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辦貪官
在百花深處,翠竹環繞,一棟清雅竹樓坐落其間。那竹樓看著十分簡樸,卻又別有一番風韻。竹樓前的石桌前,一老一少凝神對弈。
老者臉上紋路縱橫,須眉皆白,長長垂下,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對麵的年輕男子,白衣如雪,長發如墨,玉容天儀。旁邊的梨樹上花影飄然,落芳如雪,撒在男子身上、頭上,留下淡淡冷香。
對弈雙方落棋的速度快到幾乎不用思考的地步,或者說對方每一步棋都在自己預料之中。隨著對弈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的,棋盤上雙方棋子越來越少,而靈蕤親王和靈悔大師落子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
萬物皆靜。這時,靈悔大師的童子從林間回來,繞過蕤親王時,蕤親王聞到童子手裏的竹筒散發出淡淡的酒香,他的心神晃了晃,突然間腦海裏浮現出那晚與她坐在桅杆上賞月同飲的情景。眸底不覺間有了淡淡的笑意暈染開來。漸漸地,就連唇角也被感染了一般,掠過一抹淺淺的弧度。
“蕤親王,你輸了。”靈悔大師撫須嗬嗬一笑,聲音清亮渾厚。
蕤親王低頭一看,自己的黑子早已是窮途末路,已被白子盡數包圍。他眼波一動,長長的睫毛也跟著在顫,“大師棋藝高超,本王輸得心服口服。”
靈悔大師搖搖頭,微笑的臉上慈眉善目,“王爺不是敗給了貧僧,而是敗給了自己。”
“額?本王不懂。”蕤親王從衣襟上揀起一枚花瓣,放在手心裏,微笑道。
“王爺說錯了。看王爺眉宇間春水萌動,麵帶桃花,想必不久會有一番波折。隻是酒非酒,霧裏看花而已……”靈悔大師目露精光眼眸隱隱有一絲凝重。心中暗暗歎息,一切皆是命不由半點人。
聞言,蕤親王的心口驀地跳了下,竟是感到有些不安,手心那枚雪白的花瓣隨風而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
這時,童子近前將竹筒中的瓊液分別替兩人斟上。淡淡的酒香清醇醉人,還未入口已讓人醉了三分。蕤親王並不執起杯盞,而是閉上眼睛,細嗅那抹美好,猶如那晚的記憶。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眼瞼下投入美好額弧度。那日與葉寧喝了一晚的酒,之後他的身體可是遭盡了罪。他的身子已經虧損太多,不能沾酒了。
似是看出了蕤親王的顧慮,靈悔大師,微微一笑道:“山間有一處酒泉,雖有酒的醇香,但仍是普通的泉水,王爺飲之無妨。”
“果真有如此神奇的泉水?”蕤親王頓時好奇起來,於是拾杯啜飲,入口清冽甘甜,果然沒有一絲酒味兒。
靈悔大師拈須一笑,“似是非是。似酒非酒。全憑一個心來區分。隻是心若成癡,便要糾纏不清了。”
“大師佛法精深,字字珠璣。”蕤親王心頭微微一跳,靈悔大師是得道高僧,如此玄機,可是在向自己暗示?
