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除丞相
客廳裏的董丞相父子倆此刻都是如坐針氈。當葉寧剛跨進客廳時,兩人幾乎是閃電般地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董丞相思忖到自己一國之相的身份,隻好將焦慮的神色隱藏起來。
葉寧看到剛才兩人的反應,心裏頓時忍不住想笑。她估計遲遲不來,就是想讓這對活寶父子好好嚐嚐飽受煎熬的滋味。她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水眸微眯道:“董丞相大駕光臨,真是令我狀元府蓬蓽生輝。不知董丞相前來所為何事?”
董丞相一聽,真是氣得牙癢癢。好你個葉寧真會裝腔作勢,指使你的人害的我兒輸掉了所有家當,現在還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真是氣煞他也。可是眼下有求於人,董丞相隻好收斂所有鋒芒,向前幾步拱手,說道:“葉尚書,事情是這樣的。你身後的這位小哥今天在賭坊將招寶的銀兩還有相府以及幾家鋪子的房契全都騙走了。”
葉寧聽著董丞相理直氣壯地狀訴旁邊的寶笙,麵上神色淡淡,心裏卻早已忍不住哂笑。這個老不羞,怎麽不說你的寶貝兒子見財起貪念,還好意思說別人下套。當下,她做樣地轉頭問寶笙道:“寶笙可有此事?”
寶笙連忙垂頭一口否決道:“回少爺,我與董丞相的公子隻是公平下賭,並不存在什麽欺騙行為。”
聞言,葉寧滿意地點點頭,而董丞相父子則氣紅了眼。果然主仆一樣的牙尖嘴裏。葉寧轉頭望著臉色鐵青的董丞相,唇角含了一絲笑意,“丞相,你也聽到了。我的人說他和令公子之間絕不存在什麽欺騙。況且令公子也是成年人了,又遺傳了丞相的聰明睿智,又有誰能騙得了他呢。我看一定是場誤會而已。”
董丞相一聽,頓時氣得須發皆張。好你個葉寧,先將我兒褒揚一番,若我還是一口咬定我兒受騙,豈不是就在暗諷我兒是個大傻瓜嗎?董丞相當下強忍怒意,對葉寧笑道:“葉尚書現在的刁奴不給點兒厲害是不會說實話的。這奴才竟然還偷了狀元府還有幾家鋪子的房契在賭場豪賭,葉尚書可要好好拷問一番呐。”
葉寧變了臉色,眉眼冰冷地看向寶笙,冷哼道:“真有這等事?”
寶笙“嚇”得急忙跪地,顫聲道:“少爺,饒命啊!我手上沒有了銀兩就偷了房契去賭坊……”
“好啊!膽子倒不小。”葉寧怒氣衝天地喝道。
“少爺,我願意上交今天從賭坊贏來的所有財物。”為了配合做戲需要,寶笙使勁擠出兩滴眼淚,故意可憐巴巴地說。
“這樣啊。”葉寧略一沉吟道,“既然你這樣說,念你初犯就從輕處罰。將今天贏回來的所有財物交由管家登記收管。你現在可以下去了。”葉寧幹脆利落地說完,寶笙歡歡喜喜地就往外走。
董丞相父子倆一下子就傻了眼。這也算懲處下人?這分明是赤裸裸地包庇,那相府的所有財產呢,就這樣被葉寧吞掉?董丞相氣得瞬間眼前發黑,如果不是董招寶及時扶住他,隻怕他直接就栽了下去。
“葉尚書,剛才那個下人……”董丞相氣得有些口齒不清,葉寧已先一步打斷他的話,“丞相,剛才我的下人已將所有債權交由我管了。我剛才看了下令公子欠下的債務,好像還得九千多萬兩的銀子,不知令公子什麽時候能還上?”葉寧優雅地坐下,接過下人奉上的茶水,慢條絲理地用茶蓋劃著杯沿,神情慵懶。心裏卻已經樂壞了,沒想到敲竹杠的感覺真是爽啊!
“葉尚書,你怎麽能如此懲處下人,今天老夫前來狀元府就是要討回相府的所有財物。”董丞相氣得身子微顫,氣勢倒不小,一雙眼眸如鷹隼般發出凜冽的寒光。今日他過來就是要拿回原本相府的一切,如果葉寧識趣倒好,否則他也不會客氣。今天他這一趟是勢在必得了。
“丞相可知道現在在那裏?”葉寧冷笑出口,這個老匹夫到現在還沒分清狀況,還以為他是昔日那個八麵威風、人人畏懼的丞相嗎?
