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渡人亦渡人,渡人亦渡己
華老聽了那話之後,也是十分不解,不敢置信。心說,隻要好心載人渡河就能擺脫苦海嗎?可是,當初的他就是因為一片好心,為了幫助那個孝子張翼,自己才淹死在河裏淪為落水鬼的,八十多年都沒能投胎轉世,這個何道姑也忒怪了,居然又叫他行善渡人,這行得通嗎?
那何道姑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遲疑,又朝他笑道:“我乃是九世修行的善人,這一世乃是過路的陰陽先生。你隻需要按照我所說的做,多行善事,載滿百人安全渡河,到時定然能功德圓滿。”
華老道:“這河道之險曆來就有人說河神作怪,不能從此渡。日後我隻怕我有心載人,卻無人敢渡,縱然敢渡,我又怕害了人性命。”
何道姑微微一笑,道:“你看我,不是平安無事地被你渡過來了嗎?”
華老道:“人們常說: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皇天後土不欺善,你乃是就是修行的善人,自然能平安度過,別人隻怕就不行咯。”
何道姑仰天大笑道:“你既然知曉這個道理,又何苦刻舟求劍呢。你且看船頭,有它在,自然保你船穩如山。渡人即渡人,渡人又即是渡己。”
華老聽了此言,口中默默念叨:渡人即渡人,渡人又即是渡己。細嚼半日,忽然頓悟。這“渡人即渡人”,頭一個渡人,乃是說的讓自己把人渡至對岸,後一個渡人,說的是讓自己行善同時也勸導別人向善;這“渡人即是渡己”,說的是讓自己以此行善,勸人向善,總有一日自己也可功德圓滿。
想到此處,又看了看船頭,居然多了一副畫像。原來渡河的時候,那何道姑麵不改色,用銅劍刻畫的,正是自己的模樣,而她,又正是九世修行的善人。怪不得說有它在,渡船將穩如泰山了,原來,一切都打一個“善”字而來。
華老頓悟之後,正要朝那何道姑感謝的時候,卻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從此以後,華老就謹記何道姑所指的明路,每天晚上就劃著那條小船在河邊等候要過河的人,每當有人來到河邊的時候,他便會與人通靈,卻從不害人。
在那段河道,本來常日裏就很少有人渡河,何況是晚上。雖然偶爾也會有一二個外地人來此,不過一看他是個老頭,又是一艘小破船,都不敢要他渡。
不過功夫終是不負有心人的,後來真有一位外地的花甲老頭坐他的船平安無事的渡過了,這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上一年,他就載過十多人平安渡河,而且從來都不要人的任何報酬,隻是勸人要有一顆善心。於是,黃河兩岸知道他的人就多了,都知道每天晚上有一個叫做華老的好心人可以載人平安渡過最險的河道。
其實那時候,張莊村的人都已經不認識華老了,因為華老已經做了八十多年的鬼了,以前認識他的人都已經過世了,那些後人們隻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當然了,在這十來年裏,有人是覺得河神不再作怪了,河道沒有以前那麽凶險了,有時候也會自己劃船過河,但是行到中途卻統統出事,都淹死在了黃河裏。唯獨華老架的那艘小木船卻從不出事,從此以後,人們要想渡河,就隻認華老。
隨著華老每天晚上重複地等候渡河之人,神州大地鬥轉星移,時光一晃,已過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華老是風雨無阻,夜夜劃著小船在黃河邊上,遵循著何道姑當初所說的話,渡人渡己,同時也在等候著何道姑的歸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載過多少人平安渡過黃河了,與何道姑約定是的渡滿百人,可是這二十多年來,他渡過的人又豈止百人呢,隻怕有千人呢。
由於何道姑當初離開的時候說過快則三十日,慢則三十年,何道姑必然歸來,讓他拜托河水沉淪之苦。可是,這一等,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何道姑卻始終沒有再來過。
還差幾年就要過了三十年的期限了,華老也以為何道姑是不會再回來了,心中生出了無限愁苦和絕望,於是便很少在黃河邊上劃船等候渡河之人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張莊村的小孩已經成家,青年已漸露老態,老人已漸漸殆去,可是,華老卻始終一副花甲之年的模樣。近一兩年來,由於華老已經很少在河邊了,當地人便還以為他年紀大了,雖然麵上看不出老,但揣度他的年齡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可是誰又知道,其實他已經存在了一百多年了呢。
講述到這裏的時候,華老就非常激動地看著我,道:“上仙,我在這裏已經等了您二十多年了。弟子這二十多年來凡欲過河之人,我必助之,且保人平安無事。渡人之數,隻怕已達千人。您當初就說過,隻要我按照您所說的做,待你歸來之時,就是我脫離苦海之日。現在您終於來了,可有辦法讓我投胎轉世呢?”
一聽這話,我頓時就傻眼了。要知道這落水之鬼,一定要有人做他的替身,方能投胎轉世,這是鐵定的規律,否則永遠也入不了輪回之路。可是啊,如今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幫他啊,總不能我主動跳入黃河去做他的替身吧。
可是啊,要是我不幫他的話,那我的前世對他所指的明路豈不就是在耍他嗎?耍他也就罷了,關鍵用的是“善”的名義。要知道,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就是“善”。正所謂“止於至善”,即是最完美的境界。
如果我告訴他我沒有辦法幫他的話,那這一切都是假的。假,即是醜惡;真,才是美善。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勢必會找我拚命,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修成實靈的,但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他的對手,因為我見識過像歐陽璨那樣的實靈之鬼的厲害。
即使我今天贏了他,收了他,那我還是輸了,是徹底地輸了。我再也沒有資格去勸人向善,再也沒有資格救苦扶貧;再也沒有資格以十世善人的名義行走於陰陽兩界。
見我半天沒有言語,華老又朝我問道:“上仙,您可願意助弟子脫離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