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隨性而為
今日午餐趕了個早,餐後凱文把拉科塔叫到一旁:“我待會走後,你們盡量不要到處走動,特別是晚上不能燃點篝火,免得將烏米亞司引來。”
拉科塔頻頻點頭,保命的事他自會言聽計從,但如何阻止凱文離開他卻是一籌莫展,好幾次欲言又止之後,他隻得無奈地退到一旁。
凱文衝他微微一笑:“你不用擔心,我明天下午之前肯定回來,而且,我也會當麵向先知解釋,不會讓你為難。”
拉科塔急忙致謝,凱文又對詩安道:“我也不會讓你為難,回去的路上我不會抱著你,這樣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詩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還夾雜著些許失望:“您是打算騎馬回去?”
“不是。”凱文從腰後取下一捆繩索,故意在詩安麵前晃蕩幾下,“路程太遠,我怕手臂耐力不足,所以……”
“不要!”詩安如貓彈一般跳起逃開,不料凱文振翅一躍便落在她的麵前,嚇得她扭頭又朝別的方向跑躥。凱文有意逗她一下,總是輕易阻斷她的去路,幾番折騰下來,詩安急得直喊:“我不要跟您綁在一起。”
“綁在一起有什麽不好,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說話間,凱文又是一次騰躍,詩安收勢不及,一頭撞進他的懷裏。凱文哈哈大笑,一把將她囫圇抱住,任她如何掙紮就是不放手。
詩安又羞又急:“您把我弄疼啦!”
凱文這才趕忙撒開雙手,詩安已是臉紅過耳。適才一抱雖說玩笑成分居多,但有種甜馨溫煦的氣息在他們之間絮絮揚揚飄散。
有守衛目睹了這個過程,交頭接耳之間更是篤定他們的猜測。拉科塔害怕滿臉的表情被凱文看破,索性側過身體不再望向那邊。
到了此時,凱文更能確信詩安的心意,心存歡喜的同時也在猶豫懊惱,各種想法在他腦中衝突煎熬,以至於拿不定主意下不了決心,隻能繼續假裝對習俗一無所知,不給詩安隻言片字的承諾和希望。
這種矛盾也令他冷靜不少,在確認詩安的傷口無礙之後,他招呼拉科塔過來,並把繩索遞交過去。可他並不知道,詩安的心境遠比他複雜得多,喜悅之中夾雜酸楚,羞怯之餘甚有期盼,滿懷柔情卻又害怕傷害,似乎有著無窮的勇氣卻又畏縮不敢向前。
在這種心情支配下,詩安變得沉默寡言,直到兩人飛離營地,她依然沒能從中解脫出來。
凱文本想重溫那種心猿意馬的感覺,可詩安一言不發,除了揪著他的一條胳膊再無其他動作。凱文對此有些意外:“你是不是害怕了?要不要我飛低一點?”
詩安輕輕搖頭,仍舊沒有說話。
凱文不由暗想:“莫非我做得有些過分,惹得她生氣了?”可他不敢點破這層窗戶紙,思緒流轉間,他已改變前行方向,朝著巨蠍的巢穴飛去,他想在那裏總能找到話題打破僵局。
巨蠍巢穴所在之地早已變成一片澤國,唯獨沙坑之中看不見水的影子。凱文不禁奇道:“我還以為這個巢穴會被大水淹沒呢。”
這句看似自言自語的疑問終於得到詩安的回應:“那些雨水應當是沉進沙子裏去了。”
凱文大喜:“你不生氣啦?”
詩安低吟一聲:“我……沒有生氣呀……”
“那你為何不說話了?”
“我隻是……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還在想綁在一起的事呀?”
“不是……”
“我真的沒想占你便宜,這麽做確實是出於安全考慮。”
“我知道……我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事呀,能不能告訴我?”
“也沒什麽特別的,已經想通啦。”
凱文心中略微一沉,他其實能感受到詩安所想,卻猜不透她所說的“想通”是什麽意思,他想繼續追問,怎奈詩安的回答已將他拒之門外,他隻有連聲兩句“那就好”以化解尷尬,進而言及其他:“你看,地麵上的積水都繞著巢穴流動,並沒有灌進沙坑之中。”
“看到了,好像巢穴四周有一圈引水的溝渠一般。”
“啊!我知道啦!”凱文興奮得叫出一聲,還沒等詩安的疑問落音,他已將日前巨蠍繞圈子的奇怪舉動抖摟出來。
“沒想到它這麽聰明,居然知道如何防止巢穴被淹。”
“你可別小看它喲,我跟你說,這兩天我還見識過它更厲害的本事。”
“真的?”
