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吃罷飯,木煬頂著墨子卿冷冷的視線硬是又待了一個時辰,最後看柳少臣眉眼間有了點點疲態,就起身告辭了。
墨子卿積極的讓人送客,轉而又看向寬衣解帶的柳少臣,知道他累了,便也不說什麽,直到他睡著了,墨子卿才坐在書桌旁處理各個店麵掌櫃送來的賬務。
柳少臣的身子好了很多,隻是還有些虛,動不動就犯困,有時候稍微著涼,就能發燒咳嗽。
每天端過來的藥就沒斷過,墨子卿看著心疼,但是也知道這都是他造成的,所以更加無微不至的照顧柳少臣。
他現在也知道那個孩子對柳少臣的意義,就看他每晚睡覺的時候把那隻小鞋子緊緊的攥著,就知道失去孩子讓他多麽痛苦。
孩子是無辜的,墨子卿也是無意的,但是柳少臣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在自己的身上。
每天,除過院子裏來人的時候,柳少臣都是坐在床上或者窗前發呆,眼神空洞,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有人來看望柳少臣,他還是以前那副溫柔的樣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強顏歡笑,也許,以前的那個純真的柳少臣已經不在了。
又過了一個月,柳少臣已經可以出屋散散步了,墨子卿突然間忙起來,雖然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柳少臣身邊陪著他,但是有時候他還是不得不出去忙一陣。
天氣還是很冷,雖然是初春了,但是沒有一絲春天的溫暖,柳少臣披著貂毛大氅,緩緩散步到院子中最大的那棵樹下。
大樹上的枝丫上還殘留著幾片枯葉,隨著涼風吹過,那些樹葉再也支撐不住,落了下來。
柳少臣伸手接住了一片落葉,看著幹枯的葉片,心裏竟然有著一絲平靜。
今天下午墨子卿就出門了,跟他說要晚上才能回來,柳少臣沒在意,這幾個月來,不管他做什麽,他都不在意。
或許,不光是對墨子卿,柳少臣對所有事務都不在意了。
好像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東西……
涼風習習,柳少臣散在身後的長發被吹的有些散亂,但是他好像渾然不覺,隻是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枯葉。
“萬物都有存在的意義,”突然,柳少臣開口了,語氣淡淡的,好像在對身後的水香說,也好像是自言自語,“每一種生物存在的意義都是不同的。”
“而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柳少臣放下手,枯葉也落到地上,又被風卷起,隨風飄零。
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五歲前他不懂得,隻知道誰也不喜歡他,之後的十年,他在期盼著度過,知道了自己的身體與別人的不同,也知道了為何自己要受盡別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但是,墨子卿的話讓他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他說,將來要娶他為妻。
為了這一句話,他在孤獨中度過了十年,而在他好不容易嫁給那個男人後,他才明白,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他等了十年的人,跟其他人沒什麽區別,都是厭惡他的。
十年前的話他當真了,但是也許是墨子卿的兒戲,可笑……自己真的可笑。
半年的時間,他想努力爭取到墨子卿的喜歡,但是這些隻是他的妄想罷了。
想利用孩子挽留墨子卿的心,是的,他很卑鄙,他利用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但是,也許老天爺看透了他的想法,竟然收回了那個無辜孩子的生命。
也許這一切,不怨任何人,他隻怨自己,為什麽偏偏讓他有了這種讓人厭惡的身子,又偏偏,讓他活著出世……
好累,真的太累了……
也許,從來沒遇到墨子卿就好了,這樣,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他會一直平平淡淡的生活。
柳少臣安靜的站在樹下,雙眼看著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往的笑意和神采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空洞和絕望……
站在柳少臣斜後方的水香,愣愣的看著麵前的俊美男子。
她一直認為柳少臣是朵純潔、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蓮花,但是現在,這朵色澤鮮豔、生命力頑強的蓮花終於……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