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絲戲 牽絲戲二十 客居汝南
蕭灼一說不會殺那糙漢,華服男子趕緊叩了個頭才站了起來,又喊過來糙漢向蕭灼介紹道“英雄!在下尤通尤俊達,這位是在下的結拜大哥程咬金,事前多有得罪,英雄大人大量,在下感激不盡。大哥!快給英雄賠禮,你說來這兒練斧子,怎麽還劫起道來了?”
“哎呦!我說兄弟啊!你咋跑過來了?我這斧子本來還練著呢,剛好這位兄弟跑過來了,我就想試試威力,哪成想這點子紮手啊!”程咬金朝著尤俊達抱怨幾句,又轉過來對著蕭灼賠笑道“這位兄弟,剛才對不住,俺老程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
程咬金說到這裏,好像還有話說,卻一直沒有開口,隻是不停的朝尤俊達使眼色,尤俊達也是立刻領悟到了他的意思,開口道“英雄,我大哥嘴笨,他是想請你到我們的莊上,給你擺酒壓驚,一來賠禮,二來也是認識一下,剛好我也是來叫大哥回去吃飯,英雄不如也到莊上坐坐如何?”
“不必如此!在下還有事要辦,不便久留,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領,告辭!”蕭灼剛才聽程咬金說話,點子紮手這種說法根本就是江湖上的黑話,因此也有些懷疑起尤俊達的身份和用心。雖然他並不怕對方使什麽手段,可畢竟要耽誤不少時間,也就不打算跟他們去。然而當他轉身之後,卻發現程咬金已先他一步拉住馬韁,再用力一拽,那馬竟然被他拉向另一個方向跟他走了!
“程咬金,你站住!”蕭灼再怎麽喊又有什麽用,程咬金眼看蕭灼沒追上來,已經踩著馬蹬跳上馬背,用手一拍馬臀便揚長而去,氣的蕭灼看看身邊的尤俊達,隻好跟著他走在後麵。
等到了汝南莊,隻見又是碟子又是碗,又是菜肴又是湯,林林總總不下二三十道菜,管家仆人分立一旁伺候,三壇未開封的陳年女兒紅放在桌旁。蕭灼看在眼裏,不由得懷疑這兩人到底要幹什麽?這哪是賠禮壓驚啊!這簡直是在供大爺啊!這頓飯不好吃啊!蕭灼在心裏感慨著,索性也不管了,徑直坐到客席,卻又被尤俊達讓到了主席。
“來!兄弟,俺老程敬你一杯,別的不說,就我那柄板斧,你耍的比俺老程好,俺老程服!”程咬金一手捋過袖子,也不管蕭灼回不回應,當即先飲下一碗。
“程兄過譽了!我最多也隻能用出那十二招,程兄以後若是學會,以你的力氣,必定能將三十六招全用出來。還有,我叫蕭灼,尤莊主也不必再一口一個英雄的叫了,愧不敢當。”蕭灼看著程咬金喝完,也跟著陪了一碗。
“哎!蕭兄弟謙虛了!說句丟臉的話,我大哥那把斧子,他練了大半個月都沒學會一招半式,蕭兄弟你隻看一遍斧譜,就能連續使出十二招,就這份能耐,天下找不著第二個。”尤俊達一陣吹捧,蕭灼卻察覺到他話裏的問題,便開口問道“怎麽,尤莊主知道我隻看了一遍,就學會了斧法?”
