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抄 錦鯉抄三十 佳期如夢
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
蕭灼看了看客棧前趕著進長安城的人流,還是進屋叫醒了錦若。他答應錦若帶她來長安城的,現在既然到了長安城腳下,又怎麽能不進去,至於明天的事,他思來想去也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隻能在這最後一天好好陪著錦若。
“長安城還真是熱鬧啊!”
踏過城門,錦若轉身看著高聳的城牆,巍峨而雄偉,牆體上斑駁的痕跡,見證這座千年古都的悠久曆史。
錦若轉回身,剛要去和蕭灼往前走,就見對麵一個藍衫男子大跨步朝他們走來,走到他們跟前,更是一把抓住蕭灼。“哎呀!我說四弟,你總算到了!這三天可讓我好等啊!大哥終於不用再跪祠堂了!”
錦若聽藍衫男子這麽一說,再仔細看看這人樣貌,還真和蕭灼有些相似,內心也猜測著這人估計不是蕭鍇就是蕭釴。果然,蕭灼見錦若靠了過來,也連忙為她介紹。
“錦若,這是我三哥蕭釴,三哥,這是錦若。”
“蕭公子好!”錦若微微欠身行禮,卻見蕭釴看了她半天,方才執手行禮答道“錦若姑娘好!”
“三哥,你怎麽在這裏?”對於蕭釴的失禮,蕭灼也沒怎麽放在心上,蕭釴一向性格爽朗,是他們兄弟幾人中唯一一個和他合脾氣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些失態也沒什麽,而且蕭家家風嚴謹,他相信蕭釴斷不會有什麽逾禮的想法。
“你還好意思說,大哥從映波鎮回來,也不知道和爹說了什麽,結果氣的爹一把拍在桌子上,還說什麽‘荒唐!你就去了這麽幾天,怎麽也學會他那樣神神鬼鬼的了,他不就是不想娶鶯鶯了嘛!不娶就不娶,要不是你姑父點名,我也沒打算讓他娶鶯鶯!’然後大哥被罰跪時,就囑咐我在這兒等你嘍!”蕭釴一邊學著自己父親的語氣說話,一邊還以自己想像的情景朝蕭灼比劃著,至於比劃的對不對,蕭灼想想父親平時訓他的樣子,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我說老四,到底怎麽回事兒?大哥被罰去祠堂罰跪,隔天爹就讓二哥又去了映波鎮,聽娘說,好像又把燕鶯表妹許給二哥了!啊?”
蕭灼不置可否,把燕鶯許給蕭鍇,本就是在映波鎮就和燕家商量好的,畢竟當時蕭銳都大張旗鼓的去燕家下聘了,總不能就那麽不了了之。而且他父親又是個極重名譽之人,既然讓蕭銳去下聘了,那在外人眼裏就是蕭燕兩家結親了,斷不會容忍自家這邊悔婚。
“蕭灼,要不我們先回蕭家看看?”錦若見蕭灼有些猶豫,走上前建議道。可是蕭灼看了看她,又轉身對蕭釴說道“三哥,我還不能跟你回去,你再給我一天時間,明天我一定回蕭家領罰。”
蕭灼說完,拉著錦若便朝另一個方向而去,蕭釴原本想去追,不過最後還是停住了腳步,歎了句“又是這種破事兒!”說完竟也沒朝來的方向走回去,而是奔向了旁邊的酒肆。
——
舞樂亭台明鏡湖,嬉耍長街三尺幕。
執槳再渡渭與涇,但見煙柳掩皇都。
一天的喧鬧之後,入夜後的長安城此時在蕭灼眼裏,再也沒有往日的繁華熱鬧,他隻感到陣陣涼風吹啄著他的身體,凜冽而刺骨。
可這明明是七月啊!前些天他還和錦若度過了七夕,想不到那麽快就要如牛郎織女一般分別了!
蕭灼還在悲情的內心裏沉浸,他身後一雙手臂緩緩伸過,箍在了他的腰間,錦若的身體也慢慢貼了過來。
“蕭灼,你是不是知道了?”
錦若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他徒作堅強的心牆也慢慢瓦解,但還是強作解釋,“沒有,我什麽也不知道!”
