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5

  待蕭閆寥走後,秦恪將腰間的物什抽出,夾在指間看去。


  那竟是極薄極小的一塊刀片。藏匿在囚服與腰帶之間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甚至可以徒手用掌力將其損毀滅跡。


  刀片刃部為了便於藏匿並不算太鋒利,但如果速度夠快,則足以割人咽喉,取人性命。


  他盯著那刀片,陷入了沉思。


  蕭閆寮這麽快就來到牢獄之中,又鬼鬼祟祟塞給他這刀片,目的究竟為何?


  這刀片不易被發現,卻易銷毀,應當不為栽贓嫁禍。


  但蕭閆寮殘害了東陵那麽多將士百姓,絕不會是魏昭所說的轉機,況且,他來時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濃重殺意,肯定不可能是想來幫他。


  目前所能猜測到的目的,應該隻是蕭閆寮未免夜長夢多,想讓他用這把刀片來自行了斷,可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向遼軍主帥武王跪地投降,難道蕭閆寮還能蠢到認為他怕那些折磨侮辱嗎?


  秦恪冷笑。


  可笑至極!還有什麽折辱比讓他秦恪跪地受降更讓他難以忍受?!


  思來想去,不管蕭閆寮目的究竟在何,這刀片留著終歸不是什麽好事,還是盡早銷毀的好。


  他凝眉定神,夾緊刀片剛想曲指施力,卻又似想到了什麽,頓了下,漆黑的眼底眸光微動,暗自盤算起來。


  這刀片既然極易藏匿,又可輕而易舉毀滅痕跡,想讓人發現都難。的確是個好物,何不就索性留下另作他用?今後他的前路必然艱難異常,殺機重重,說不定危急關頭能有用處。


  況且,刀片已經在他手中,自然由他所控,隻要他自己處處留意,想必也不會招致什麽禍事。


  他眯起眼,最終還是將刀片收了回去。


  “丞相,您為何不直接暗殺了秦恪,反倒還給他留了一個防身之物?”跟在蕭閆寮身旁的侍從替他不忿道。


  蕭閆寮扶須,一派成竹在胸之態,哼笑,“本相,要的就是他防。”


  那侍從聽得二丈摸不著頭腦,蕭閆寮也懶得同他解釋,隻是又側身,湊到他跟前,低聲命令道:“你吩咐下去,讓鄭五那邊注意行動,就說.……”


  “是,丞相!”侍從本來不解,聽過蕭閆寥的命令,立即如醍醐灌頂一般,拱手接令,退下了。


  周昭用過晚膳沐過浴,由人侍候著,靠在塌上閉目小憩。


  耶律崇燁是個能閑的住的,他卻不是。一來周昭本來就是個閑暇時間愛好讀書的,二來他始終認為再厲害的頭腦想要做成大事也離不開基礎的積累,所以躺下了也沒消停,讓666給他按要求找了份古籍兵法,一邊佯裝休息,一邊在腦海中細閱。


  666提醒道:“宿主,檢測到空氣中好像夾雜了一種不明的無色無味的氣體,不太像是香。”


  “香爐裏被蕭閆寮讓人暗中加了用來催晴的藥粉。”周昭閉目,在腦海中回道。


  “什麽?您的意思是,蕭閆寮還在耶律崇燁身邊安插了眼線?而且剛剛就在我們附近嗎?”666大驚。


  倒不是驚訝蕭閆寮會做出這種事,畢竟那人奸詐至極,使出什麽詭計都不讓人意外,它驚訝的是,宿主這樣的人,身邊居然一直都有內奸?!


  666用天眼慢放倒看了一遍剛剛的場景。“竟,竟然是剛剛進屋聽從差遣的那位侍從路過香爐時偷偷灑進去的!”


  666看了眼現在還站在周昭身邊的那位叫陸五的侍從,簡直毛骨悚然,快哆嗦到係統紊亂!

  如果它沒記錯,這個陸五在周昭還沒假扮成耶律崇燁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宿主本來就是假身份,還一直留著一個這樣成天跟在身邊的內奸?這跟在懸崖邊蕩秋千有什麽區別?

  不說暴露風險被殺了,不暴露都有可能夢裏就被人宰一刀啊!

  看著周昭外表還是一副閉目養神,安逸隨性的樣子。


  666:.……

  算了,它也早該習慣了宿主的淡定了,隻是還是忍不住又問道:“您早就知道陸五在為蕭閆寮辦事了嗎?為什麽不除掉他還一直留著呢?”


