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雨救人
、夜雨救人
五年後。
程岫鬼鬼祟祟的端著一碗麵摸到了裴然的房間裏。
原以為沒人發現，誰知道一進房間就被裴然抓了個正著！
“你在做什麽？”從房門後突然傳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正是五年後的裴然。
五年的時光，將少年原本圓潤的麵龐打磨的棱角分明，十五歲的少年甚至已經和程岫一般高了，早就生的俊朗清逸，依稀可見今後出塵的容貌。
少年的音線也早就不再是以前的那樣軟儒可愛，反倒是聽起來有些冰冷的意味，程岫倒是頗為想念小孩小時候的聲音。
“啊！”少年端著大碗的身子被嚇的一抖，忍不住挺高音量以掩飾自己的行為，“你做什麽啊！嚇我一大跳！”
裴然的眼神在少年拚命想要掩飾的手上掃了一眼。
“應該是我問你要做什麽吧。”
少年自知藏不住，隻好大方的將手上的東西抬到二人的胸前，開口道：
“你這人真無趣！”少年端著那碗麵放到了桌子上，手上一邊動作一邊說道。
“本來想偷偷給你一個驚喜的，誰知道你就在房間裏，誰知道‘驚喜’倒是沒有，我自己反倒是被嚇了一跳！”
裴然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二人並排在桌子前坐了下來，程岫將自己麵前的麵條朝身邊推了一下，有些別扭的道：
“生辰快樂！”
這是二人相伴而過的第五個生日，自從五年前小孩在蠟燭前許下那個願望之後，每一年的這一天，小孩的願望都會如願實現。
“來，今年的願望！”少年說著，將蠟燭推到了裴然的身前，滿眼期待的看著裴然。
被這樣的少年注視著的裴然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今年的願望啊……希望身邊的這個人，能一直健康的陪在自己的身邊……這樣的願望，能實現嗎？
少年緩緩睜眼，還沒來得及吹滅眼前的蠟燭，卻不知從何處來了一陣風，在少年準備之前將蠟燭啪的吹滅掉了。
少年愣了一會，程岫對此卻全然不知，將蠟燭拉到一邊，催促少年嚐嚐他今年的手藝。
正當少年準備提筷嚐一下的時候，從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痛苦呻.吟聲。
程岫靠近少年，疑惑的問：
“你有聽到一個有些奇怪的聲音嗎？”
少年眼神微暗，卻搖了搖頭，道：
“想必是你聽錯了吧。”今天是他的生辰，他不希望有其他的東西來打擾。
若是裴然說聽到了也就罷了，偏偏裴然還質疑他聽錯了，程岫心底的勝負欲頓時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我怎麽會聽錯呢！明明就有聲音啊……”
他說話間，這聲音越來越明顯，顯然，發出聲音的人距離他們並不遙遠，程岫有些不放心，拉著少年一齊走了出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程岫的房間距離裴家外圍不遠，不過幾步路便走到了裴家外圍的圍牆。
“這個聲音確實就是從外麵傳來的。”程岫彎下腰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邊轉過頭對裴然說。
不知道是聽到了裏麵的動靜還是怎麽的，一牆之隔的外麵突然沒有了聲音。
“別是外麵有人出了什麽事吧？”程岫一臉擔憂的說。
少年卻眉頭一皺，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程岫拉著裴然出了後門，急急忙忙的趕到了圍牆的另一頭，隻見圍牆外麵的巷子地上，躺著一個衣衫破舊，渾身上下滿是傷痕淤青的小孩！
程岫走到躺著的小孩身邊，隻見小孩似乎傷的頗重，現在已經失去了知覺，想必方才的呻.吟聲就是從小孩的嘴中傳出來的。
程岫站在小孩的身邊，陷入了猶豫之中。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看起來也不過是五年前小然那麽大的歲數吧，竟會被人打成這幅模樣，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狠心腸的人，才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程岫仿佛將心中的糾結的寫在臉上，裴然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委婉道：
“小孩的家人回來將他帶回去的。”
可是眼下天色已晚，小孩又被孤零零的丟在偏僻的巷子裏，不知道小孩的家人何時才能找到他……若是、若是這一切都是小孩的家人導致的，那就更加麻煩了。
但若是小孩的家人找不到小孩的話，可能會更加擔心吧……程岫這樣想著，被裴然牽著手帶回了裴家後門，二人正準備關門回去的時候，天邊突然響起了一陣雷聲。
緊接著更是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可是小孩帶著的地方可沒有屋簷為他擋雨！
程岫掙脫開少年緊握著的手掌，義無反顧的朝著小孩所在的方向跑去。
後門門口處，少年一人被丟在了後頭。
雨淅淅瀝瀝下的更大，程岫上前將小孩半摟半扶掛在了肩上，和裴然一起將小孩送到了一間空著的房間。
小孩身上本就有傷，又經過這樣一番折騰，剛進房間身上就熱了起來，嚇的程岫連忙叫人請醫師前來查看。
“這小孩傷的怎樣？”見醫師收回了替小孩把脈的手，程岫連忙上前詢問。
那名醫師搖搖頭道：
“情況不是很樂觀，這小孩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傷口，還有不少的淤青，又淋了雨受了風寒，若不是發現的早，恐怕撐不過明天。”
這麽嚴重？！
這小孩的臉看起來圓潤可愛，怎麽還會有人下的了這樣的狠手？！
醫師接著說：“我開一服藥，記得每日服用，再調養半個月，想來會慢慢好起來。”
程岫點點頭，叫小玉將人領下去抓藥。
程岫坐在床邊，伸手摸上了小孩的額頭，果然還是滾燙一片。
站在程岫身後的少年卻望著程岫放在小孩額頭上的手，落在陰影中的一雙眸子神情不明。
