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穀疑影
次日清晨,凱文被菲尼搖醒,他猛然驚覺自己竟然在輪值時睡著了。幸而一夜無事,若是遇到偷襲,隻怕他們已經身首異處了。
凱文一骨碌爬起身來,心中暗道慚愧,忙向菲尼道歉。
菲尼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幫著開脫道:“這幾天你比我辛苦,晚上雖說是輪值,但是你熬的時間遠比我長。今天晚上你先睡,好好恢複一下體力,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得去應付呢。”
凱文不好意思地笑著,扭頭四處張望,恰好聽見卡爾的鳥鳴聲,他歉意地衝著那個方向聳了一下肩膀,然後與菲尼收拾好東西繼續出發。
這一走又是一個上午,但是行進的路程依然跟前一日差不了多少。
凱文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擔心赫拉克的援兵會追趕上來。雖說援兵會晚兩天出發,但是兩者的速度差別太大,很有可能因此壞了計劃。
菲尼看出了凱文的心思,剛想安慰幾句,忽然覺得脖子上一疼,他正欲伸手去摸,卻發覺雙手沒有了知覺,他預感不妙,想提醒凱文,可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音便栽倒在地。
如此同時,凱文聽見了卡爾發出的警報,他尋思著找個地方隱蔽起來,卻見身旁的菲尼摔倒在地,他的左臂上也感覺到一下刺疼。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雙眼也順勢看了過去。可他的肢體已經不受控製,視線迅速模糊起來,四周的景物也劇烈地搖晃著,地麵如同一塊巨大的屏風迎麵向他撞來。他的喉頭咕嚕了兩聲,終究沒有喊出一個字,便頭重腳輕地撲倒在地。
等凱文猛然驚醒過來,驚訝地發現艾米麗正蹲在旁邊,眼睛裏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凱文掙紮著蠕動了一下身體和四肢,卻被渾身的酸疼引得“哎喲”了一聲。
艾米麗欣喜地呼道:“凱文哥哥,你終於醒啦。”
凱文這才注意艾米麗手中拿著一隻水袋,也才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怎麽在這裏?哈裏先生和卡爾呢,他們去哪了?”
此時菲尼也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他看見艾米麗也很是訝異,他揉著仍舊隱隱作疼的脖子奇怪地問道:“艾米麗,我們這是怎麽啦?”
艾米麗衝著他倆做了一個鬼臉:“你們兩個啊,差點被人煮著吃啦。”
艾米麗告訴凱文和菲尼,大約半個小時以前,卡爾發現路邊的山石後有人埋伏,他隨即發出了預警,但是那幾個埋伏的人手腳利落,在警報發出的同時已經發動了進攻。
艾米麗把水袋扔在一旁,從地上撿起一根細長的管子和兩根細針,攤在手心中伸到凱文和菲尼的麵前,“瞧,他們就是用的這種武器,這兩根細針是從你們身上拔下來的。哈裏先生說這種東西叫做吹管,可以無聲無息地發射毒針,一般人對此很難防範。”
凱文結果吹管和細針,仔細地翻看了好一陣子,驚歎道:“居然有如此怪異的武器,看來,那個神秘部族真是詭異啊。”
“哈裏先生說,他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這種武器了,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裏得以重見。”
“他還說了什麽?他們現在人呢?”
“他和哥哥去追蹤那些人了。”艾米麗沒等凱文追問,接著把剛才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當凱文和菲尼倒地,哈裏和卡爾再也顧不上暴露行蹤,他們衝著那些人連續射出了七八箭,怎奈距離有些遠,兩者之間又有樹木阻撓,幾支箭中命中目標的少之又少。
不過這一輪攻擊把那些人嚇住了,他們丟下了被射中的同伴倉惶逃走。
哈裏趕到凱文和菲尼身邊,確認他倆隻是處於昏迷狀態之後才放下心來。卡爾則跑到被射中的那人身邊,想要審訊一番,可是那人被箭射中了要害,早就一命嗚呼了。
哈裏不願錯過找到敵人老巢的機會,臨行前請求艾米麗留下來照看凱文和菲尼。卡爾也囑咐艾米麗一定要提高警惕,免得敵人殺回馬槍,他還告訴艾米麗:“我會在沿路留下記號,如果凱文和菲尼醒來之後,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帶著他們順著我留下的記號來找我們。”
凱文聽完暗自慶幸,他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用水可以把我們弄醒的?”