  “為什麽要除掉他?蕭閆寮想知道我這裏的消息,我便讓人帶給他就是。”周昭無所謂道。


  “不過,他能知道的,隻能全部是我想讓他知道的……”周昭眯起眼,冷笑著強調,“無論對錯。”


  666聽了,這才明白了周昭是想借助這個內奸迷惑蕭閆寮反將他一軍,雖然還是感覺很恐怖,不過也多少有些高興起來。


  起碼宿主是掌握了主動權了。


  也對,宿主一直以來能力都極強,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它就別亂操心些什麽了,隻管幫忙打下手好了。


  666放下心了些,又問道:“宿主,需要我幫您開啟下排毒屏蔽掉周圍的粉末嗎?”


  “不用,蕭閆寮為了不易被察覺,讓人加的這種藥粉藥性並不會太明顯。”


  “不過.……”周昭睜開眸色變深的眼,“我的確該過去了。”


  周昭出了寢殿,去往天牢。


  西遼人的先祖原本起源於稷山以北的移剌族,是個轉徙不定,車馬為家的遊牧民族,後來雖然在東陵極盡昌盛之時受了許多東陵文化的影響,但仍然保留著他們骨子裏的狂性,不像東陵人那麽愛坐轎子。


  行宮距離關押秦恪之處不算近,但周昭連馬都沒騎,就直接走路過去了,身後帶了兩個侍從,其中一個正是陸五。


  殿外的屍體已經全部被拖走收拾幹淨,高大的赤色宮牆上血汙洗去,空氣裏彌漫的血腥氣卻久久無法消除,好像那宮牆原本就是由血肉築成的一般。


  抬腳邁過宮門,有不知哪麵的宮牆裏隱隱傳來女人淒厲的掙紮哭喊聲,然後很快沒了動靜。


  “是雷樊。”666用天眼看了一下,雖然它知道這是虛擬世界,可這種沉重的感覺還是叫它沒法置身事外,隻覺心驚肉跳,悲憤異常,語氣沉重道:“穆老將軍家的二千金不願順著他,被他一怒之下拔刀砍死了.……”


  周昭頓了下,終究是沒有去往那個方向看一眼,隻是望著宮門外的漫漫長路,穩步往天牢走去。


  戰爭,永遠免不了流血和犧牲。


  行至獄中,視野裏稍亮堂了些,但那走道一側昏黃的油燈,像是根本不足以抗衡黑暗似的,微弱的火舌忽明忽滅,苟延殘喘,竟然更顯陰暗幽森。


  周昭走近牢房,隔著重重鐵欄看向那獄中端坐的人。


  那人褪去了華貴的冠冕龍袍,隻身著單薄的粗布囚服,手腳被沉重的鎖鏈烤住,肩膀上的傷沒有好好處理,汙血滲透了衣衫,甚至可以隱隱看見有幹涸的血跡在他的脖頸處額前墨發散亂,棱角分明的臉上麵無人色,極盡狼狽之態。


  但他仍然端坐著,脊背挺直如戟,不卑不亢,凝眉閉目,冷白月光落了滿身,竟襯的英氣眉宇更是神聖冷冽,威嚴剛毅。


  周昭看著那樣的秦恪,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讚賞憐惜之意,但,受那藥影響,卻也本能地覺得更加燥畱熱了些,眼底眸色更深,呼吸之間都稍稍夾雜了一點不大正常的粗畱重。


  666:“……”


  “宿主,您確定不需要解除藥性嗎?”好怕宿主一會兒會獸性大發,控製不住……


  “不用。”周昭道。


  這正是他此刻需要的效果。否則有些事,他對著那人未必能完全做出。


  秦恪顯然方才還正在靜坐冥思,聽聞動靜,立即戒備睜開眼,漆黑的眸本能看向他。


  “秦恪,別來無恙。”周昭在他看向自己時,也擺上了耶律崇燁該有的表情,任憑貪婪與凶性在他眼中展現。


  秦恪看到耶律崇燁,麵上不動聲色,卻暗暗收緊眼瞳。


  眼前的人他自然不陌生。


  耶律崇燁,是西遼屠戮東陵,功名赫赫的武王爺,是自己曾經最仇視的敵人和強勁的對手,也是這次決定自己生殺大權的人。


  兩軍交戰之時,秦恪是與耶律崇燁臨軍對壘過得,他清楚耶律崇燁嗜血狂暴的本性,實在難以想明白這人為何會留下自己。


  是太傅安排了什麽人勸說過這個人?還是,耶律崇燁有什麽自己的打算在其中?