蕭灼回想之前的事,開始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首先,尤俊達說是去小樹林叫程咬金回來吃飯的,可是叫人吃飯用的著帶兵器嗎?二來,尤俊達說是莊上已經做好了飯,可他來到莊上的時候,分明看見後院還冒著炊煙,廳堂內也沒見一道菜品。這些現象足以說明,之前尤俊達去小樹林,真實目的根本就不是去叫程咬金吃飯的,而且當時尤俊達早就到了,隻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現身出來。
尤俊達被蕭灼這麽一問,吃飯的動作也緊跟著停頓了一下,然而他兩眼左右晃動一下之後,便含笑回答道“哎!蕭兄弟,說出來你可別笑話,其實我怕大哥一個人出去又惹事,這幾天一直讓人跟著他練斧子,我大哥劫你的時候,那跟去的人就回來告訴我了,所以我才帶著兵器過去的。隻是到了那裏,看你雖然把斧子耍的虎虎生風,但每一招都沒對我大哥下殺手,這才躲著沒出來,後來看你又想動手,我就以為你這是貓玩老鼠玩膩了,要殺人了,這才出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蕭灼不置可否,那邊程咬金卻先跳了起來。“哎!好你個尤俊達,俺老程在前邊被嚇得滿地爬,你卻一直在後邊看笑話是吧?你這兄弟,俺老程不交了!俺這就帶著老娘離開你這莊子。”
程咬金氣呼呼撂下手裏的食物,又一腳踢開板凳,眼看著就要離開,尤俊達趕緊上去拉住,勸道“哎呦!哥哥哎!你可不能走啊!你帶著咱娘走了,咱娘又得跟著你四處奔波,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你能忍心啊?再說,蕭兄弟對你動手時我看得清楚,他每一招劈出來的時候,斧柄都留著小半尺呢!根本就沒想劈了你,對吧?蕭兄弟!”
尤俊達對著蕭灼不停的使眼色,蕭灼雖然疑惑尤俊達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但是看他對程咬金行為確實不像故意做作,也就跟著應了一聲“是!程兄,我確實沒想傷你,劈你的時候不是還提醒你怎麽躲了嗎!”
程咬金停下腳步,又想了一下尤俊達的話,終於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嗯!那行!俺老程不走了!尤俊達!以後可不能這麽幹了啊!”
“哥哥放心,絕不會有下次!”
尤俊達見勸住了程咬金,趕緊又把他拉回席間坐下,三人又是推斟換盞幾番,尤俊達也有了幾分醉意,又轉過身問向蕭灼“蕭兄弟,在小樹林內,你說有事等著離開,不知事情急不急啊?若是不急,那在我這汝南莊住上十天半個月怎麽樣?我和大哥都喜歡結交英雄好漢,而且我這莊上還缺個三當家,蕭兄弟若能留下,就留給蕭兄弟了,如何?”
“這事啊!”蕭灼思慮著尤俊達這麽急切的想留人到底出於什麽目的,竟然不惜讓他當三當家!“說急也急,尤莊主,眼下不是快到清明了嗎?我此次是要趕回蘭陵祭祖,若是在你這裏待上幾天,回頭路上再遇到今天這種事,那豈不是要清明之後才能到嗎?”
“哎!蕭兄弟!你這就說錯了!我告訴你,這九曲黃河十八寨,你到了我這汝南莊,那就是到頭了!再往東,那就是登州府靠山王的地界兒,沒人敢在那兒鬧事兒!”
往東!聽到尤俊達的話,蕭灼心中有些驚訝,他自打出了太行山區就是往東南走的,怎麽這幾天下來還是走偏了方向?居然跑到了蘭陵以西了!
