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兩場奇夢
等凱文睜開眼睛,已經是黃昏時分。
橘紅色的陽光靜靜地灑在湖麵上、樹林中,樹木披上了紅彤彤的霞衣,放眼望去,整個山林竟成了紅楓的世界,洋溢著溫暖流淌著安寧。湖水在微風中泛起點點細浪,攜起一片躍動的金光,恰似金紅的雨滴飄落湖麵。一群飛鳥鳴叫著歡快地掠過天際,在紅霞和綠影之中畫下一抹生機。
這麽一片美好的景色,可惜凱文無法好好欣賞。他試圖站起身來,卻被一陣眩暈迫使著跪倒在了地麵,他感覺五腑六髒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一股酸水夾雜著血絲不受控製地從他的口腔和鼻子中噴嘔出來。他被這股酸水嗆得不停地咳嗽,傷口被牽扯著疼痛起來,渾身的肌肉也傳來一陣陣的酸疼,他痛苦地跪爬著,低垂著腦袋不住地呻吟。經過好長一段時間,他才勉強將胃中翻騰的感覺強壓下去,他試著支撐身體跪立起來,直到在這種體位下能夠抑製住眩暈和嘔吐的感覺,才一點一點地努力站直了身體。
凱文終於適應過來,雙眼也逐漸恢複了正常的視覺。他緩緩地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除了湖水、樹林、遠山、落霞,就隻剩下他獨自一人,那姑娘早已不見了蹤跡,就連原本戴在他手上的武器也被那姑娘取走。凱文一陣苦笑,心知那姑娘有徽記有武器,什麽時候離開都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她的行蹤如此詭秘,怎麽可能留下活口?
凱文總有一種身處夢境的感覺,而且是兩場分不清時間和空間、分不出界限和虛實的夢,一場是春夢、一場卻是噩夢,兩場夢忽而遊離、忽而交織,在凱文的心中攪起了波瀾,也揉出了亂麻。凱文寧願相信這些都是夢,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帶一絲幻覺。
凱文的胸口又傳來一陣疼痛,他低頭看去,竟發現胸前包紮著一塊黑色的布條。凱文愣住了,這布條分明來源於那姑娘,難道是那姑娘趁著他昏迷的時候,替他包紮了傷口?凱文越發想不明白,那姑娘手下留情有可能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可她有什麽理由反過來處理他的傷口?除非她另有目的,或者有其他無法明說的原因。
凱文滿腦子疑問,思路還沒有理順,突然感覺從傷口處傳來了異樣的痛覺。凱文大驚失色,他擔心那姑娘救人是假,做手腳是真,萬一她真的蛇蠍心腸,非要把他折磨致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凱文情急之下,趕緊解開了包紮的布條,發現傷口上被抹上了一層墨綠色的藥膏。他用指尖輕輕挑下一點藥末,湊近鼻子一聞,隻覺得辛辣之中夾雜著一縷芳香,全然沒有腥臊惡臭的味道。
凱文聽人說過,但凡毒藥一般都有奇特的臭味,既然這種藥膏沒有那樣的氣味,想必並非什麽毒藥了。他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那道傷口已經明顯地止住了流血,傷口翻出的皮肉被藥膏粘連著,基本恢複到了原來的位置,傷口的有些部位已經出現了結痂的痕跡。
凱文總算放下心來,到這個時候他才想明白,那姑娘如果想下毒手,一刀了結凱文的性命應當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便可免除所有的後患,她若是選擇用藥毒殺凱文,也隻需將毒藥抹在傷口上即可,大可不必煞費周折地包紮起來,畢竟在凱文昏迷的時間內,毒藥完全可以滲入他的血液,足以讓他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凱文留住了性命,心裏頓時踏實了許多,他見天色已經不早,也懶得再去思考那姑娘這麽做究竟是何用意,他已經把這些事情全都當成了那姑娘對他的回報。
此時的凱文,腦袋已經沒那麽昏昏沉沉了,體力也恢複了大半。他把黑布重新包紮好,又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服,然後小心翼翼地來到湖邊,蹲著喝了幾口湖水,打起精神準備返回諾迪雅。
可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地麵上一個奇怪的圖案突然躍入了他的眼裏。他走到近前,清楚的看出這個圖案由一大一小兩個同心圓組成,小圓被一個十字分割成了四塊同樣大小的區域。在大圓和小圓之間,均勻地分布著四個同等大小的菱形圖案,它們外側的尖端連在大圓之上,而內側尖端正好與小圓中的十字相接。