“這裏是狀元府啊!”董招寶不知道葉寧為何有此一問,順口答道。
“丞相啊,還是令公子比你有見識啊!”葉寧似笑非笑,抿了口茶水,聲音瞬間冷下幾分,“既然是狀元府,自然當家做主之人是我,狀元府自然有自己的府規,如何處置一個下人應該不需要別人在一旁指手畫腳吧。丞相和令公子有著閑工夫還不如趕快想辦法看怎麽還清欠下的債務。否則今晚恐怕連下榻的地方都沒有了吧。”
“葉寧,你有種……”此刻的董丞相臉色漲紅,漸而發青,牙齒咬的格格響,董招寶趕緊替他撫著胸口,將他扶到座位上。半晌,董丞相才平靜下來,葉寧唇角劃過諷刺的弧度,“丞相應該知道欠債還錢的道理吧。如果丞相不盡快給個說法,我現在就讓人去盤清相府的產業,再封了相府的宅子和鋪子,想必就是鬧到公堂之上,我也是有理有據。”
聞言,董丞相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頓時沒有了剛才張牙舞爪的氣勢,而癱軟地坐在那裏,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灰心絕望,再也不複曾經那般充滿鬥誌昂揚。良久,他吐出一口氣,聲音帶了一抹荒涼,“老夫大勢已去,自知鬥不過你。縱橫朝堂幾十年,老夫一直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沒想到晚年卻栽在你這後輩手上。但老夫輸得心服口服。你我雖是敵人,但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段和機智。老夫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也沒有什麽看不開的,隻希望葉尚書不要難為我的招寶。”說到最後,董丞相的聲音已經略帶哽咽,此刻董招寶看到以為對他嚴厲的父親此刻為了他,竟然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服軟,頓時拉住董丞相的手,一副父子情深的樣子。
葉寧望之,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隨即聲音淡然冷漠道:“丞相,令公子今後的造化全憑你的一念之間。是否配合就看你了。”
於是,董丞相遣了董招寶先回相府,他隨葉寧來到了書房。兩人坐定,董丞相半晌沒有說話,仿佛在思考著如何開口,葉寧也並不急迫地追問於他。
董丞相是聰明人,他可以不替自己著想,但絕對不會對董招寶棄之不顧,當初她就是看出這是董丞相的致命弱點,所以她才從董招寶下手的。雖然董丞相不是一個好官,不是一個好人,但絕對是一個好父親,所以葉寧可以答應董丞相以後不會難為董招寶。但是因果報應,董丞相造的孽就得董丞相自食惡果。
“其實老夫的確跟烏蒙有來往。當初老夫被權利蒙蔽了雙眼,希望有一天能靠烏蒙的勢力坐上西池國的龍椅。隻是我太低估了我的對方,也太相信烏蒙了,所以導致我現在的慘敗。不過我並不後悔,自古成王敗寇,即便遺臭萬年也比一直默默無聞要來得轟轟烈烈。”董丞相說得時候,情緒異常平靜,就像是跟別人閑聊一般。
葉寧對他一開口便說出這麽重要的一條訊息多少有些有些意外,本來她還不敢確定董丞相會不會直言不諱,會不會承認他與烏蒙有往來。如今看來他這般爽快,也是料定他時日不多,再無翻身的可能,所以還如幹脆爽快地全盤托出,也為了給董招寶贏取一些好處。
“那……四年前鎮朔將軍可是你與烏蒙聯手陷害。”葉寧情緒有些微微的激動,嘴唇輕咬,盡量不想泄露心中的波濤洶湧。
“葉開是你什麽人?”董丞相見此,下意識地開口詢問。
葉寧冷冷一笑,眸底有寒光閃爍,“正是家父。”
此話一出,董丞相有一瞬間的震驚,不過片刻他就恢複過來。他早就有這方麵的猜疑了。不過當年並沒有聽說葉家有漏網之魚,而且當年的葉開聽說也隻有一女,難道眼前之人是……
頓時心中的驚懼翻騰不已。好一個巾幗不讓須眉,這個女子三番五次在朝堂與他爭鋒相對,自己設下的陰謀算計總被她輕易拆除破解,並且給予自己沉痛地回擊。心思縝密、城府極深,才智過人,敏銳機警,比當年的葉開還要難以對付。果真是虎父無犬女。
當下,他略帶自嘲地一笑,“葉開有你這樣的女兒,也真是他的福氣,老夫欠下你們葉家一百多口的命,如今你要了老夫的命也是理所當然的。老夫隻求你能放過招寶,他是無辜的,他隻是個孩子。”
葉寧冷笑連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唇角勾起濃烈的嘲諷,“原來丞相也懂得什麽叫做無辜。當年葉寧一百多口的人難道就不是無辜的?難道就應該血濺伐場?”
