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容易熬到三個小時，慕彬收拾收拾準備走，叫來侍應生買單。
這家店的侍應生用的是比較老舊的O-307式人工智能機器球，十幾年前的產品，運算速度偏慢，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較差，不能從事精密工作，很快就被更新換代淘汰掉了。
不過這個型號的機器球勝在外形好看，圓滾滾一隻很是蠢萌，常常被用在不怎麽需要智能度的行業，比如侍應生。
慕彬每次來這家咖啡廳，除了閱讀紙質書籍，最大的樂趣就是調戲侍應生了。
看著懸浮在半空舉著賬單的機器球，慕彬拿指頭輕輕一戳，圓圓的機器球登時在空中滾了幾圈，嚇得嘰哩哇啦一通報錯，半晌才穩住身子，茫然地左右看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赫爾曼放下手中的《六韜》，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兒對麵的青年欺負侍應生，忽然開口問了一句：“結婚嗎？”
慕彬以為自己聽錯了，停下手中動作，愣愣地回看男人，下意識問：“什麽？”
“我們結婚。”
慕彬仿若一隻被調戲了的機器球，茫然地跟男人大眼瞪小眼，一臉狀況外的表情。
赫爾曼似乎早就料到青年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著急等他回答，隻是漫不經心地翻弄手中《六韜》，直到眼前人慢慢消化完短短的一句話後才繼續說：“既然都不結婚，不如一勞永逸。”
慕彬消化這句話的時間明顯比上一句短，他試探著問：“所以將軍的意思是……假結婚？”
少將大人似乎對這個形容不太滿意，沉吟片刻，終於找到一個更合適的說法：“隻登記。”
慕彬張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不過有些事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第一，”赫爾曼不甚在意青年回答與否，戴著皮質軍手套的修長食指伸到慕彬麵前，“互不幹涉對方私生活。”
慕彬這才發現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脫下過手上的軍用手套，被黑色皮革包裹著的手指、束住脖頸的最上方紐扣、一絲不苟的軍裝，男人身上每一處都透露出冰冷的禁欲氣息。
慕彬突然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將麵前的這個男人奉為神祇，並不顧一切的為之瘋狂。如果能剝開男人禁欲的外殼，引誘他摘下伊甸園中那顆禁果，隻是想想，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看到青年盯著自己手指的眼神逐漸變得熱切，赫爾曼微微皺眉，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好在慕彬及時回過神來，收回目光，朝少將大人笑笑，“第二呢？”
“第二，任何一方覺得有必要時，都可以提出離婚。”
慕彬等了等，沒有再聽到第三第四條，這兩個條件並不過分，不過跟一個認識不到三小時的陌生人談婚論嫁真的靠譜嗎？
赫爾曼素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見慕彬遲遲不作答，雖知道他是在權衡利弊，卻也有些不耐煩，“你有什麽條件，也可以提出來，如果你不願意，此事就此作罷。”說罷男人徑自起身，準備離開。
“將軍留步！”見男人要走，慕彬急忙出聲挽留。自己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能嫁給聯邦赫赫有名的少將，怎麽看都是血賺不虧，哪怕隻是假結婚。
“能嫁給將軍，是我高攀了，怎麽會不願意。”慕彬朝男人溫和一笑，赫爾曼似乎被他的笑容安撫，重新坐回座位上，等他接下來的話。
“婚姻也算是人生大事，雖然我們隻是假結婚……”
“登記結婚。”赫爾曼打斷青年的話，糾正道。
慕彬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位少將大人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這個詞，不過他還是從善如流地改口：“嗯，雖然隻登記，但還是希望將軍您能給我交個實底兒，我不結婚是因為另有所愛，那麽您呢，您為什麽不結婚？”
慕彬微笑地看著男人，安安靜靜等待他的回答。赫爾曼回視那雙純黑色的眸子，青年的眼睛清澈而幹淨，如同他整個人一樣，仿佛從未經曆過任何肮髒或血腥，如果將這雙眸子放在屍橫遍野、厭人之肉的戰場上，不知會成為多少絕望將士的救贖。
或許是經曆過太多血腥和殺戮，向來以自製力為傲的男人心底竟然湧起一股渴望，渴望能離這片淨土近一點、再近一點。赫爾曼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接近那雙幹淨的眸子，直到慕彬疑惑地看向那隻即將撫上自己雙眸的手時，男人才回過神來，不自然地收回越界的雙手，恢複到往日冷漠模樣，“原因你剛剛不是知道了嗎？”說罷目光從青年的個人終端上掃過。
