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舉兩得
在瓦奇族“那林特節”的前三天,道格拉斯為了向凱文賠禮,特地請他單獨喝了幾杯。凱文心中本無芥蒂,見道格拉斯如此有心,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
道格拉斯感覺到了凱文的友善,心情十分愉悅,幾杯酒下肚之後,他的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兩人天南海北的一陣閑聊之後,道格拉斯向凱文述說了一段痛心的往事:“帕奴參加過最後一次偷襲塞布隆的戰鬥,在那次行動中,精靈族故布疑陣,還用上了新安裝的防禦武器,所以帕奴損失相當慘重。
“當時,帕奴跟隨著薩拉裏奧首領衝在隊伍的最前列,一度殺到了塞布隆城中,但是當帕奴闖進牢房營救族人時,卻被牢房中的恐怖一幕嚇呆了。
“帕奴看見十幾個族人被麵部朝下地捆綁在木板上,有兩個拳頭大小的石球懸掛在亞達的頭頂和後背上方,石球正通過某種機關不停地上下運動,錘打著亞達的後腦和脊背。每個被綁之人的腦袋下麵都放著一個盆子,盛放著從亞達犄角中滴出來的毒液。
“薩拉裏奧首領試著解開了其中一人,可是亞達除了還有一口餘氣,已經跟死人沒有多大的差別了。薩拉裏奧首領的眼睛都迸出了血,亞達帶領著瓦奇勇士拚命地想找到皮斯奈爾,可是城堡頂上的弓弩萬箭齊發,首領受了重傷,帕奴也斷了兩根肋骨。帕奴冒死把首領帶出了塞布隆,卻最終沒能保住亞達的性命,唉……”
凱文聽得熱血沸騰,他憤憤地問道:“你們犄角中的毒液,是否就是那種可以讓人昏迷的東西?”
“正是。”
“它們怎麽能夠如此殘忍地對待戰俘?”凱文將石杯砸在桌上,心頭怒火直燒,“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為瓦奇人討回這個公道。”
原本一餐融洽的酒宴,卻被道格拉斯的一段回憶破壞了氣氛,凱文無心再飲,便找借口草草收場。他回到山洞時,卡爾兄妹和菲尼已然入睡,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道格拉斯為什麽要把這段故事說出來。
“他是無心一說,還是另有企圖?”凱文怎麽想,怎麽覺得道格拉斯有其目的,但是,這個目的會是什麽呢?難道,隻是為了讓他對精靈族產生反感,從而更加偏向於瓦奇族?
凱文想不明白索性睡覺,到了次日早晨,他把這件事情說給大家聽後,卡爾兄妹和菲尼也猜不出其中的玄機。
凱文想著既然約好了圖納西單獨麵談,便在見麵時直接進行了求證:“圖納西首領,在談正事以前,我想問一個小問題。”
圖納西反正也不清楚凱文的意圖,從何談起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基索請說。”
“昨天晚上,道格拉斯請我喝酒,席間說起了多年前瓦奇人最後一次偷襲塞布隆的故事,不知是不是首領授意他這麽說的?”
“授意?為什麽要授意?”圖納西對這突如其來的指責有些莫名其妙。
“這麽說來,首領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凱文其實清楚這種求證毫無意義,他這麽問隻是想看一看圖納西的第一反應,但他從圖納西的眼睛和神色中並未看出異樣,心中的猜忌也就淡化了許多。
“帕奴確實不知道基索說的是什麽。”
“那好,這件事情就先放一邊,我們來說正事。”
“基索想說什麽,盡管直說。”
凱文略一沉吟,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借首領的族人和鑰匙用一用。”
“啊?基索要幹什麽?”