“我哪知道啊,我還不是什麽法子都試試唄。”艾米麗得意地描述了一番救人的過程,她說她把搖、拍、打、推等各種招式都用遍了,最後她才想到了用水,沒想到這招真能奏效。
凱文和菲尼相視苦笑了一聲,菲尼問道:“哈裏先生和卡爾走了多久了?”
“嗯,算起來應該有一個小時了。”
凱文陡升擔憂,他問道:“艾米麗,那個被殺的人在哪?”
艾米麗指向不遠處的林子:“在那邊,溪流那邊有一塊很大的石頭,那個人就在石頭後麵。”
凱文順勢看去,果然在樹木的縫隙中看到了一塊石頭的影子,“走,我們過去看看。”
艾米麗連忙擺手:“我不去!那裏有死人啊,你們自己去吧。”
“你怕嗎?”菲尼明知艾米麗害怕,卻故意問了一句,“那你還敢把吹管撿來?”。
“那是哥哥扔給我的,我才沒有靠近呢。”艾米麗不停地申辯著,雙腳如同被釘在了地上動都不動一下。
凱文也不強求,便和菲尼一起前往查看。
果然,在石頭後麵側躺著一具屍體,一支羽箭透穿了他的脖子,他除了穿著一條獸皮褲子之外,並沒有其他服飾,身上的皮膚被一層泥漿包裹著看不到原貌,隻有從幾處泥殼剝落的地方,才能依稀看見慘白的顏色。
在屍體的腦袋旁邊,淩亂地散落著一個不成型的東西,大體可以推斷是此人所戴的帽子,可能因為身體倒下時受到了衝擊,所以才會從頭上脫落,摔得變了形。
菲尼拾起帽子,在手中擺弄了好一陣子,總算把它恢複成原狀。他端著帽子左看右看,奇怪地自言自語:“這帽子比腦袋大出這麽多,怎麽戴啊?”
凱文接過帽子比劃了半天,同樣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他懶得再去多想,把帽子塞回了菲尼手中,然後動手在屍體的褲子中摸索了一陣,可惜隻找出了十幾枚毒針。
凱文小心翼翼地把毒針收好,見菲尼還在研究帽子,便問:“有頭緒了嗎?”
菲尼搖頭間,突然聽見艾米麗驚叫了一聲。凱文和菲尼趕緊跑了過去,見艾米麗站在那裏驚魂未定地四處張望,兩人不約而同地問道:“怎麽啦?”
“剛才……剛才……”艾米麗結巴了幾下才把話說清楚,“剛才好像有個東西……有個什麽東西掉到了我的脖子上,嚇得我趕緊去摸,但是……但是什麽也沒摸到。”
凱文忙轉到艾米麗身後,仔細看了看她的後頸:“沒東西啊,什麽也沒有!你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不是幻覺,絕對不是幻覺!我真的感覺有東西掉在我脖子上了!而且……”艾米麗用手四下掃了一遍,然後停在了一個方向上,“我叫了一聲之後,那個東西應該是被嚇跑了,我好象看到一道影子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你看清楚是什麽東西了嗎?”
“沒看啊,它的速度很快的,一轉眼就不見了。”
“那東西有多大?是不是一隻鳥啊?”菲尼問道。
“不是鳥。”艾米麗肯定地說,“我在叢林裏生活這麽多年,如果是鳥,我一定會知道。但是那個東西……那個東西,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麽。”
凱文和菲尼對此事不置可否,但是也沒有辦法反駁或者說服艾米麗,隻能在周圍的灌木叢中草草地尋找一番了事。
艾米麗見他們意在敷衍,心中不悅,當凱文提議出發尋找哈裏和卡爾時,她仍舊嘟著嘴站在原地不肯挪動腳步。
凱文笑道:“傻妹子,那東西反正已經跑了,就別去管它是什麽啦,我們還是趕緊去找你哥哥和哈裏先生吧。”
“是啊,艾米麗,萬一他們遇到危險怎麽辦?”菲尼跟著勸說,艾米麗知道他們有理,又見他們好歹算是哄了自己一番,也就找個台階下了。但她還是有些不如意,索性一個人悶聲鑽進了樹林。
凱文搖頭苦笑,和菲尼一道尾隨上去。
艾米麗有意避開了那具屍體,在樹林中找了一陣,然後在一棵樹下停住了腳步,她指著樹幹上的刀痕說道:“這個就是哥哥留下的記號了。”
凱文和菲尼見那記號就像是被隨意砍了幾刀一樣,看不出代表著什麽意思,不免有些納悶,忍不住問道:“這個記號是什麽意思?”
