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歎 故人歎十二 風來雲去
山東濟南府,秦瓊回到家中已經多日,原本他想回到家以後就去登州投效靠山王的,可是在他將這件事告知秦母之後,秦母卻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他去登州,原因他也問過一次,可是秦母並沒有告訴他,這就讓他不禁猜想起了個中緣由。他還記得洛陽城外蕭灼對他說的話,他命中將會有三劫,其中一劫已過,二劫將至,而這三劫也會有一個貴人幫自己化解,前提是自己要稟心做事。不過他命中這個貴人,同時還是他的仇人,是何種仇他也不得而知,但是從母親誓不讓他去登州一事來看,他的命中貴人,恐怕多半是楊林無疑。
托樊虎將致歉信送去登州之後,秦瓊也隻好遂了秦母心意,斷了去往登州的念頭,安心在濟南府做著本職之事。不過好景不長,才過去幾日,濟南府便得到了登州靠山王的龍批將令,龍批中責令濟南府各郡縣州官必須於三月內剿滅響馬追回皇綱,否則全府州官盡皆問罪!皇綱的事他剛回來時聽賈潤輔說過一些,說是前些日子,由靠山王的兩個義子羅芳薛亮押送的四十八萬兩皇綱,在濟南府轄境的長葉林被響馬所劫,當時他就懷疑過做這件事的人可能就是尤俊達,畢竟出了濟南府,綠林草莽中就屬尤俊達的勢力最大。隻是五年前他在潞州受過十八寨總瓢把子單雄信的恩惠,也曾許諾過隻要十八寨的人不行傷天害理之事,他們犯下的事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事實上,十八寨的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確實多為義舉,他今日若是去舉報揭發,雖然對得起身上的官衣,卻是違了當初誓言,更對不起一方百姓!可是靠山王又明令已下,此案若是逾期未破,恐怕濟南府上下州官將盡數被牽連,這就讓他有些為難了。
正憂慮間,堂外兩個人影走了進來,秦瓊抬頭一看,原來是賈潤甫和自己的兒子秦懷玉,便開口問道:“懷玉,你怎麽來這裏了?”
“爹!家裏剛才來了客人,說是北平府張公瑾,娘讓我來請您回去。”秦懷玉行禮回完話,秦瓊卻略顯驚訝念了句:“公瑾啊!行!我這就回去。”隨後又向賈潤甫說道:“潤甫,這裏的事你先幫我處理著,我先回家一趟。”
“叔寶你放心回去吧!這裏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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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正堂內,張公瑾陪坐下首,對麵則坐著一個肥碩的大胖子,那胖子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怒視著張公瑾,雖然張公瑾自認沒有得罪他,但想起王君可曾經的囑咐,他心裏還是不由自主的打怵。這胖子名叫羅士信,早在他來秦家之前路過五柳莊時,就曾聽王君可提過這個人,王君可說此人有古時孟賁之力,雙臂之力可摜倒兩頭相鬥的牛,隻是人有些憨傻,腦袋不太靈光,比較認死理兒。由於四年前秦瓊回山東時路過五柳莊,羅士信錯把秦瓊當成了自己的哥哥,死活非要跟著秦瓊走,王君可拗不過他,這才讓他跟著秦瓊來到秦家。而張公瑾剛到秦家時,羅士信正在門外喂螞蟻,由於王君可並未細說羅士信的樣貌,他也就沒管那麽多就徑直走向了秦家家門,結果快進門時便被羅士信一胳膊摜回了原地,好在撞在了身後的馬匹上,才沒有什麽大礙。後來無論張公瑾說自己認識王君可,還是說自己是秦瓊的朋友,羅士信就是死活不讓他進門,好在秦瓊的妻子賈氏聞聲而出,才用秦母的身份壓住了羅士信。
“張大人,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家叔寶的?”高坐正堂的秦母口開問完,發現張公瑾神態還是有些不自然,便轉而對羅士信說道:“士信,你這麽看著張大人,讓張大人怎麽說話?聽娘的話,你先去外麵待著,有事娘再叫你!”
