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把工作做在前麵
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婦產科醫生瘦的嚇人，整個人都是皮包骨頭，眉眼之間帶著一股子沉寂的憂鬱。
她的步伐還算沉穩，裴萱跟著她進了她家的門。
一進去後，裴萱直接開口：“楊醫生，我來是為了二十五年前的一樁醫院接生案，想要找你了解情況！你也不必推遲，說不知道了，因為我已經知道您是經手人！”
楊醫生整個人都是一怔，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麽，她忽然鬆了口氣的感覺，像是這些年來，她第一次這樣放下心來，有了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並沒有看裴萱，隻是微微垂下了頭，笑了笑，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緩緩地開口：“我就知道，總會有這一天！這人啊，不能做虧心事，一旦做了虧心事，是睡不好，也吃不好！姑娘，你看我，做了那麽一件虧心事，瘦的這樣，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睡個好覺！”
聽到她如此說，裴萱卻沒有辦法同情這位老人，她隻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沒有說話，隻是視線淩厲地望著這個老醫生。
楊醫生在她的視線下，繼續開口：“你能出示一下你的證件嗎？”
裴萱點點頭，拿出證件。
楊醫生戴上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仔細地翻看了一下裴萱的證件，當看到上麵的字跡的時候，這位老醫生連連點頭，“是姓裴，當年是有一家姓裴的，他的太太姓戚，名字是美蘭！戚美蘭！”
裴萱視線一凜，戚美蘭就是自己的母親。這位醫生還記得母親的名字，可見她當年真的是愧對母親，所以才會記得這麽清楚。
她把證件給了裴萱，又仔細看了看裴萱，“你就是那個在路上就生下來的女娃娃吧？”
裴萱沒說話。
老醫生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一旦知道真相一定會來找我，一定會找我們幾個人！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你應該是第一個先找了我！”
裴萱點點頭。“是，第一個找了你，其他人我也會找！”
“其實不用找其他人，我是當年產科的主任，當天是我值班，一切責任都是我的，與他們無關！”楊醫生倒是承擔了自己的責任，隻是，晚了！當年沒有，現在承認了，有什麽意義？
裴萱到現在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現在也不敢王佳揣測，隻能聽這個醫生說。
可是，那位醫生，卻沉默了！
裴萱隻好催促她：“我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知道！你放心吧，已經過了訴訟時效，我也不會怎樣你，就想知道真相！”
楊醫生一下啞然，看著裴萱。
裴萱也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良久，楊醫生才開口：“二十五年前，那是個傍晚，產科突然送來一位產婦，那位產婦在路上生下了一個女孩，肚子裏還有一個！我看到的時候立刻就讓推進了產房，大概二十五分鍾後，產婦生下了另外一個女嬰！她們是同卵雙胞胎，共用一個胎盤，所以長得一模一樣。”
裴萱當然知道長得一模一樣了，她們姐妹如果不一樣，怎麽以假亂真？
“孩子生出來以後，產婦有點出血，我們忙著搶救母親，孩子被擱置在一旁，當我們把產婦搶救好，回來的時候發現寶寶不見了！我立刻讓人尋找，可是，都沒有寶寶的蹤影！”
“我們找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發現孩子！我知道孩子是丟了！當時的產房不像現在這麽嚴密，加上那天晚上生孩子的格外多，來來回回的人很嘈雜，產房的門，又隻有一個簾子遮擋，我們誰也沒有發現孩子是什麽時候被抱走的！我知道丟了孩子，這件事一旦被發現，我們領導，我，還有我們當天當值的人都要丟掉飯碗！我兒子當時剛考上大學，我不能丟了飯碗！所以，情急中，我們隻好對家屬宣稱孩子已經夭折！”
裴萱聽到這裏，一口氣憋在嗓子裏，竟然喘不過氣來！
