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夢魘
如果這條路這條路注定荊棘載途，那麽，一切的痛苦，他願意獨自承擔。
安靜的病房裏灑滿清晨的陽光，宮宸熠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顧小梵額頭上的白色繃帶如同太陽一般刺眼，看著昏睡中喃喃自語的女孩，他的心髒傳來陣陣刺痛。
就連在夢中，她也是這般苦不堪言嗎？
他的吻輕輕的落了下去，他多麽希望此刻躺在這裏的是自己，而現實往往是這般不盡人意。
“不管有多久，我都會在這裏陪著你。”
他與她十指相扣，目光炯炯。
不管是多年前釀下的錯誤，亦或是現在他對她的保護不周，他都願意用剩下的時間去償還。
顧小梵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人牢牢控製，而那個人卻一直將她推向身後的懸崖。
她這是在夢境裏嗎？周圍的場景如此模糊不清，就連那個人的樣子，她也沒能看個清楚。
可手上的觸感卻是那樣真切，就連他掌心冰冷的溫度，她也能夠一絲不差的感覺到。
“從這裏跳下去，你將會知道過去的所有情。”
冷漠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懸崖邊上，顧小梵痛苦的走向萬丈深淵，她已經徹底的成為了一個傀儡。
周圍的一切飛速而過，她終究逃不過被人操控，墜入深淵。
她絕望的閉上雙眼，卻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不斷往上飄去。
睜開眼的一瞬間，她竟然看到了自己！
準確的說，是一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看到自己死後的樣子？內心的恐懼驅使她朝自己的臉頰摸去，不料指尖竟可以直接穿過自己的麵部。
她奮力的往身後跑去，周圍高大的建築卻突然拔地而起，將她困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裏。
這一定是假的！一定隻是幻覺！
她害怕的想要衝破這些阻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可以在厚厚的牆壁裏來往自如。
回憶像潮水般洶湧而來，她記得在宮辰熠趕到的最後一刻，自己一頭撞在了堅硬的牆壁上。
所以，她現在是死了嗎？
一陣迷霧蔓延了過來，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眼前的場景卻是一片潺潺流水，鳥語花香。
澄江？
顧不上心中的疑惑，她朝著那一片綠洲奔跑過去。
這是她朝思暮想的家鄉嗎？
她看到母親坐在灶前，熬著她最喜歡喝的玉米濃湯。
而一旁的父親笑容滿麵，一臉慈祥。
“爸爸！媽媽！”
她眼中的淚水如瀑布一般一瀉而下，她早知道，他們是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的。
不遠處的母親朝她伸出雙手，她激動的跑過去，最終卻隻抱到一團空氣。
心心念念的兩個熟悉麵孔瞬間消失在眼前，顧小梵黯然失色的跌倒在地。
“孩子，我和你爸爸將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從今往後，隻有你能照顧自己了，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整個願院子充斥著母親哀怨的聲音，她的眼神掃過四周的每一個角落，卻始終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們快回來！”
然而嘶聲力竭的呼喊聲換來的依然隻是她一人孤苦伶仃的煎熬。
這一定不是真的！這一切一定隻是她的錯覺！
顧小梵急切的想要從這個幻境中解脫出來，可是，任憑她如何尖叫和奔跑，這夢境還是如同磐石一般無法摧毀。
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報警，宮宸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看著滿臉通紅呼吸急促的顧小梵，宮宸熠的腦海一片空白，緊張和恐懼迅速占據了整個腦海。
“醫生！醫生！”
他心急如焚的往外跑去，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這樣突發的狀況讓他措手不及，所幸的是眾人此刻也及時的趕了過來。
“宮先生，請你跟我進來一趟。”
一個小護士從急救室裏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拉起在門外焦躁徘徊的宮宸熠往裏跑去。
“我太太怎麽樣了？”
看著手術台上那些數目繁多的儀器，還有她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管子，宮宸熠渾身緊張得就像拉滿了弓的弦一樣。
“宮先生，顧小姐應該是在夢中看到了一些刺激性的畫麵，所以才會表現出情緒激動卻又無法蘇醒的樣子，現在你是她最親近的人，所以我們需要你在一旁喚醒她的意識。”
“好，我試試。”
他走到她身邊，小聲的呼喚著她。
“小梵，我是宮宸熠，你能睜開眼看看我嗎？”
“小梵，我記得你說過，要陪在我身邊一輩子，所以你現在要趕快醒來。”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開心嗎？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開心得起來呢？”
……
身邊的環境突然發生了變化，顧小梵被帶到了一片極為熟悉的工地上，而一個如此寬闊的地方竟也空無一人。
“小梵！小梵你醒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麻木不忍的身體似乎又重新增添了些力氣。
“辰熠？是你嗎辰熠？”
她將他聽得清清楚楚，可是這裏明明沒有一個人！
難道這不是夢境？難道她真的已經死去了嗎？
宮宸熠的聲音依舊縈繞在她耳邊，她踉蹌的轉過身去，恐懼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的內心，隨時可以將她最後的一絲心理防線擊潰。
不遠處一幢未建好的樓下，似乎有什麽紅色的液體在逐漸蔓延開來。
她仿佛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朝著那一片血紅色走了過去。
“爸……爸爸！？”
顧小梵難以置信的看著躺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他的整張臉已經被摔得麵目全非，而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隻有掛在他身上的一塊懷表。
她清楚的記得，那是她曾經送他的唯一一樣東西。
她無法平息自己此刻焦灼的情緒，一顆飄忽不定的心像是大海上的帆船，找不到任何出口。
此刻這個血肉模糊的軀體，是她可敬可愛的父親。
而現在，他再也無法睜開眼看看自己了。
“小梵！戰勝心裏的恐懼，快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