傳說中三大貴牌高跟鞋,即使11公分的高跟,踩著也能如履平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是叫耿梅?」對方伸出手,「我叫戚睿,也是新郎這邊的客人。」
耿梅以為戚睿剛才聽到肖宇成叫她的名字,也沒有多想,伸出手和她輕輕一握。戚睿整個人柔和得如同一粒珍珠,手掌卻很乾硬。耿梅聽說長這種手型的人比較寡情,沒想到立馬被戚睿接下來的話嚇一跳,「我想我們通過電話,幾年前,一個酒店房間的內線。」
原來是她。
耿梅想,不管怎麼樣,她不欠她。不過這是肖宇成的婚禮,鬧起來總不好。
「坐。」戚睿說,自己也在旁邊坐下。兩個人默默看了一回遠處,還是戚睿先說話,「結婚是人生大事,總要辦得隆重些,當作一生紀念。」
不可謂不隆重,連婚紗照都去國外拍,剛才還聽工作人員說光聘禮中一隻鑽石鐲子就得多少錢。耿梅垂下睫毛,嘴角泛起一絲笑,自己算不算開了眼界,幸好肖宇成平時沒有富貴氣,跟普通同學沒什麼兩樣。
「我和正陽那會也討論過婚禮怎麼辦,可惜不歡而散。」戚睿的聲音帶著點惆悵,「那時候他守業關鍵時刻,壓力特別大,我也不懂事,總覺得他不夠愛我,跟戀愛時比差遠了。其實那時候他可能有點焦躁症,特別容易生氣。他那個人,從小到大沒被好好疼過,有情緒也不懂發出來,全悶在心裡,每次一吵架他就不理我,躲起來做他的事情。」
她伸出手,輕輕指了指新娘,「和她一樣,我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吵架不怕,最怕和他冷戰。每次都逼著他把話說出來,難免就有過了頭的時候。有一次我打碎了他房間里所有的玻璃,還有一次把他所有的鞋都扔了。」
像是對自己的任性也不以為然,戚睿搖頭笑道,「讓你聽笑話了。可當時就是這樣,他不肯說,我非逼他說,知道他喜歡什麼就拿那樣東西來威脅他。我那個准婆婆不是省油的燈,來和我商量,說正陽精神狀態不好,常年累月失眠,開會的時候還失語,說不如讓他休息一陣子,免得做出錯誤的決定毀了公司。我想,好啊,他不是愛他的公司嗎,看他失去了還有什麼借口不理我。」
耿梅聽得冷汗淋漓,她從來沒想過做人還可以這樣任性。難道不是該自己的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不要妄想?
「後來的事可能你也聽說過,請律師,雙方大戰,各舉證據,證明對方沒有權力接管公司,只便宜了兩幫律師。正陽他苦出身,能伸能屈,看樣子官司要輸了。沒辦法,誰讓對手是他的媽,他又確實有服藥過量的嫌疑。於是他來找我,希望我站在他那邊。我說你有今天是我給你的,我拿走又怎麼樣。行啊,既然你來求我,只要有誠意,我答應你。」
戚睿對耿梅一笑,「金錢和權力都是好東西,尤其是權力,你聽著我說過的話,是不是覺得很可怕?雖然我們不是世俗眼中的紈絝,可出身註定我們有狂的資本。趙正陽他起家是托的我的福,我總覺得他有什麼厲害的,還不是我罩著才有今天。」
「我讓他跪了一天一夜,在電腦主板上。」
「那個時候我總覺得我再鬧他也會原諒我,所以什麼都非要做到盡,反正他離不開我。沒想到最後財產分割,他寧可少拿也要跟我們斷絕關係。」
她緩緩道來,耿梅像看到了那時的趙正陽,該很憋屈吧。
戚睿自管自說,並不管耿梅的反應,「我跟他鬧,怎麼也不肯分手,差點把我自己作死。他站在那,我說不上車小心我撞死你。臨到那時我下不了手,結果撞在樹上,他救了我。我說以後是我欠他,我們都哭了,說不知道為了什麼要鬧成這樣,明明開始很好。」
耿梅見她眼中快要掉下淚了,趕緊遞了張紙巾過去。
戚睿說了聲謝謝,輕輕按去淚水,「鬧得太大,我父母本來不怎麼喜歡他,發生這事後更討厭他了。反正鬧吧,我不跟他鬧跟父母鬧。父母哪鬧得過我,看幾年來我沒有喜歡上別人,答應我隨便我怎麼樣,只要我開心就好了。所以,我回來找他了。」