這小孩被人打理過了，一雙灰撲撲的小臉被擦的幹淨，落出了雪白嫩滑的肌膚，看起來極為可愛，也怪不得他見了心疼。
隻是……程岫仔細打量著小孩的麵容，這小孩總給他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相識了很久的感覺。
程岫的手不自覺的掐上了小孩的臉龐，還不待他感受小孩細膩的肌膚，摸著小孩臉的手突然被一隻大手打開了！
程岫一臉懵的朝著大手的主人看去，隻見裴然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方才揮出的手，正是從他這來的。
見程岫望過來，少年皺了皺眉頭，輕吐出三個字：
“不幹淨。”
害！這小孩都“處理”過了，哪裏還不幹淨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小屁孩被他養的越來越麻煩，長開之後竟然還開始潔癖起來了，嫌這嫌那的說是不幹淨不讓自己碰！
倒是忘了小時候還老是穿著自己的舊衣服不肯換！
“那不一樣。”他問起來，少年就這樣解釋說。
他倒是沒看出來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真是小屁孩！
隻是經過裴然這一鬧，他倒是想起了什麽，指著小孩轉頭對裴然問道：
“你看這小孩，長得是不是有點像你小時候？”
少年看了一眼，沒做聲。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這小孩確實長得跟裴然有三四分像，仔細看便能看的出來。
程岫透過這小孩，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裴然。
一樣的受盡了坎坷，一樣的頑強。
隻是小然遇到了自己，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受苦了，而這個孩子，今後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苦難在等著他。
他原本隻是見到下雨，怕把小孩淋壞了，這才將小孩抱回來，打算收留小孩一夜。
現在看來小孩的情況遠比他糟糕，先不說小孩的身體，若是貿然將小孩放回去，不知道小孩還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換成平常的孩子也就罷了，這小孩又長得和小然相似，程岫望著小孩這張臉，都不忍心對小孩置之不理——這種感覺就像是要將他親手帶大的孩子送出去吃苦一樣，叫他揪心。
反正他裴府家大業大，也不差這個小孩，多一個人也不過是加一雙筷子的時期罷了。
他決定等這夜雨裏撿來的孩子養好傷後，再放他回去，若是小孩醒來後有其他的打算，便隨他好了，程岫在心中想。
然而這幅畫麵落在裴然的眼裏，便是少年望著床上的小孩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裴然袖中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握，最後卻還是安靜的垂在身側。
他不喜歡少年這樣看著別的人——不管是大人也好，小孩也罷，他全不喜歡。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對少年產生這樣的占有欲。
一攤人抓藥、熬藥、敷頭巾、換水，一直折騰到半夜小孩的溫度才終於降了下來，程岫終於鬆了一口氣，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少年居然還在自己的身後。
“你怎麽還沒有去睡？”程岫忙的焦頭爛額，自然沒有多餘的阿時間落在少年的身上，眼下不知怎地，一回頭看見少年站在自己身後就忍不住的心虛。
就好像……對別家崽特別好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家崽一直在旁觀！被自家崽當場抓包自己“紅杏出牆”！
作為大家長的程岫本人感到萬分的心虛。
“我在等你。”少年垂著眉頭低聲道。看起來好不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這可把程岫心疼壞了，他什麽時候看到他家少年這樣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程岫連忙將手頭上的活交給了別人，帶著自家的寶貝回去洗漱去了，一路上還將老父親的心態發揮到了極致：
“你裴清哥哥就是看著那個小孩可憐。”程岫弱弱的說。
少年跟在程岫的身旁不說話，隻點頭。
程岫自然看出少年這是鬧別扭了，於是哄著說：
“你看我這不是看你一個人無聊嗎。”
少年這會連敷衍的點頭都沒有了。
程岫連忙挽救：
“我發誓！等到這個小孩身體一好，我就把他送回去！”
少年這才勉強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程岫這才鬆了口氣，累了一晚上的他早就堅持不住了，和少年道別後直接回了屋子。
少年在程岫的房門前枯站了一會，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桌子上的長壽麵早就糅成了一坨，少年卻似毫不在意的模樣在桌子旁坐下，拿起一旁的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直到將冷掉的麵條吃了個精光。
然後少年起身關好了所有的房門，小心翼翼的將程岫帶來的那隻蠟燭點燃。這樣的話就再也不會有風來打擾他吹蠟燭了。
昏暗的房間內，唯見昏黃的燭光閃爍，給這個清冷、黑暗的房間帶來最後一絲光芒和暖意。
少年躺在床上，眼神卻一動不動的落在燭光上，良久，少年終於閉上了雙眼。
可是今天，是他的生辰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虐怡情，大虐傷身，強虐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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