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心魔
“我不記得昨晚說到哪嘞！要不你有什麽想知道的，你再問問我？”
昨晚的那些話，宮辰熠一字不漏的都記得，他沉默了幾秒鍾，看起來有些鬱悶的樣子。
“關於那個別墅投資的事。”
他像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一般，表情痛苦。
“你說到這個我還真是來氣呢！我大哥也是從那上麵掉下來的，你可是沒看見，那場麵真的是慘得沒法說嘞！太嚇人啦！你說的那個顧小梵，她那天去看了她爸之後就瘋掉啦……”
“你說什麽？！怎麽瘋了？”
宮宸熠突然打斷她的話，一雙深邃的眼眸漏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哎呀！也不算是瘋掉了啦，她抱著她爸被摔得稀爛的身子哭得那叫一個慘嘞！然後她回家後就一直神誌不清，不吃不喝了好幾天，當然，這個我也隻是聽人家說的哦，我也沒見過。”
宮宸熠心裏的最後一絲防線也在此時完全崩潰，那樣的場景似乎此刻就出現在他眼前。
“你應該很痛吧！”
宮宸熠喃喃自語，心緒卻完全飄到顧小梵那張笑麵如花的臉上，她現在之所以能夠每天都那麽開心，是因為她忘了這一切嗎？
“那肯定是很痛的嘞！你不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她就一直把鎮上的老李頭當成她爸爸，就是因為兩個人長得有點像，但是沒過多久哦，那老李頭就去城裏和他自己的兒女生活去了。”
直到現在，宮宸熠才明白顧小梵所謂的選擇性失憶忘掉的是什麽，她忘掉的是一個不堪回首的過往，是一個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口。
“當年開發商建設別墅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肯定假不了，你可以去問問這裏的每一個人，而且這件事情雖然當時沒有多大的反響，但是後來投資商是陪了不少錢的嘞！聽說是還沒完工就被人揭發了，有些人還坐牢了啦。”
老板娘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來，她就像在陳述著一件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隻當這是飯後的談資，他雖然不能相信，卻也無法反駁。
因為在他的心裏，他已經最大程度的相信了她所說的話是真的，而僅僅剩下的那一部分的質疑，便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
宮宸熠從店裏走出來的時候，小鎮裏陸陸續續的多了一些人，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助。
他記得老爺子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這件事情，如果照店裏的老板娘所說，這件事在當時應該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甚至牽扯到了有人入獄的地步，可是為何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在當時項目快完工的時候，老爺子便將他派回了公司總部，難道是那個時候.……
他匆忙的將緩緩行駛的車停在路邊，拿過副駕駛坐墊上的手機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
“辰熠，有什麽事嗎？”
聽到老爺子的聲音，宮宸熠難以抑製心中的怒火，他一直把他當成是自己敬重的父親，他卻將這件事瞞了他這麽多年。
“我問你，當年在澄江投資的那個項目，你是否還記得？”
宮宸熠的話語冷得沒有往日的一絲溫度，甚至連一聲尊稱都沒有，老爺子不由得怔了怔。
“我當然記得，怎麽了辰熠？”
他有些蒼老的聲音讓宮辰熠的心慢慢碎裂開來，老爺子都這把年紀了，他們父子竟還要為了這件事反目成仇嗎？
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一邊是養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父親，他到底該怎麽辦？
“我忘了，我就不該問你，你當然會記得，因為這個項目是建立在多少人的鮮血上麵！因為你一直都是那樣狂傲自大！”
他曾經一度認為，男人流眼淚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可現在，他的聲音卻開始變得哽咽。
電話那邊的老爺子頓時變得沉默，他知道，宮宸熠必定是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他越來越相信報應了，他煞費苦心瞞過他的事情，最終成為了他們中間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辰熠，你還年輕，很多事你都不懂，你現在不在市裏吧，等你回來我們再說吧。”
“……”
電話裏傳來一陣忙音，老爺子緩緩的將手中的電話放下，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即便宮宸熠現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他的情緒也不該是剛剛表現的那樣憤怒和失落。
傍晚，整個S市下起了瓢潑大雨，宮宸熠將車停在醫院樓下，靜靜地看著顧小梵病房裏發出的燈光，他是如此的想念她，卻沒有任何的勇氣去麵對她。
“宮先生？你怎麽來了？怎麽還淋雨了？”
唐明坐在醫院辦公室裏，看著渾身被淋濕的宮宸熠很是不解。
作為顧小梵的主治醫生，他也很有必要關心一下她的家人，尤其麵前的這位還是她的丈夫。
“沒事，忘帶傘了，我……”
宮宸熠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此刻現在門口的他竟然漏出了有些猶豫的神情。
“沒關係，有什麽話進來說。”
唐明對著他漏出一個暖心的微笑，雖然他不知道宮宸熠在想什麽，但是他的動作和語氣都說明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樂觀，這一點他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剛從外麵回來，正好要去找小梵，走錯門了，打擾了。”
他說著便從門口退了出去，唐明沒有喊住他，他明白，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心魔，不堪回首的過往，或是難以抉擇的明天，而可以打敗心魔的唯有他自己。
宮宸熠在顧小梵病房外徘徊不前，他的拳頭重重的打在牆壁上，他剛剛居然有了那樣的想法……
是他太自私了嗎？居然是那麽害怕她恢複記憶，他居然想要去問唐明，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永遠無法想起來那段往事。
即便這些事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不可估量的傷害，可是她仍然有知道真相並做出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誰？！”
剛從外麵帶宵夜給顧小梵的周芸被站在門口的宮宸熠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