耿梅腹誹,你開心就好了?別人也開心才行吧。在耿梅看來,精神有問題的根本是面前這個女人,公主病,不順心就要大鬧。那別人,像他,像她,豈不是早該死了。被她愛上的人才是真的慘,也不知道趙兄為什麼招惹她。
「對不起,你說了這麼久,我還是覺得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耿梅站起來,「最應該發表意見的人是他,感動他才行。」
戚睿坐在那,眼淚抹掉后,臉上仍然是晴天,「聽完真的沒什麼感覺?不怕惹上麻煩?我們鬥起來,你會不會成為炮灰?我一向喜歡先禮後兵,接下來可就不客氣了。」
耿梅想了會,勉強找到兩句可以送給她的話,「你也說你鬧到最後傷的是自己,所以何必呢,好聚好散。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出現,打破的玻璃拼不回去,放手吧。」
雖然對不起肖宇成的盛情邀請,耿梅還是提前走了,她不屬於這裡,即使勉強留下來,也只是浪費大半天的時間。偷得浮生半日閑,她正好去超市採購食物。趙正陽約過兩次晚飯,都被她拒絕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時間?
「有,我來接你。」
趙正陽到的時候,耿梅還在生鮮食物那東挑西撿。結完賬她嘰嘰喳喳,「物價飛漲,只有在超市才找得到存在感,兩三百元錢花下去買菜,還是能裝兩三個馬夾袋的。」
她算知道了,這位趙先生情緒時起時伏的原因在哪,被傳染的。她就不信,花上一年兩年校不正他,誰還沒有點不如意的事,動不動給人甩臉子全是給慣的。
「你跟平常不一樣。」趙正陽拿過馬夾袋,「要打仗,世界末日?買這麼多吃的。」
耿梅白他一眼,聽完那麼可怕的故事,不多吃點東西怎麼能挽回損失掉的冷汗。
「她找你了?」趙正陽問得很平淡,像在聊一個不相關的人。
你猜得倒快,耿梅說,「是,她很漂亮。」漂亮的人就有資格任性嗎?她想到一件事,「你還愛她嗎?」
不愛,愛你。趙正陽想開句玩笑,但耿梅認真的表情讓他沒辦法輕飄飄地說出口。她是在替他著想,他搖頭,「如果還愛,就不會分開。」即使有愛,也經不起如此傷筋動骨的磨折。他認認真真地說,「我們都往前看,過去的不要再想了。」
以前他雖然無奈,偶爾也會覺得有面子,畢竟戚睿很出色,但現在,他摘掉耿梅頭髮上的一片花瓣,「好大的手筆,這花是進口的,很豪華的婚禮,新人一定很幸福。我就不太愉快了,你老闆要壓榨你到什麼時候,給他的荷包添磚加瓦?」
「東山老虎吃人,西山的不吃人?」耿梅邊綁安全帶邊跟他鬥嘴,「我還沒幫你打工,就被你利用起來了,你比他還狠。」
趙正陽手快,搶著幫她扣好。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處,他反手握住她的,「我發現你這人有點怪,好言好語的勸不動你,被人一激你倒是上了?」
他掌心灼熱,像要燒熱她的。
耿梅低下頭,只是見不得他被人欺負,雖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那邊跑過一隻狗。」趙正陽說。
耿梅納悶,超市的停車場怎麼會有狗。在抬頭的瞬間,她唇邊被他飛快的親了下。
果然……不是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三更。
明天起日更是一定的,偶爾會雙更,謝謝大家!
謝謝TETE的地雷!感謝大家,今天我好像被打了特別多的雞血,很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