“不行!娘!哥哥又沒說認識他,他要不是好人,我得保護娘和嫂嫂!”羅士信雖然腦子不太好使,可是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卻十分執拗,之前在門外,若不是賈氏說秦母上了年紀,出門待客對身體不好,他根本不會讓張公瑾進門!但即使現在張公瑾進門了,他還是不放心,執意要看著張公瑾,除非秦瓊回來表明確實認識張公瑾。
“士信啊!你看這樣吧!”門外走進來去沏茶的賈氏,張口勸著羅士信道:“你轉過身去,背對著張大人,這樣你嚇不著張大人,張大人也做不了壞事,可以吧?”
“嗯……?”羅士信低頭想了一會兒,兩條眉毛都快擠到了一起,最後終於說了句:“這樣好!”人也隨即背向了張公瑾。
“張大人請用茶!”賈氏將一杯茶水放置在張公瑾麵前,張公瑾連忙起身道謝:“多謝嫂夫人,秦兄於在下有恩,在下也稱呼秦兄一聲兄長,嫂夫人若不拿在下當外人,叫我張兄弟就行,不必如此客氣。”
賈氏點頭欠身離開,又將另一杯茶放置在秦母麵前,才在秦母右手邊坐下。張公瑾見此情景,才開口回道:“老夫人,在下本是在潞州府當差,五年前秦兄被發配北平府之事,想必老夫人和嫂夫人都清楚的。”張公瑾見兩人都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秦兄去往北平府的路上,便是在下一路隨行,在下受潞州府二賢莊單莊主之托,一路照顧秦兄周全,及至北平府,秦兄得與靖邊侯一家姑侄相認,在下也因此被靖邊侯留在北平府當差。而前些日子,小侯爺去往東都洛陽接回了未婚妻莊姑娘,侯爺本欲立刻為小侯爺操辦婚禮,但夫人卻念及與老夫人的姑嫂情誼,秦家又是本家血親,故此特差在下前來請老夫人一家,去北平府赴小侯爺婚宴。”
“成兒要成親了啊!”秦母想起了五年來,每次都在自己生辰時出現的俊俏少年郎,如今五年過去,沒想到羅成也要成親了,時光如流水,白駒飄過隙,過的還真快啊!可是她雖然想去,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經不住那一路的風塵仆仆。正要婉言相告,院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大人與孩子的問答聲。等到這些聲音來到正堂外,堂內四人也早已走出相迎,尤其是羅士信,秦瓊剛進院內,他就跑過去拉住秦瓊,指著張公瑾問道:“哥哥!哥哥!你看這個人是不是壞人?”
“士信,這是張兄弟,是好人!你先去把娘扶進屋,然後讓懷玉去教你認字。”秦瓊趕緊給他吃顆定心丸。
“哦!好人啊!……好人!”羅士信嘟囔著走向了秦母,秦瓊也上前抱拳問道:“張兄弟不是在北平府任職嗎?怎麽有空來濟南府了?”
“秦兄說笑了,兄弟我是奉命而來,小侯爺不日將大婚,侯爺差我來請秦兄一家去往北平府赴宴。”張公瑾又將洛陽之事一一說明,秦瓊皺了半天眉頭,給的回答卻是:“這件事……容我去問問家母。”
其實秦瓊何嚐不想去北平府,皇綱那個燙手山芋,雖然現在還不歸他管,可是濟南府的一眾差官,與江湖人士交情過硬的根本沒幾個,更別提九曲黃河十八寨了。再加上十八寨的人做事一向謹慎,就算有人願意接手此案,恐怕也是有命查案沒命破案,到最後這件事恐怕還得砸在他頭上,而他現在最怕的,也正是這個!現在既然有機會躲開這件案子,簡直正和了他的心意。
秦瓊進屋問詢秦母,秦母以自己的身體老邁為由,不願遠涉北平府,隻是吩咐賈氏陪自己去挑選幾份禮品,要秦瓊明日帶去北平府交給羅成的母親。而賈氏乃是一介女流,從未出過遠門,也以在家照顧秦母為由不願前去。賈氏不去,秦懷玉十歲未滿,自然也不能跟去,至於羅士信,他本來是想去的,但是聽到秦母不去後,也堅決不去了。四年前他因為錯把王君可口中的“秦大哥”聽成了“親大哥”,才跟著秦瓊來了秦家,在路上他一直聽秦瓊說家裏還有一個娘,心裏更是滿懷希望的想見娘。如今四年過去,他一直認定秦母就是自己的親娘,而秦母也待他如親子,若是為了去北平府而離開自己的娘親,他是一百個不願意。
次日,秦瓊向萊護兒請休了半個月,攜著禮品同張公瑾去往北平府,過河北時,想起近些年都是王君可去山東為秦母拜壽,而自己卻從沒來過五柳莊回禮,心中過意不去,便前去五柳莊拜訪。剛到五柳莊門口,果見原本的“五柳莊”已改作“映亭苑”,若不是事先從張公瑾口中得知此事,秦瓊還以為五柳莊已轉賣他人了呢!