慕彬被噎了一下，他剛剛確實看了些網友YY赫爾曼不結婚的原因，不過結論一個比一個扯淡，難不成這些結論裏還真有蒙對的？
少將大人不直說，是因為他的理由難以啟齒嗎？剛剛那些扯淡理由裏，讓人難以啟齒的就隻有……不舉！
身為身經百戰的軍人，受個傷也不算什麽大驚小怪的事情，說不準少將大人在某次戰役中傷到重點部位，從此再也無法起立。
這種隱疾，即使是麵對父母，也是不好開口言明的，更遑論驕傲如赫爾曼少將，所以少將大人對於婚姻隻能能拖就拖，拖不下去就隨便找個人假結婚。
慕彬越想越覺得靠譜，心中不禁對這位叱吒疆場的少將生出同情之意，之前因為他的傲慢和冷漠而產生的些許不滿也隨之煙消雲散，人家都不舉了，傲嬌一下能怎樣！
赫爾曼不知青年心中所想，隻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愈發柔和。
這種關乎男性尊嚴的話題慕彬自然不可能繼續追問，於是換了個話題：“將軍，雖然隻是假……登記結婚，但依照您的條件，自然有大把的人選願意配合，您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
為什麽？慕彬是家中長輩挑選的相親對象，這說明至少他的家世身份都受到迪特裏希家族認可，就算以後出了什麽事惹得父母不滿，也跟自己沒關係，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其次，青年言談舉止間都能看出良好的教養，即便偶爾耍點小聰明，也並不惹人厭煩，反而愈發讓人生出親近之意，與那些或諂媚或驕矜的貴族子弟不同，又有著普通平民所沒有的氣度，甚是討喜。
總之就是一個父母看著順眼又不會礙自己眼的結婚對象，這種人選難得碰上一個，錯過了倒是可惜。
當然，少將大人肯定不會將上述理由一條條講給慕彬聽，所以男人總結半天，總結出一句話來：“你很安靜。”
慕彬：“……”
成吧，反正理由也不重要，慕彬隻是想確定少將大人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今天用了明天扔就行。
——
聯邦向來鼓勵早婚早育，是以結婚的步驟能減則減，雙方隻要用終端在網上登記一下，這婚便算是結了，至於後續辦不辦婚禮、舉行什麽樣的儀式，全看個人喜好，跟聯邦沒有半點關係。
慕彬從咖啡廳裏出來時還有些恍惚，登記不過短短一分鍾時間，自己就這麽把自己賣了，還賣給了聯邦最受追捧的年輕少將。
畢竟隻是假結婚，兩人也不打算弄什麽儀式，隻需在父母麵前把戲做足了就行，赫爾曼交代了幾句明日會派人將慕彬接到自己家中，便點頭告辭，開車走了。
慕彬對著少將大人的車屁股發了會兒呆，感慨了下白雲蒼狗、世事無常，接著也登上一輛回家的公共汽車，兩輛車背道而馳，愈行愈遠。
——
慕彬甫一進家門，就看到自家母上大人笑眯眯的臉，“小彬回來了，快去洗手吃飯，媽今天給你做了好吃的。老慕，別看你那新聞了，開飯了！”
慕彬坐在餐桌前，看著格外豐盛的菜肴，撇撇嘴，“媽，你這是補償我嗎？”
蔣冉一麵給慕彬遞筷子，一麵笑著問：“兒子，今天相親怎麽樣？”
慕彬接過筷子，憤憤扒了口飯，頗為哀怨地看了眼自家母上大人：“媽，你怎麽不早跟我說相親對象是赫爾曼少將，害得我嚇了一跳。”
蔣冉：“我不是怕你知道之後自卑嗎，沒事，他看不上你是正常的，媽再給你找更好的。”
慕彬：“……媽，你是有多看不上你兒子。”
蔣冉急忙補救：“怎麽會，我家寶貝兒子最好了！”
慕彬：“話說回來，迪特裏希家是聯邦出了名的名門貴族，怎麽會找咱家相親？”
蔣冉敲了敲自家兒子的腦袋，“咱家也不差好嗎！”
慕彬叼著筷子，幽幽看著不靠譜的母上大人，那眼神仿佛在說“這麽說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慕彬的父親慕元思本在某個二線小行星任職，因為政績不錯，今年當選參議院議員，調任首都星。一百個議員裏有八十個都是富得流油的土豪，很不幸，慕家屬於剩下的二十個。
即便如此，慕家也是有些根基的，其名下有個生產機甲零件和材料的小企業，生意不溫不火，卻也足夠慕家穩居中產階級階層。加之慕元思頗得這屆掌權者賞識，自身又有足夠的能力，仕途平坦，假以時日，慕家恐怕就要躋身京中新貴的行列了。
慕家的條件確實不算差，不過與迪特裏希這種有上百年曆史的將門世家比起來，就相形見絀了，這高攀攀得也太高了。
蔣冉幹笑兩聲，解釋道：“迪特裏希家也是病急亂投醫，前些時日赫爾曼少將不知道從哪個荒星野嶺帶回來個小情人，死活要娶進家門，他那小情人貧民出身，聽說靈力才E級，要能力沒能力，要家世沒家世，隻是臉長得好看點。
“迪特裏希家族長輩肯定不能允許這種人進門，隻好不停地給他物色相親對象，首都星適齡的單身男女，但凡出身不是太差，都被他家找遍了，奈何赫爾曼少將一個也沒看上，估計現在克拉克先生現在還頭疼呢，克拉克就是赫爾曼的母親。
“要我說赫爾曼看不上你也最好，這種情況誰家孩子嫁過去，都指不定受多大委屈呢。”
慕彬：“……”
慕彬：“！！！”
自己是planZ這種事情他早就想到了，備胎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被小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