“這是我們摩科人特有的標記方式,通過它,不僅可以知道哥哥走的方向,還可以知道他在做記號時的安全狀況,是不是很了不起?”
艾米麗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她得意地看著凱文和菲尼,滿心以為他們會繼續追問有關記號的問題,可是凱文卻一直沉默不語,艾米麗的神情不由再次黯淡下去。
菲尼在旁看得真切,忙接過話題問道:“那麽這個記號該如何辨識,你快告訴我們吧。”
艾米麗瞪了凱文一眼,轉臉笑著對菲尼說:“你過來,我慢慢跟你說。”說完拉著菲尼走到樹前,對著那個記號左比畫右比畫,還輕聲地說些什麽,不僅故意不讓凱文聽見,還時不時地回頭衝凱文做個鬼臉,弄得凱文哭笑不得。
其實,凱文並非不想了解那個記號的意思,隻是他想到這個記號既然是特有的,援軍怎麽可能看懂?又怎麽可能通過記號找到他們的行進方向?
所以,他在考慮重新做一種標記。
凱文顧不上艾米麗的小脾氣,轉身回到路上,重新把馬匹拴牢,然後砍了一些樹枝在顯眼處擺出了一個箭頭,指向卡爾做的第一個記號,然後回到艾米麗身邊問道:“卡爾的這個記號指向哪個方向?”
艾米麗偷眼看著凱文做的事情,忽然明白了什麽,她衝凱文吐了一下舌頭,便把剛才的不快一下帶過,用手指著方位說道:“就是那邊。”
凱文朝那邊瞧了瞧,又看了看卡爾留下的記號,抽出匕首在那個記號下刻出了一個正對那個方向的箭頭,然後說道:“我們出發吧,爭取盡快趕上他們。”說完拔腿欲走,艾米麗卻突然又驚呼一聲,並用手衝著菲尼的身後使勁地點戳。
“怎麽啦?”菲尼莫名其妙地看著艾米麗,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可是除了樹還是樹,其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凱文緊張地拔劍戒備,在確認沒有異常之後,他才放下手中的長劍問道:“怎麽回事?”
“我剛才……又看見那個影子了。”
“什麽影子?就是之前的那個東西麽?”
“好象是的。”
凱文疑惑地看著艾米麗,見她不象說謊的模樣,便轉身走到艾米麗所指的位置,用長劍在灌木叢中亂砍了一通,卻始終沒有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可能是鬆鼠之類的動物吧。”凱文不想深究此事,隨意下了一個結論,催著菲尼和艾米麗沿路追尋下去。
密林中沒有道路,他們隻能在大樹和灌木的縫隙中穿行,若不是隔上一段距離就能找到卡爾留下的記號,他們三個人定會迷失在這茂密的叢林之中。
而且,他們前進的難度越來越大,不僅要躍過溝壑,淌過溪流,有時候甚至還得爬上一段陡峭的石崖,累得幾個人疲憊不堪,心中或多或少地開始咒罵這幫神秘的部族。
眼看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叢林中開始變得看不清東西、分不清方向,凱文擔心因此迷路,所以決定找一棵大樹過夜,等待天亮之後再繼續追蹤。
艾米麗見卡爾的記號並未中斷,心中稍許有些安慰。她雖然從小在森林中長大,但是這一天的勞累,確實超過了她的體能範圍,所以盡管樹幹硬邦邦的很不舒服,她還是很快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