“這些天來,我一直糾結於該相信誰,該懷疑誰,可是我看到的都是一些表象。這種表象不僅僅指這裏,也包括塞布隆。我之所以糾結,就是因為不管是在塞布隆,還是在這裏,我都能感受到被尊敬被重視,所不同的,僅僅隻是表達方式而已。”
凱文觀察著圖納西的表情,見他一副急於知道下文的模樣,便接著說:“所以,我急於證明一個問題,就是在精靈族和瓦奇族之間,究竟誰正誰邪。
“而且,這裏麵還夾雜著一個關鍵問題,就是我到底是不是羽衛的轉世。這一點,你一直不信,就連我自己也始終在懷疑。但人們不是常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嗎,萬一我真的是羽衛,而我對此事不聞不問,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圖納西聽完凱文這段話,想了半天,冒出了一句:“基索的這種糾結,跟帕奴有什麽關係?基索隻需自行拿定主意就可以了。雖然說帕奴希望得到基索的信任,也努力展現出最真實的一麵,但如果基索堅持不信,帕奴也沒有辦法。有些話帕奴早就說過了,今天基索再次提起,帕奴還是這個意見。”
“你!”凱文差點被噎得喘不上氣,他恨不得敲開圖納西的木魚腦袋,把裏麵的漿糊全都掏出來,“你難道就沒想過,萬一我是古澌汀的轉世,你幫我就等於在幫自己嗎?”
“帕奴想過啊,所以帕奴希望基索能夠相信帕奴,相信帕奴為使命所做的努力。”
“那你就幫助我啊。”
“幫你可以,用人、用物都可以,但是,用鑰匙,不行!”
凱文樂了,繞了半天彎子,原來圖納西是不願意拿出鑰匙。他笑了一陣,對圖納西說道:“你好歹也問問我的想法和計劃再做決定啊,你不知道這樣一口回絕,讓我很難堪嗎?”
圖納西瞪了凱文一眼,心念轉動間,尷尬地回報一笑:“其實帕奴一直在等基索說出計劃,隻不過基索提到了鑰匙,帕奴就忍不住著急了。”
“那我們先不說鑰匙,隻說想法,行不行?”
“基索請說。”
“我一直在想,如果皮斯奈爾暗藏心機,它一定會暗地裏做些手腳,而巴庫就是最好的棋子,所以我想試一試巴庫,如果它得到鑰匙之後獨自逃逸,就足以證明皮斯奈爾不可信。”
“那如果不是這樣呢?”
“如果巴庫拿到鑰匙之後,還想方設法帶我們幾個一起離開,或者拿到鑰匙之後繼續控製著你,意圖瓦解瓦奇人的鬥誌,都可以證明皮斯奈爾可信。”
“那就是說,如果出現後麵的結果,就能證明帕奴不可信了?”
“也不盡然,隻是問題會更加複雜了。”
“那基索這種驗證有意義嗎?”
“當然有啦,最起碼,不管會出現哪種結果,首領如果願意傾力相助,至少可以證明瓦奇人心中沒有鬼。”
“哈!”圖納西總算明白了凱文的意圖,他笑中帶怒地說道,“繞了半天,基索並不是為了試巴庫,而是為了試帕奴啊。”
凱文笑看著圖納西,沒有反駁,卻反問道:“那,首領願不願意一試呢?”
“試!為何不試?”圖納西語氣中頗有不快,但他強壓著心頭的衝動,盡可能的把話語控製得不太刺耳,“但是,基索要明白,帕奴同意試,完全是因為基索有可能是大人的轉世,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基索再如何激將,帕奴也絕不可能答應。”
圖納西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試歸試,基索還得另想辦法,想拿鑰匙做誘餌,不可能!”
凱文試探著問道:“首領是不是擔心我們借著試探之名,把鑰匙趁機奪走?”
“是,也不完全是。”
“這該怎麽理解?”
“鑰匙是瓦奇族唯一的信念支柱,不管什麽名義,不管什麽原因,鑰匙都不可能拿出來。”
“可是,首領不是承諾在奪回塞布隆之後,把鑰匙交給我嗎?”
“那不一樣,隻要塞布隆在瓦奇族手裏,帕奴不怕基索能玩出什麽花樣。”
“好吧,好吧。”凱文自認說不過圖納西,“那如果我有辦法可以確保鑰匙萬無一失呢?”
“那也不行!”
“你可以派親衛暗中守著,不管是誰想帶著鑰匙逃走,格殺勿論不就行了。”
“帕奴說了,其他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唯獨鑰匙,不行就是不行。”
“那假鑰匙總可以吧?”
“不行……”圖納西似乎快要爆炸,他順口就喊出了“不行”二字,喊完之後才意識到凱文說的是假鑰匙,他趕忙改口,“假鑰匙啊……那個行。”
凱文暗中得意,卻不料圖納西還沒有被繞糊塗:“雖然用的是假鑰匙,但是藏鑰匙的地方就會因此暴露,那帕奴豈不是要重新找地方藏鑰匙?”