“想知道?”
“嗯,您說吧。”
“那你不許生氣啦。”
詩安愣了一下,旋即道:“我真的沒有生氣呀,不信您瞧。”說著,她側過臉來,原本是想讓凱文看清她的神情,誰曾想凱文一直貼在她的耳邊說話,她這麽一轉臉,臉頰便與凱文的雙唇輕輕碰上,就像被凱文吻上一般。
詩安頓時麵紅耳赤,雙手捂臉不知該往何處躲藏。凱文的嘴唇如被電擊,麻木中盡是震顫,就連舌頭也被感染,說出的話吞吞吐吐、字詞不清,誰又能聽得明白。
詩安無語,凱文也不知該說什麽,兩人再度陷入一種各懷心思的沉默。凱文不僅因為剛才“一吻”灼熱纏身,也在自問這般發展下去究竟是對是錯,詩安的勇氣卻在積蓄與潰散中不斷重複,那個深埋心底的問題終歸沒能衝破沉默的桎梏。
不知過了多久,詩安忽然悠悠說了一句:“我們還是趕路吧。”凱文這才如夢方醒,然而剛飛不到幾分鍾,他又懸停下來,騰出一隻手指向前方的土丘:“快看,烏米亞司在那裏幹嘛?”
詩安聞言望去,隻見烏米亞司踞在土丘頂端,八條粗腿和一對巨鉗將它的頭部高高頂起,它的後身及鞭尾則順著土丘的坡度傾斜向下,像是一座滑梯,更似一匹嘯月的野狼。
“它這是做什麽?”
“不知道啊。”
“飛近一點吧。”
“不行的。”簡短幾句話,之前的氣氛似乎有些緩和,凱文借機把夜會巨蠍的遭遇講述一番,還不忘強調:“這家夥不可小覷,離它遠點總不會有錯。”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都聽您的。”
詩安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在凱文聽來總有雙關之意,他能隱隱感受到詩安的無奈和傷情,卻隻能暗自給自己立下規矩:隻要不是為了迷惑先知,一定不再與詩安多添情愫。
可他很快就開始搖頭苦笑,因為他意識到這個規矩根本毫無意義,如果詩安真是先知的棋子,那麽隻要麵對詩安,就等於處於先知的監控之中,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想來想去,他覺得隻能用“隨性而為”這四個字來化解眼下的困惑,如此一來,那塊壓在他心中的石頭頓時消匿無蹤,也就不再在乎詩安所言背後的深意,隻管按照字麵意思調侃過去:“怎麽突然變得聽話了?”
詩安的語氣依然如舊:“因為您是真神啊,您說的我自然是要聽的。”
“如果我不是真神,你還會聽我的麽?”
“您怎麽可能不是真神。”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是,你會如何?”
“如果您不是……我……”被凱文吻過之後,詩安嫁給凱文的決心更加堅定,然而凱文的慌亂掩飾,以及隨後的沉默不語,甚至於剛才的若無其事,都令她心寒沉溺,她好不容易壓製住滿腔的熱情與渴望,凱文的這個問題卻讓她功虧一簣。
“是不是就不聽啦?”
“不是……”詩安認定這是凱文在試探她的心意,她的勇氣在那一刻似乎充盈滿溢,可一張嘴,不僅想說的沒有說出口,就連聲音也幾不可聞,“不管您是不是……真神,隻要……隻要是您說的……我……我都……聽……”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您……”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乖啦!”
“您就會欺負我。”
“我哪有欺負你啊?”
“怎麽沒有!剛才還……”
“剛才不算。”凱文故意這麽一說,趁著詩安以為他抵賴之時,雙臂忽然收緊,身體貼近詩安,探頭在她側顏上吻了一下,繼而笑道,“這次才算數。”
詩安不知是喜是羞,十根指頭在凱文的雙臂上使勁撓抓,疼得凱文連聲求饒:“哎呀,疼!別抓啦,我錯啦,我再也不欺負你啦!”