“福生無量天尊!方才見屋簷飛進一隻新燕,隻道是何種喜事進門,原來是秦兄到此,貧道有失遠迎,莫怪莫怪!”苑門內,徐世績的身影慢慢踱出。
“新燕入宅?怕是前幾日我路過此處時,某道長知我去往,故意在此等著的吧!”張公瑾開口取笑道。
“不可雲,不可雲!”徐世績說著話,人上前接過秦瓊行禮,正要領秦瓊進苑,卻見秦瓊遲遲沒有邁步,便問道:“秦兄,怎麽了?”
秦瓊輕輕脫去外衣,道:“徐道長,四年前我來此時,此處雖在烈陽之下,卻有一股清涼撲麵透衣,籠罩全身,怎麽現在才剛剛入夏,卻已經如此炎熱了?”
“秦兄有所不知,那時此處風水受製,秦兄所感受到的陰寒,也並非天氣之故,而是此處陰盛陽衰日久,致使每有陽剛之物來此,陰氣便會穿衣透骨而入,尋常之人久居此地,死後魂魄也會被拘禁在此,不可轉生。”徐世績說完,見秦瓊聽得眉頭緊鎖,連忙轉口說道:“不過秦兄放心,一月前我與王兄得遇一貴人,蒙他出手破去此處禁製,如今一月過去,情況已好轉大半,秦兄盡可放心在此居住。”
秦瓊見徐世績說到“貴人”時,神情明顯不同,便問道:“什麽貴人,竟能令徐道長如此動容?”
“此人乃是蘭陵蕭氏之後,原中書侍郎蕭瑀之子――蕭灼。”
“蕭灼?”徐世績一堆前綴說出的同時,秦瓊也開口問道。
“秦兄也認識蕭公子?”這下輪到徐世績好奇了。
“實不相瞞,一個多月以前,我護送他與蕭氏族人回洛陽,他曾告訴我,我命中有三劫,三劫過則前程似錦。如今一劫已過,二劫將至,我此次前去北平府,說是去赴表弟婚宴,其實也是為了……”秦瓊說道此處,突然意識到哪裏有些不對勁,半個多月前自己護送蕭氏族人回洛陽是受尤俊達所托,而皇綱被劫也正是在這期間發生的,恰好蕭灼言說他回去之後,便會遭遇命中二劫,這……莫不是尤俊達故意為之?
“秦兄,貧道冒昧的問一句。”徐世績聽秦瓊竟居然想躲開命劫,心下大驚,問道:“蕭公子可曾對你說過,你若不曆此命劫,錦繡前程當之如何?”
“這個他倒是沒說,隻是讓我稟心做事,我尋思著你們道士都講究趨利避害,避劫應該不算違心之舉吧!”
“這個……好像不算!”徐世績也不好說是與不是。
“秦大哥!你終於來了,想死兄弟了!”秦瓊隨徐世績剛踏進映亭苑,身後便響起了王君可的聲音。幾人又是一陣寒暄,秦瓊也終於明白,原來自從得知羅成要成親以後,王君可就飛鴿傳書給了十八寨寨主,邀他們齊聚北平府,為羅成賀喜。不過他們礙於自身綠林身份,等到了北平府,眾人還是用每年為秦母賀壽的辦法,白天道賀,晚上聚飲。而秦瓊現在雖然先到了這裏,但由於其他人還未趕到,也不得不等眾人聚齊再同去北平府。
―――劇情後續
“兄長,門外又有人來了?”竇線娘回來後,將門外之事告訴蘇定方。
“誰?”
“李靖。”
“可有帶什麽?”
“一本書。”
“請進來!不!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