“很難嗎?”
“呃……有難度,但不等於沒辦法。”
“你剛才不是說了,除了鑰匙,其他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那這假鑰匙一事,我就當你答應了。”凱文也擔心圖納西反悔,所以想著趕緊把這事敲定再說。
“好吧,帕奴答應了。”圖納西確實有些無奈,“既然如此,基索也該把計劃詳細地告訴帕奴了。”
“嗯。”凱文見目的已經達成一半,心情大好,他對圖納西說道,“我的計劃,就是想借著那林特節的機會,安排所有的瓦奇人全部喝醉,包括你和我們四個人,然後製造機會讓巴庫逃脫。我估摸著它會先尋找我們的下落,然後也會尋找你的下落,在確認沒有危險的情況下,它的真實麵目就會顯露出來,然後我們就能判斷誰是誰非了。”
“基索是想讓帕奴被精靈控製?”圖納西一聽這話立馬急了,“全族人都喝醉,還要讓精靈控製帕奴,萬一它把帕奴一族人全都殺了怎麽辦?”
“你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麽突然間糊塗了?”凱文嘲諷了一句,“巴庫的精神力在瓦奇人之上,你不喝醉它沒機會,而且它也會警覺。但是我不一樣,我裝醉的話,巴庫察覺不到,當然還要安排一些親衛躲藏在附近,它怎麽可能得逞?”
“哦,哦。”圖納西連“哦”了兩聲,不好意思地笑著岔開話題,“帕奴被精靈控製之後,萬一被亞達發現了假鑰匙的秘密,基索的計劃豈不會泡湯?”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隱患,誰讓你不肯用真鑰匙呢?”
“這無關鑰匙的真假,亞達不僅可能知道假鑰匙的計劃,還有可能探知帕奴和基索談話的所有內容啊。”
“你不傻嘛。”凱文的大笑被圖納西狠狠瞪了一眼,凱文忙止住了笑意,繼續說道,“這個計劃最難的就是這一點。但是如果你是巴庫,你身負著皮斯奈爾交代的秘密任務,當你發現機會就在眼前時,你是選擇盡快完成任務逃離,還是選擇仔細分析其中的原委?”
“小心謹慎是必然的,但有可能因為緊張和興奮,忽略一些細節。”
“這就對了,其實就算被巴庫察覺,整個計劃泡湯,我照樣有收獲不是?”
圖納西再次狠狠地瞪著凱文,凱文哈哈笑著起身告辭,臨行前還不忘囑托:“至於假鑰匙的製作,還有人員的安排,就勞煩首領大人費心了。這件事情不必人盡皆知,我那幾個朋友也不用知道,就讓他們盡興的喝酒玩鬧吧。”
圖納西望著凱文的背影直搖頭,他有些難以接受凱文的“強盜邏輯”,卻又有一些佩服凱文的勇氣和智慧。
他很快著手安排計劃的相關事宜,但在實施過程中,他發覺有個問題難以處理,便差人把凱文找了過來:“基索想驗證巴庫在拿到鑰匙之後的舉動,就得留出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任其發揮,亞達一旦離開了山洞,隻怕就難以控製了。”
“我先問一個小問題,最近巡邏隊可有在雪山附近發現可疑的現象?”
“嗯……沒有。”
“那就好辦了,但前提是巴庫確有密令在身。”凱文解釋道,“精靈族怕冷,這一點我可以確認,所以,巴庫拿了鑰匙之後,如果沒人接應,它不可能獨自逃入雪山。它有兩種選擇的可能,其一是控製一名瓦奇人,帶上足夠的裝備和食物,利用瓦奇人的雪山生存技能逃回塞布隆。另外一種可能,它會把鑰匙先藏在某個地方,然後返回牢籠呆著。
“我個人覺得它選擇這種方法的可能性更大,因為我已經告訴它,艾米麗是你們的恩人,而且你們也承諾隨時可以放我們走,所以它會寄希望於此,而且它相信我們不會扔下它,如此一來,等到我們離開的時候,它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帶走鑰匙了。”
“帕奴明白了。”圖納西對凱文越發佩服,“帕奴隻需要在裂穀的關鍵位置和牢籠前埋下伏兵,就不怕它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