詩安隻哼不語,又使勁掐了一把才肯作罷。
這般嬉鬧過後,之前的那些不悅與猜疑漸漸消融,詩安的話逐漸多了起來,天空中的雲彩、原野上的丘巒盡皆變得絢爛多姿,每一處似乎都能引發許多共同的感慨,就連偶爾掠過的飛鳥也能成為聊不完的話題。
飛抵部落上空時,已是天色將黑,凱文本想前往引渠工地探訪一番,此刻也隻能打消這個念頭。他又想找機會與卡爾等人見上一麵,但無論是帶詩安同去,還是找借口單獨行動,都無法避免被先知知曉,萬一由此引發先知懷疑,倒真有些得不償失,所以他直接飛到先知住所前,與詩安一道敲開了先知的房門。
先知瞧見兩人時頗顯詫異:“真神,您怎麽回來啦?”
雖說四下並無他人,但先知的恭敬足以作為提示,凱文暗道:“你真是謹慎得很啊,我倒要看看你與詩安之間隱藏著什麽關係。”口中卻說:“先知,詩安姑娘受了傷,我怕耽擱久了傷口感染,這才送她回來。”
“是這樣啊,快進屋。”先知側到一旁,把兩人讓進屋內。
詩安的傷並不嚴重,先知用藥水將傷口清洗過後,又用藥膏敷在上麵,最後用粗布簡單包紮一番就算完成:“詩安姑娘,這一路回來想必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真神還有幾句話要說。”
詩安點頭告辭,待到她的腳步聲遠去,凱文趕緊跪倒在地:“請先知恕罪,岩狼見詩安姑娘受了傷,心中擔心害怕,所以才會沒經允許擅自回來,岩狼知錯下次不敢啦。”
“哼!看在你對詩安一往情深的份上,這件事情就不追究了,但是,明天一早你必須回去,記住,如果再犯,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多謝先知饒恕,岩狼一定守住普拉托達爾寸步不離,一定報答……”
“行啦,別廢話了!我問你,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荒村睡了一晚?”
“是的。”
“抬頭,張嘴,讓我看看。”
凱文不知何故,依言擺出姿勢,任由先知細細看完才怯怯發問:“先知,我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你難道不知那裏是詛咒之地麽?”
“岩狼知道先知和酋長都下過禁令,不準族人踏入那裏半步。我隻是因為夜黑分辨不出方向才會誤入,但我有些納悶,那裏除了遍地骸骨,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至少,我在那裏睡了一夜,至今也沒有感覺有啥不對勁的。”
“笨貨!等到你發覺異常時,你就離死期不遠了!”
“啊!”凱文慌忙求助,“偉大的先知,岩狼無知,請先知救命!”
“算你命大,如果等我傳信要你回來,隻怕沒人能救得了你。”
凱文這才明白先知放過他的真正原因,感慨之餘心中也覺踏實許多,他的利用價值尚未用盡,至少在普拉托達爾之謎解開之前,隻要循規蹈矩就不會有性命之憂,隻不過這個央求之舉是必不可少的:“還請先知看在岩狼忠心耿耿的份上,救岩狼一命!”
“忠心?隻怕你一門心思都花在詩安身上了吧。”
“岩狼知錯,我明天回去之後,再也不會胡思亂想,再也不會擅離職守啦。”
“滿口鬼話!”先知懶得跟凱文多費口舌,轉身去向內屋,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挑選出好些藥水藥劑,還有說不清的礦物骨骼,全部倒入瓦罐中熬製好長一段時間,才煉出一小杯粘稠的液體。
凱文眼巴巴地看著先知回到身前,迫不及待地接過藥水,不假思索地一口灌下,全然不顧那藥水腥臭得令人作嘔。
先知靜靜地冷眼旁觀,直到凱文難受的神情漸緩才開口說道:“明天清晨,你還需服用第二劑藥水才能根除後患。”
“岩狼明白,多謝先知賜藥。”
“你可以走啦,對了,那幾個外族人,你想見就去見吧。”
“岩狼與他們沒有瓜葛,隻要他們不搗亂,我用不著去見他們的。”凱文腦子轉得快,此話毫無遲滯的脫口而出,先知竟沒覺察出破綻:“這件事用不著我多費唇舌,就這樣吧,我也該休息了。”
凱文叩首拜退,出門之後才覺後背冰涼,看來先知的警惕性並無鬆懈,懷疑和試探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生,如此還真不能貿然去見卡爾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