  不管怎麽說,秦恪本能的察覺到這人似乎是能讓自己活下的關鍵人物。


  雖然極為仇視憎惡此人,秦恪還是斂眉,努力壓住恨意,起身打算再行跪禮,耶律崇燁卻按住了他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語氣隨意道,“免了。”


  其實是不願再叫他跪著,但周昭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嘴上輕慢冷笑:“秦恪,你心裏沒有半點臣服之心,又何必裝模作樣呢?”


  秦恪頓了下,他當然清楚西遼人不會輕易相信,但現下也不可能有別的辦法來辯解證明,隻能垂眸閉目,再努力像白日裏對蕭閆寮那般違心開口。


  “秦恪既已選擇投降,便.……”秦恪正說著,耶律崇燁卻突然將放在他肩膀的手輕移至他的喉處,然後猛然向上用力摑住了他的下巴,打斷了他的話。


  秦恪悶哼一聲,停住了,他被迫向上看向耶律崇燁,臉上的仇恨與恥辱都未及完全抹去。


  耶律崇燁正居高臨下逼視著他。


  秦恪發現耶律崇燁臉上似乎隱隱帶著些不正常的神色,鷹一般深邃的眼底更是讓他看不明的濃重意味。


  他被耶律崇燁看的猶如芒刺在背,不由劍眉微蹙,眼底也終於溢出幾分疑慮波動,暗暗覺得白日裏那種詭異的氣氛似乎更濃重了些,隻是卻實在不知耶律崇燁是何意圖。


  周昭盯著他被自己看的不再沉著,而微有些波瀾的漆黑眼瞳,霍然笑道,“秦恪啊秦恪,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偽裝.……”


  “瞧你這副明明在極力隱忍克製,卻什麽心思都遮掩不住的樣子。”他一臉玩味笑著打量著秦恪,像是在同秦恪做戲一般,手卻猛然收緊。


  “白日跪降之時,在場的誰能看不出,我們東陵的皇帝陛下,可是銜悲茹恨的很,簡直恨不得與敵人同歸於盡?”


  他說著,眼底突然浮現出了嚴酷與狠戾之色,手也向上掐著秦恪的喉掐得越來越緊。


  秦恪瞠目看著耶律崇燁。他本以為耶律崇燁隻是單純想要戲弄甚至虐待他,沒有想到他會突然下手。


  難道耶律崇燁已經後悔了自己的決定,想要就此處決他嗎?

  秦恪被掐的簡直無法呼吸,下顎和臉上都很快開始充血泛紅,青筋凸起,快要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王,王爺.……”秦恪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憋悶痛苦至極,卻也根本不懂,也向來絕不會開口求人,隻能吃力看著他,奢望他會停下。


  耶律崇燁自然無動於衷,仍然一副玩味卻凶狠殘暴的樣子。


  秦恪眼前開始發黑。因為瀕臨死亡,一種想要掙紮著活下去的感覺反而竟然籠罩了他。


  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甚至從投降開始雖然一直抱有複國雄心但卻同時暗中掙紮不已,隱隱渴望死去的他,在那一瞬間竟是感覺到了一種極強的生念。


  他絕不能死!他經受了那樣的錐心之恥才走到這一步!他還要完成光複東陵的大業!他的臣民百姓還在等他救贖!他怎麽能就這麽死去?!

  秦恪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咬牙,出於求生的本能,竭力抬起被鐐銬束縛住的布滿傷痕與劍繭的骨節分明的手艱難抓住了周昭的手腕,想要掙紮。


  然而就在他抓住耶律崇燁手的那一瞬間,耶律崇燁卻突然鬆開了他。


  秦恪俯身,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因為過於急促甚至被嗆得咳了兩下。


  耶律崇燁抬手,輕輕摩挲了下秦恪因為喘息咳嗽,不斷顫栗著的英挺脊背,像是在幫他順氣一樣,卻略有深意地對他道,

  “秦恪,你若一直這般冷硬,不懂屈就逢迎,就算投降,又有什麽用呢?”


  作者有話要說:注:本世界攻的很多行為可能前期看來有點迷,到後期基本都會慢慢解釋清楚的,希望小可愛們別著急哦!先一起磕設定哦!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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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苦盡甘來不會晚的,堅持就有高糖,堅持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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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再次推下作者其他預收《渣受追我火葬場》《本A為愛做O!》,戳專欄就可看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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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每個支持訂閱的小天使哦!


  具體的今天手機端抽了沒法感謝啦,明天去設一下吧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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