錦若抱他抱的更緊了。
“我不是很會騙人,所以不敢告訴你,可你也不是擅長撒謊的人。”錦若這麽一說,蕭灼才意識到自己的那句話,確實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可是他剛要再說些什麽,錦若已經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嘴唇,隻是錦若一直在他身後,他看不出錦若此時到底是悲是喜。
“其實今天早上我就知道你知道了,你那身酒味是什麽酒,我又怎麽會不知道;而且凡人都已忠孝為先,你卻執意不回蕭家反而先陪著我;再說,這些天我又有哪一天比你先睡?昨夜應該是明心姐姐來過吧?”
“錦若!”
蕭灼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回身將錦若緊緊抱在了懷裏,他不知道此刻他除了抱著錦若,還能做些什麽,他除了給她最後的依靠,其他的什麽都做不了!
“蕭灼,我想把自己給你,別拒絕我!讓我心無遺憾的走好嗎?”錦若緊貼在蕭灼胸膛上的頭緩緩抬起,一汪秋水也化作柔情蜜意,說出的話也帶著一絲期許,可是更多的,還是堅決!
月落星漸稀,晨幕朝霞披。
昨日已不再,今朝誰可依?
錦若看著被她施法睡去的蕭灼,還是忍不住又伸手撫摸了一遍他的臉龐,她要走的路漫長而凶險,能不能回來也是未知之數,給蕭灼留下希望,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
或許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了吧!錦若心想著,毅然轉身收回了桌上寫著“五年不回,把我忘了”的字條走出屋外。而屋外,一葉扁舟之上,一襲青色悄然而立,望見錦若出來,也漸漸展露出一絲笑意。
“會不會恨我告訴了他?”錦若上船後,明心見她依然望著那間房子,還是問了出來。
“若不是姐姐告訴他,他恐怕還固守著禮節不肯接受我,我此去若回不來,豈不是有更大的遺憾。謝謝姐姐,我們·····走吧!”
明心聽錦若這麽說,也安心的笑了笑,隨即玉手一揮,小船也漸行漸遠,終在渭水盡頭慢慢畫作青金兩道霞光,消失在天際。
而房屋內,沉睡的蕭灼也終於在日上三竿時醒了過來,沒有悲傷、沒有失落、更沒有任何動靜。在空躺在床上許久之後,最終還是輕輕合上了眼,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
――――
“逆子!你說什麽?以前你天天看那些禍世妖言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出家,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蕭瑀看著麵前跪著的蕭灼,心裏既痛心又惋惜,蕭灼的聰穎他又怎麽會不知道,本以為他能以古往聖賢為榜樣,幫自己撐起蕭家,奈何半道就走進了岔路無法自拔,現在更是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拋棄了蕭家立家的根本,他又怎能不氣。
“請父親見諒,孩兒心意已決,今日回來,隻是想了卻自己犯下的錯事,還請父親不要再為難大哥。”蕭灼說完,又朝著蕭瑀叩首請罪。
“你變成這樣,他身為兄長,也有監管不嚴之過,我饒恕他幹什麽!”蕭瑀怒火之下,一腳將蕭灼踹倒在地,好在他隻是個文人,並沒有多大力道。
“孩兒不孝,有違蕭家祖訓,孩兒這就去列祖列宗麵前請罪,父親珍重!”蕭灼再次跪了回來,又向父親跪拜三次,便再也不管父親是否同意,起身走出前堂。
“逆子!”
蕭瑀的罵聲傳出屋外,蕭銳見蕭灼終於出來,便趕緊走了上去。
“四弟,怎麽回事?好好的出家做什麽?錦若姑娘呢?你把她叫過來父親不就信了嗎?”
蕭銳原本還在自己的府衙做事,聽蕭釴跑過來對他講述了蕭灼回來後的情況,便急匆匆趕了回來,見到蕭灼竟然如此決絕,身邊又沒見到錦若的身影,恐怕蕭灼是受了什麽打擊,竟然到了要出家的地步。
“燕家的事致使大哥受罰,是四弟的錯,四弟給大哥賠罪,請大哥見諒!”
蕭灼說著就要再次俯身行禮,卻被蕭銳一把拉起,“還賠什麽罪啊!你又沒做錯什麽,到底怎麽了?”
蕭灼見蕭銳執意想要知道,加上他也算當事之人,也就不再隱瞞,一邊向他訴說著大概經過,一邊朝著後堂走去。他要出家,父親已經拜別,母親那裏總需要有個交代。
“大哥!錦若的事,還請你務必守口如瓶,今後即使是父親,也休要再提起,四弟在此謝過!”
蕭灼誠心再拜,見蕭銳點頭應允之後,這才轉身走向母親的房舍。而蕭銳看了他的背影許久,隻是重重的舒了口氣,便轉身回轉官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