“尤莊主,敢問這裏是什麽地界?去蘭陵還要走幾天?”蕭灼問完,尤俊達還是醉醺醺的回答“這裏?你看我這莊子的名字,汝南莊!以前這裏就是汝南郡,蕭兄弟你要去蘭陵,那你騎馬往東還得走上兩三天……”說道這裏,尤俊達突然一個機靈坐正了身子,又問道“蕭兄弟!你說你要去蘭陵?還是祭祖?莫不是你和蘭陵蕭家……”
“不瞞尤莊主,那正是在下本家,當朝中書侍郎正是家父。”蕭灼如實相告,哪知尤俊達聽了,卻嘴唇緊咬,雙手也放到了桌子上,時而空握幾下,時而不停的在桌麵上亂抓,看起來特別焦躁。
是的!尤俊達此時哪裏是焦躁,簡直就是怒火中燒!就在一個月前,他從登州那裏得到消息,說是靠山王楊林正在籌集一批皇綱,不日就要運往東都洛陽,於是就想把這批皇綱截下來。可是靠山王楊林的東西,又怎麽可能那麽好截,就算不用大隊人馬保護,也必定派心腹幹將押送。而他手底下除了他自己,基本都沒什麽像樣的好手,好不容易在半個月前結識了程咬金,卻發現程咬金空有一身武力,卻並不懂什麽武功。眼看著日子越來越近,他這幾日可謂是焦頭爛額,今天又聽人說程咬金在小樹林和別人杠上了,於是就趕緊過去助戰,等他到了地方,就看見蕭灼一連使出十二招天罡斧,威力絕倫,聲勢無匹,他心裏那個高興啊!當時就想著怎麽留住蕭灼。可是幾句談話下來,他就清楚蕭灼不是程咬金那種直心眼的人,於是籌劃著大擺一桌筵席,席間再順勢勸蕭灼多留幾日,隻要蕭灼留下,期間再好吃好喝伺候著,等到了劫皇綱的時候,蕭灼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怎麽說也得幫自己一把吧!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蕭灼居然是蘭陵蕭家的人!蘭陵蕭家啊!往前了說,蕭灼還算是前朝西梁皇族後裔呢!就是放到現在說,蕭家的蕭美娘貴為當朝皇後,蕭灼怎麽也算是個皇親國戚!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與自己為伍,去劫自家的東西!
“尤莊主,怎麽了?”蕭灼見尤俊達行為怪異,便開口問道。
“哦!沒事!蕭公子,我們喝酒。”尤俊達見拉攏無望,對蕭灼的稱呼也跟著變了。
“對了,尤莊主,我剛才聽你說什麽九曲黃河十八寨……”
“哎!哪有什麽十八寨啊!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上不了台麵。”既然知道了蕭灼的身份,尤俊達再說話也就開始提防起來,畢竟蕭灼是官家,而他,明麵上是汝南莊莊主,背地裏卻是江湖綠林。
尤俊達話語的轉變,蕭灼自然意識到了,蕭灼又想想自己今天的遭遇,大概也知道了尤俊達在提防什麽。可是他要問的事,關係到他兄長的安危,尤俊達再不待見他,他也得問。
“尤莊主,在下沒別的意思,在下剛才也說過,眼下清明將至,掃墓祭祖之事必不可少,可我是家中第四子,此番又是從北平府過來,並未通知洛陽的家人,所以清明之時,家中必定會差家兄來蘭陵,到時候必然經過你們這十八寨地界。”蕭灼說道此處,不再說下去了,他相信尤俊達清楚他什麽意思,而且對方忌憚他的身份,他也不想戳破對方綠林草莽的身份。
本來蕭灼還擔心尤俊達會遲疑,或者拒絕他的,然而尤俊達聽他說完,卻突然又殷勤起來了。“蕭公子放心,九曲黃河一帶我還是有點麵子的,明天我就差人往西尋你兄長,再保他安全達到蘭陵,到時必定讓你們兄弟團聚。”
“如此,蕭灼先在此謝過尤莊主!”蕭灼連忙離開座位,躬身行拜謝之禮。禮畢,卻又聽尤俊達說道“隻是蕭公子,尤某也有一事想請你幫忙,還望不要推辭。”
蕭灼快速在心裏思慮了一下,判斷著自己有什麽值得尤俊達如此費盡心機算計的東西,然而想來想去,好像確實沒有什麽。
“尤莊主請說。”
“蕭公子痛快!也不是什麽難事,就是我這哥哥斧子一直練不好,我又揮不動他那把斧子,教不了他,既然蕭公子會使,還請公子教他一教,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