一番話頓時問得董丞相啞口無言,是的,當年葉寧一百多口人是何其無辜,自己造的孽的確太深了。如果真有輪回報應的話,也希望全報應在自己身上,千萬不要牽扯到招寶身上。突然想到什麽,董丞相連忙驚慌道:“這些都是老夫欠下葉家的債,你千萬不能怪罪在招寶身上,老夫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這次就懇求你了,放過招寶。”
葉寧看著滄桑老矣的董丞相,心裏一陣喟歎,爹爹一直不是個亂殺無辜之人,如果自己也大開殺戒,又何當年的董丞相有什麽分別?況且如果爹爹地下有知,也一定會責怪自己的。當下,她低垂了眼,聲音透著一股蕭索,“我答應你今後不會難為董招寶,自然說話算話。不過,我想知道當初究竟是烏蒙何人對我爹爹如此恨之入骨,非要將他至於死地不可。”此刻,她周身散發出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眸底寒光閃爍。害爹爹的幕後黑手,她可絕不會放過,她一定要用此人的血祭奠葉家人的在天之靈!
董丞相聞言,眸光轉了轉,略帶歎息道:“是烏蒙的宓妃?”
“宓妃?”葉寧皺了皺眉,一個後宮妃嬪怎麽會對爹爹有如此深仇大恨,她頓時感到此事絕不尋常,於是向董丞相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董丞相知道的也不夠詳細,隻是說了個大概。原來當年爹爹帶兵與烏蒙作戰,令烏蒙元氣大傷,眼見烏蒙久戰必敗,於是烏蒙皇上下令假裝議和,爹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喝了烏蒙將軍敬他的和解酒後中毒昏迷,於是被烏蒙擒拿,烏蒙皇上有意勸他歸降,他寧死不從。後來他找準機會趁防守鬆懈之際,逃回了西池國。至於爹爹怎麽和這宓妃結怨的,董丞相也不知道。
之後烏蒙又冒犯過西池幾次都是爹爹帶兵前去震亂,眼見爹爹功高蓋主,生性多疑的先皇對他越來越疑神疑鬼。於是宓妃和董丞相謀劃,用爹爹的貼身玉佩、找人模仿爹爹寫給烏蒙泄露西池軍機大事的信件,做了一係列通敵叛國的罪證,於是借先皇之手除掉了爹爹。
聽完,葉寧半天心潮起伏難平。伴君如伴虎,都說帝王疑心最重,果然如此。打仗失敗,他嫌你無能。屢戰屢勝,他又怕你功高蓋主。這些君王簡直是顛倒是非,黑白不分。如果先皇還在世的話,她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混帳皇上。枉爹爹一直忠心報國,肝膽塗地,如何竟落到如此的下場!這樣愚蠢不堪的君王才應該早早去見閻王。
半天,等葉寧情緒緩和過來,她想了想又道:“烏蒙派來的混在朝堂的內奸是何人?”
“是烏蒙的三皇子?”葉寧有些驚疑不定。
烏蒙的三皇子是一個近乎於傳奇的人物。五歲誦六甲,八歲觀百家,十二歲便能帶兵打仗,十三歲時武功已達到頂尖水平。不幸於五年前得急症去世。傳聞這個三皇子豐神俊朗,氣質非凡,而且吹得一手好笛子,能引來百鳥。
她頓時蒼白了臉色,內心的狂亂和驚惶如潮水般將她席卷。關於那個人的畫麵在她的腦海中瞬間紛至遝來。他怎麽可以是烏蒙的三皇子呢,雖然明知今生再無緣與他一起,但難道非要反目成仇、刀戈相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