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而林風生卻是像沒聽到一般，仍淡淡地笑著。
李沐發現，不管是皇帝刻意刁難還是皇帝大力獎賞，林風生都保持著微笑，甚至連弧度都沒有變過。
他的氣度不凡和波瀾不就，屬實驚訝到了李沐。
待在朝廷中這麽多年什麽人他都見過，不論是浮躁的還是謙遜的他都一一熟識，但像林風生這樣的寵辱不驚的人物是真的難得一見。
李沐甚至在心裏想，若是林風生是皇帝的某一個皇子，那麽他相信，林風生在朝中的呼聲絕對不會亞於太子。
林風生笑著道：“不敢當，確實是皇上您治理有方，我們大齊才得以平安了這麽多年。”
皇帝聽著林風生的讚賞，嘴角弧度越發上揚。但隨之而來的又剩苦惱。
皇帝是真的很偏愛這個新晉的年輕的政客。但皇帝能獎賞的都給了，卻也沒見林風生有多麽開心，甚至皇帝在早朝時麵對著全部官員大力誇讚林風生時，都不見林風生臉上的笑容有半點得意。
這次林風生又確確實實是將自己哄得開心極了，皇帝很想大手一揮賞賜給林風生些寶物，但他見林風生每次恭恭敬敬地收下卻也沒有半點開心。
皇帝知道林風生後宅缺乏女人，於是特地賞賜了林風生些絕色美人，誰知道林風生看都不看一眼，轉頭就將那些個美人全部送於他人。雖然皇帝有些氣惱，但是也知道林風生對自己夫人的一往情深，甚至也能理解他的情感，也就沒有強求。
可如今，戰況如此之亂，戰火都快要綿延到家門口了，而戰略部署還要靠林風生來謀劃，皇帝總覺得自己虧待了林風生，於是就陷入了現在這番左右為難的局麵。
皇帝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是主，林風生是臣，但主卻要顧及臣的意願，要設身處地為他想著如何能讓臣高興。皇帝覺得自己有些窩囊，但朝中確實除了林風生再無他人如此有才。
皇帝驀地又想起那個被自己慢慢厭棄的八皇子，心下歎了口氣。
想曾經，小八也是他寵過的一個皇子，若不是他母妃早早地病逝，說不定現在的太子之位他就會選擇留給八皇子。
皇帝在八皇子小時候就極為嚴格地要求他，這種嚴格甚至超過了對太子的學業的關心。皇帝相比較與皇後還是更喜歡八皇子絕色傾城的母妃，但在舒妃病逝後，後宮眾多嬪妃更是往死裏打壓八皇子。
皇帝如何不知八皇子這些年來在皇宮高牆內受的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多地去寵愛這個已經沒了依仗的八皇子。皇帝看重的是地位，是政權，而不是那些可笑的親情。
因為皇後母族勢力強大，所以皇帝知道自己不能輕易惹惱皇後，因為這樣做對自己鞏固皇權沒有好處，甚至會惹來麻煩，所以他就放棄了八皇子。
而宇文拓也不負眾望，在皇都差不多將宇文拓遺忘之後宇文拓又以更加讓他銘記的方式重新出現在皇帝的視線裏。當皇帝垂眸看向那個跪在下首侃侃而談的少年時，就知道八皇子已經長大了，且其聰慧程度絕對不亞於他的那些兒子們。
皇帝厭棄宇文拓的理由很簡單，他不希望如此鋒芒畢露的人走上朝堂，掌握住皇權命脈。皇帝知道自己漸漸老去了，所以他更是要拚命掌握住大權，再多體會一下手握皇權的感受。
宇文拓坐在樹枝上認真聽著他們的對話，在林風生將那副畫解讀完之後，宇文拓心裏有些失望。
原來不是商討那些政治謀略，宇文拓以為自己能夠在這一場偷聽中聽到不少對趙國有利的消息。
皇帝撫摸著手上一直佩戴著的玉戒，垂眸歎了口氣。
“李將軍，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何厭棄八皇子嗎？”皇帝驀地發問，其內容更是將在座的所有人狠狠吃了一驚。
他們一向知道皇帝是最厭惡那些派別分類，因此那些朝中大臣分派別都是暗地裏私下進行著，他們小心謹慎地和密探打著消息，卻不想還是被皇帝所察覺了。
李沐心神不寧，他看著皇帝的眼睛，慌神而忙亂，張口後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旁的林相看見李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幸災樂禍還是同情。
林相知道，皇帝若是要問這種敏感的事情肯定是會首先挑選沒什麽文化的李沐，而這種人又恰恰能夠在言談中不經意間泄露自己的真實情感，極其容易被套話。
林相是太子黨，在朝中已經有不少大臣被他拉攏過來，而李沐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八皇子黨，剩下的不是不站隊就是擁立其他的皇子。
而林風生恰好是一股清流，他不站隊任何派別，隻一心擁護皇上。
雖然這種行為看起來明哲保身，但林相清楚，這其實是最愚蠢的。
皇帝也總有老去交出皇權的一天。到那時候朝中肯定又會變了天。若是自己戰隊的繼承人打贏後續幾個皇子，那麽皇位上的便是他了，這樣一來，誓死追隨的黨派們也能得到依靠，而不是換一個帝王便殺掉半個朝堂的人。
李沐支支吾吾：“這……難道不是八皇子太過目中無人？”
李沐其實知道真正原因，但是他隻能在皇帝麵前裝傻來維持自己這個武將的傳統形象，他不希望皇帝將自己也像八皇子一般所被厭棄。
皇帝笑了一下，道：“朕老了。”
如此簡短而直白的三個字，將李沐豁然點醒，李沐假裝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怕八皇子和您搶皇位？”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了眼畏畏縮縮的李沐，道：“正是。”
李沐抹了把虛汗：“皇上，你究竟想表達什麽？”
皇帝並未作答，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沐一眼。
李沐被他這一眼看得摸不著頭腦：“皇上，您可別拿老臣開玩笑了。”
皇帝爽朗地大小一聲：“不知道便不需要知道了。”
林相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
可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