“我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死嬰，有引產的孩子，讓我們產科處理的，我都準備好了，可是，家屬居然沒有看一眼！如果那家的家屬看的話，也許我們就被懷疑了！但是，他們太悲傷！產婦知道孩子夭折後，一下子就瘋了！瘋了似得鬧跳樓！而她家男人竟然不在，趕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一身的傷，看起來很是狼狽！他妻子哭鬧，他大概心亂，也沒有看！我們才鑽了這個空子！”
“這二十五年來，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這件事情東窗事發，怎麽辦？我隨時等待著這件事情被人發現，沒想到，就在我以為我可能在這種煎熬中守著這個秘密過完此生都在懺悔的時候，還是被人發現了！一切終於塵埃落定！終於還是有人發現了！”
老醫生說著，臉上騰起笑容，是輕鬆的笑容。
裴萱真的氣不打一處來！
原來自己和姐姐裴萱的不幸，跟眼前這個老醫生有著如此息息相關的關係！
以至於，裴萱忍不住對著這個老醫生出言諷刺：“你二十五年來懺悔又能怎樣？你能彌補的了別人骨肉失散的悲痛嗎？你知道哪個丟了的孩子過著怎樣的生活嗎？你知道那個產婦因為你的一時大意刻意隱瞞住在精神病醫院兩年，出來後忘記了一切，那個家隻字不提她曾經生下的孩子是雙胞胎這件事嗎？你知道你自己懺悔，你知道別人家的痛苦嗎？”
楊醫生被裴萱說的低下頭去，慚愧至極！
“你是配做一個醫生嗎？”裴萱又忍不住說了她。“你這麽自私自利的醫生，一輩子在懺悔中度過也彌補了你自己造的孽！法律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的良心也大概沒了！”
說完，裴萱站了起來，朝著外麵走去！
她走出這個醫院的家屬院，心中還在憤恨，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醫生？
她的刻意隱瞞讓一切都換了天地！
從這裏出來，裴萱的情緒很是低落。
她在外麵走了很久，直到電話響起。
她拿過手機，一看電話上是蘇辰逸的名字，立刻接了電話，聲音有點低：“辰逸？”
“在哪兒呢？我去接你！”蘇辰逸開口。
“去哪裏？”
“接到你再告訴你！”蘇辰逸道。
裴萱聽著他低沉的男聲，心中歎了口氣，“好的，我在……”
裴萱看看四周，道：“我在醫院，你在住院部這邊接我吧！”
“那好，正好我也要去醫院！”
“現在？”
裴萱看看表。
“對，現在還沒有過十二點，明城的規矩，十二點之前看病號，我想去看望伯母！”
裴萱一下子驚訝。“你說，你說要來看我媽媽？”
“怎麽？不行？”蘇辰逸似乎語氣有點沉下去。
“不是！”裴萱趕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蘇辰逸在電話裏反問。
“沒事，你來吧！”裴萱趕緊道：“大概多久？”
“二十分鍾！”
“那好，我等你！”
放下電話的蘇辰逸看看表，剛要起身。
白屏就來了，“蘇隊，您這是要走？”
“對，要走！”
“我剛接到消息，裴萱去了醫院查了檔案，二十五年前的，還有去了楊涵醫生家！”
蘇辰逸一愣，忽然一笑：“她大概是著急知道結果，先不要打草驚蛇，必要時候，一起訊問！”
“是！”
“對了，我讓你辦的事情你辦了嗎？”
“已經辦了，關於裴萱的這件事情，我們已經立案，隻是您說顧穎會來自首，真的會嗎？”白屏有點懷疑。
蘇辰逸點點頭，十分確定地回答：“會的，可能有點晚，但是，她會來坦誠一切，並且要求我來幫她，白屏，在那之前，你就得把工作做在前麵！”
“我知道蘇隊！”白屏保證：“這點您放心，我已經秘密調查當年的涉案人員！隻是裴萱的案子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跡，一時間還真的不好調查！我們的人查到了她當年跟萬慧鵬，傅羽琛都有過關係！”
“誰？”蘇辰逸微微眯起眸子，語氣十分的犀利。
白屏嚇了一跳，還沒有看到蘇隊這麽表現過，有點意外。他趕緊說道：“萬慧鵬，傅羽琛！”
“傅羽琛！”蘇辰逸的視線再度微微的眯起！
“當年裴萱玩的很瘋，後來在夜色幾乎是交際花，跟很多男人出櫃！”
蘇辰逸略微沉思了下，點點頭。“繼續查，重點向著傅羽琛那邊傾斜！”
“是！”白屏又道：“蘇隊，那個傅羽琛從夜色辭職了，昨天周六辭職，萬鈞答應了！”
“恩！”蘇辰逸早就有預料。“跟著他，別讓他發現了！”
“是！”
蘇辰逸趕到醫院住院部這邊的時候，一眼看到裴萱正在人行道上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按了喇叭，鳴笛叫她，她居然也沒有聽到。
蘇辰逸隻好下車，走了過去。
他從後麵拍了她一下，裴萱嚇了一跳，立刻回神。
“啊，你來了？”裴萱猛地回頭，就看到蘇辰逸。
他伸手揉了揉裴萱的頭發，寵溺地開口：“想什麽呢？我喊你都沒聽到，不會是背著我見了什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