這個圖案明顯是那姑娘畫在這裏的,她為什麽要留下這麽一個圖案,這個圖案又暗示著什麽意思,她想通過這個圖案傳遞怎樣的信息,凱文一概猜不出來,他隻能把這個圖案牢牢記在腦海之中,期望著有那麽一天可以解開其中的謎團。
凱文蹭掉了地上的圖案,抬頭看了看斜陽,他猜想夕陽的方向就是諾迪雅的方向,因為諾迪雅的西邊就是大海,他相信隻要朝著夕陽的方向走下去,就一定能到達目的地。隻是凱文對於身處的準確位置,以及與諾迪雅之間的距離並沒有任何把握,他隻是深感肩頭的責任重大,他必須把獵手的相關情報盡快送達警備團,他也想趕回家中,以免父親再一次擔驚受怕。
離開湖岸便是茂密的叢林。叢林中灌木雜生荊棘密布,凱文沒有武器,隻能折了一段樹棍作為開路的工具。凱文並沒有在叢林中生存的經驗,他隻是聽人說過,可以用打草驚蛇的方法把毒蟲、毒蛇、野獸趕跑,所以他盡力揮動著木棍,重重地掃擊著身邊的灌木叢,還時不時地喝上一兩聲,指望著把隱藏的危險統統嚇走。
也許是因為幸運之神一直伴在他的左右,這一路走來,他除了身上被割出了好些細小的口子,確實沒有遇上其他的危險,但是他終歸還是太不了解叢林,在他決定進入叢林之前,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他本應當選擇在湖邊過夜,可他一心急著回家,根本就沒考慮過叢林的黑夜是種什麽樣子。
當夜幕降臨,那些厚密的枝葉不僅遮擋了星光,也封鎖了月光,整個叢林完全被暗夜籠罩。沒有星星和月亮的指引,凱文又怎能分辨得出前進的方向?不僅如此,他已經看不見周圍的任何東西,濃濃的黑夜把他困在原地寸步難行。
凱文摸遍了全身上下,希望能找到備用的火石,可是那顆火石早已不知去向。後悔和恐懼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他覺得自己再次陷入了怪獸的包圍,那些怪獸此刻正躲在黑暗中等待機會,隨時準備著發動偷襲。凱文越想越怕,且不說怪獸是否真的會出現,這麽大的森林,誰能保證沒有夜行的野獸,萬一被它們盯上,那豈不是變成了送上門的晚餐?
凱文當即決定停止前進,趕緊尋找一棵大樹安頓下來。隻是周圍太黑,凱文隻能用雙手一點點地摸索,當他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棵粗壯的大樹,卻因無法辨識抓手和落腳的位置,不得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爬了上去,之後他又經曆了好幾次險些掉下去的危險,總算找到了一個稍微舒服的樹杈窩了下來。
這一天下來,凱文實在太累了,他很快就在樹杈中沉沉入睡。可是睡到半夜,他忽然驚醒,噩夢中的黑暗似乎變幻到了現實之中,令他在恍然中不敢再閉上眼睛。
“趕緊睡吧,那隻是一個夢,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呢。”凱文自言自語著,勸慰自己忘掉夢裏的恐懼,鼓勵自己枕著蟲兒的鳴叫、披著微風的輕拂安然入眠。然而,噩夢雖被趕走,但他還是睡不著。並不是因為蚊蟲叮咬的困擾,也不是擔心遭受野獸的襲擊,而是因為這一天下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犧牲的戰友、恐怖的怪獸、神秘的殺手、美麗的姑娘,還有那神奇的傳送、怪異的圖案,每一件事都足以讓他無法平靜。凱文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又預示著一個什麽樣的未來。凱文試圖把所有的事情關聯起來,然後洞穿其中的奧秘,但是任憑他費盡心機,他尋求的那個答案總與他隔著一層薄紗,無法看清,無法穿越,更無法觸及。
“睡吧,這樣想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還不如安穩睡上一覺,天一亮就盡快趕回去,讓大家一起來分析,說不定能找出其中的端倪。”凱文歎了一口氣,扭動了幾下背上的肌肉,以求尋找一個更舒服的睡姿。
但凱文還是睡不著,他眯縫著眼睛望向深邃的暗夜,在那裏,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窈窕動人的身影,他知道這個身影屬於那個尚且不知姓名的姑娘,他仿佛覺得手心中又感受到了她的溫軟,嘴唇邊又纏綿上了她的芬芳,他仿佛正懷抱著她,擁吻著她,一種似曾相識又極為陌生的甜美感覺在他的血管中遊走激蕩,充斥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衝擊著他的每一道防線。這一刻,那柔媚性感的姑娘似乎與幹練颯爽的依莎貝爾融為了一體,幻變成了凱文心中最完美的女神,讓凱文在一片虛無飄渺的興奮和快樂中忘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