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千絲萬縷
翌日天氣明媚,秋高氣爽,西太後看起來精神不錯,臉色紅潤也不像是久病之人。在重華宮的大殿接待了眾多高僧,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衍慧大師。
“貧尼參見西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以明鏡大師為首,所有尼姑全都雙掌合十恭敬地俯首作揖。
“有勞大師了。”西太後客客氣氣地笑道:“素問大師佛法高深,這麽年紀輕輕就接替了慈雲大師弘揚佛法,並且靈鏡寺如今的弟子也明顯增多,可見明鏡大師勞苦功高,是不可多得的佛法大師啊。”
“阿彌陀佛,貧尼實在是有愧太後恩澤,與慈雲大師相論,在下的佛法還隻是一般造詣,需要再潛心修佛方能成果。”明鏡大師客套地附和一句。
“大師,其實哀家平日裏也會在寢宮的庵室看看經書,但是有些地方也不是很明白,不知道大師可否在齋戒之後與哀家一同研究佛法?”西太後誠心地說。
明鏡大師垂首說道:“當然可以,這是貧尼的榮幸。”
西太後淡笑一聲,然後側目對身邊的芷荷吩咐:“你們好好配合大師,稍後再把明鏡大師帶去庵室休息。”
“是的,西太後。”芷荷應聲道。
說著,西太後又越過好幾個尼姑直接走向了始終低著頭不吭聲的衍慧跟前。
衍慧不自然地一顫,眨眼瞄了一下西太後,正巧與西太後四目交會;西太後的臉色顯得格外凝重,衍慧的心一沉,堵在胸口悶悶地。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大家似懂非懂地看著西太後和衍慧大師,正以為他們有所交流,卻不料西太後突然掉轉頭朝著殿門離開了。
衍慧望著西太後遠去的背影心裏空空地,她咬著唇暗忖,想不出西太後此時有何感觸,但是她倒是想起當初殷夫人來訪靈鏡寺探望自己的情形。殷夫人就來過一次,囑咐自己照顧好身體,說得都是冠冕堂皇的安慰話,也沒見感情有多深厚;不過衍慧清楚她的存在充其量就是個棋子的籌碼,對於西太後和殷夫人,她是不可能得到關愛,這種奢侈,她想都不會想,更加不會用心感受,倒不如做好自己,為自己好好打算。誰說棋子不應該有自己的思想?她就不會,她的目的隻為擺脫,她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必須變得強大。
***
祈福儀式在重華宮的寢宮舉行,就是十幾個尼姑圍坐在西太後床榻邊誦經三個時辰,待儀式結束,明鏡大師就被芷荷帶去庵室;庵室在寢宮的另一道書房內側,隻有十幾平米的大小,不過確實藏了不少好的經書;庵室的牆壁上掛著金尊菩薩像,就連菩薩身邊兩個童人都是金身,可見西太後對佛法的厚望。
西太後換上素衣盤腿坐在地上,明鏡大師也在太後正前方席地而坐,芷荷點燃了檀香之後便走出了庵室守在外麵,不許任何人打擾。
西太後睜開眼看著明鏡大師,說道:“大師,你來了。”
明鏡大師俯首回道:“見過西太後。”
“大師,這裏隻有我們兩人,就不必要拘泥小節。”
“謝西太後。”
西太後心事重重地抿了抿嘴,又道:“其實今日除了請大師講解佛法之外,還有一事請教大師。”
明鏡大師一怔,忙問:“不知道西太後遇到什麽問題?”
西太後兩手攤開隨意地放在身子兩側,然後歎息地說:“哀家其實心裏明白,這病是沒救了,不過這人呐,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清楚自己多麽渴望活著,所以哀家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活下去。”
“西太後是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
“先帝在位時,哀家的確是個有福之人,可如今,什麽福氣也隻能靠自己奪來。”西太後雙眼迷離地說道:“說真心話,哀家都累了。”
“清心寡欲才能保持修佛之人不被世俗染指,西太後如若消除心中惡念,想必也能心想事成。”
“嗬嗬,大師說得好,隻可惜哀家不及大師的悟性,看不透紅塵。”西太後意味深長地說:“至少,哀家最放不下的便是權欲,這種欲望一旦在心裏滋長,不是說放就能放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明鏡大師閉上眼歎道。
西太後頓了頓,正色說道:“大師見多識廣,應該聽過不少江湖奇事,不知道明鏡大師是否聽過一種失傳已久的‘開顱之術’?”
明鏡大師猛地一驚,睜眼問道:“開顱之術?”
西太後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哀家也不確定這是真事還是傳聞,哀家命人找了不少古書,總算看到一份記載,上麵說,一百多年前中原四分五裂之時有個家族世代為醫,就懂得一門奇術,便是‘開顱之術’,能開顱為臨死之人醫病,但是真真假假無從考察。”
明鏡大師滿懷心事,沉甸甸地說:“既然是傳聞,太後也就不必放在心上。”
西太後猶豫地站起來,走到一處低聲說道:“可是,鍾先生卻說能救哀家一命的唯一辦法就是‘開顱’,此事事關重大,哀家不得不小心。”
明鏡大師霍地跟著站起,走到西太後跟前驚問:“太後是說,身邊有人提起‘開顱之術’?”
西太後應了一聲,又說:“鍾先生是隱士,想必知道的事情也比我們常人更多,他就說到開顱之術,並且請求皇上應允他用此術為哀家醫治頑疾。”
“太後,你答應了?”明鏡大師追問。
西太後憂心忡忡地說:“沒有,因為哀家聽到也覺得心驚肉跳,在哀家頭頂打開一個洞,豈不是活生生要了哀家的命?到時候哀家恐怕連餘下的日子都活不成了。”
“這種事情的確要三思。”明鏡大師冷靜地問:“對了,適才聽太後說起此人姓鍾?”
“嗯,就是麒麟村的民間大夫。”
明鏡大師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陳雜,看起來臉色都變了,西太後微微蹙眉,小心地問:“大師,你沒事吧?”
“哦,沒,貧尼沒事。”明鏡大師支吾地說:“這樣吧,回去之後貧尼也找一找這方麵的古籍,看看究竟此人是故意妖言惑眾還是確有醫術。”
“啊,哀家感激不盡。”西太後豁然開朗,鬆了一口氣,說道:“如若有大師為哀家把關,哀家想,應該是萬無一失。”
“阿彌陀佛。”明鏡大師說:“貧尼定當竭盡全力,希望西太後能夠平安度過難關。”
“多謝大師。”西太後莞爾一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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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庵室出來的明鏡大師匆匆忙忙地趕回沉香齋,途中她瞥見對麵的走廊有個熟悉的身影,身影是個婀娜的女子,看樣子急急忙忙地奔去重華宮,剛看到女人時,她不禁驚呼:“公主?”
過後又擔心被女人看到,於是明鏡大師一轉身便躲在紅漆大柱子後麵,偷偷地觀察女人的動靜,直到親眼看她離開,明鏡大師才敢站出來。此時的她不再是心如止水,內心的沸騰掩蓋了所謂佛法的冷靜。
三年了,她隱藏了這麽久,沒想到今日會在皇宮裏揭開她不願觸碰的傷疤。激動複雜的情緒稍微平靜後,她又困惑不解,因為公主的出現不是在一般地方,而是在大名鼎鼎的皇宮裏,這就奇怪了,什麽時候南紹國還接受了她這個亡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