因靈悔大師的一番話,正自心波漣漪,便有侍衛前來叩見,“手下參見王爺。”
蕤親王抬頭整了神色,一看是派到雲河縣的侍衛,頓時墨玉般的眸子更加瑩亮,“起來吧。”
那侍衛起身,上前將一封信和一個精致的刻有藤蔓花紋的匣子,恭敬地遞到蕤親王麵前,“尚書大人給您回了信,並給您準備了一份禮物。”
蕤親王一聽,臉上頓時浮了一絲淡淡的發自肺腑的笑意,純淨溫柔。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拆開信箋,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短短的兩三行字,是普通的問安一類的話,最好對方讓他多注意身體。
看完後,他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等目光凝向那隻檀木匣子時,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頓時滿目驚訝。
精美的匣子裏卻隻有幾塊很普通的石頭。這強烈的反差,讓人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錯了。不過,沒錯,就是幾塊很普通的石頭,普通到在地上隨意都能揀到幾塊。
那侍衛一看頓時傻了眼,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驚恐,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忙磕頭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他是認定自己有罪了。敢情尚書大人送給王爺的禮物被人偷梁換柱了。要不然裏麵怎麽會是幾塊石頭,這不是在消遣王爺嘛!可是這一路上匣子幾乎都在自己身上,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啊!唉,真後悔到時沒打開看看裏麵的禮物。否則現在被人換了起碼也知道裏麵丟的到底是什麽。
“嗬嗬,非也非也。”靈悔大師一看匣子裏麵的石頭,笑得格外開懷,對著蕤親王道,“王爺莫要奇怪,還是先讓這位侍衛起來吧。”
靈悔大師是世外高人,蕤親王對他十分尊重,立即聽言讓那侍衛起身了。靈悔大師對一旁的童子微笑道:“去將東西拿來。”
那童子點點頭,不消片刻去而複返,然後將一個冰藍色的琉璃瓶交給靈悔大師。靈悔大師轉手遞到蕤親王麵前,一臉笑意道:“王爺請收下。”
蕤親王到現在還有些迷糊,怎麽靈悔大師看到那幾塊石頭,就突然贈給自己一個琉璃小瓶呢?“大師,這是?”蕤親王接過瓶子,一臉的疑惑。
靈悔大師笑眯眯地說:“瓶子裏是天香豆蔻。”
“啊,大師不是說過天香豆蔻隻能贈於有緣人嗎?”
靈悔大師雙手合什道:“有人替王爺解了謎底,所以這顆天香豆蔻就歸王爺了。”
“幫我解了謎底?”蕤親王有些情緒激動地看著那幾塊石頭有,腦中驀地靈光閃過,驚喜道,“‘爬之不易,移之更難,寫之容易,見之不難’。原來所指的自然物就是山。”
“阿彌陀佛。能猜此謎底著必是一個胸中能容下萬千山壑的人。此人必定不凡呐!”
出家人從不打誑語,更何況是得道高僧呢。靈悔大師對葉寧如此高評,蕤親王更加喜形於色。此刻,長長的睫毛像黑色的小刷子,輕輕扇動著。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看來她真是自己的福星。
遇見了她之後,不但打聽到了第二顆天香豆蔻的下落,而且如今也是她幫自己得到的。他真不知道這次該怎麽謝她才好。然後,他莞爾,那就將他這個大活人送給她,以後就由他負責保護她,嗬護她,照顧她,一生一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好了,既然此行王爺已如願得了天香豆蔻,那便可安然下山了。貧僧也該入定閉關了。”靈悔大師緩緩躬身道。
“叨擾大師多日,還望大師見諒。”蕤親王起身還了一禮,言語真切道,“大師保重。”
“王爺保重。”靈悔大師想了想道,“王爺記好了。這天香豆蔻必須兩顆才能救人。而且必須是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情況下服下,否則正常人服下不會起絲毫的作用。服了第一顆天香豆蔻後,此人便會一直處於假死狀態,即麵色紅潤,有呼吸,和睡著沒有什麽區別。要想醒過來就得服下第二顆天香豆蔻了。”
“多謝大師提醒。”靜靜地目送靈悔大師走遠,蕤親王裝好天香豆蔻,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信箋、檀木匣子連帶那幾塊石頭,這才和侍衛下山。原本他已經不抱一絲希望能得到這顆天香豆蔻了。如今得到便可安心下來了。
十幾年壓在心頭的事終於塵埃落定了。他相信以後有她陪伴的路一定美好而感動。想著,俊逸完美的臉上便蕩起一抹陽春三月的暖暖笑容。
天氣有些悶熱,可此刻的雲河縣知府嚴正和幾個官員全沒有感到一絲夏天的氣息,反倒隻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冰涼一片,仿佛是掉進了冰窟一般。連額頭、後背都是冰涼的,那是被不斷流下的冷汗打濕的。
前兩天,葉寧派了寶笙去衙門傳口諭,聽當地百姓反應有官員貪贓枉法,目無法紀,所以欽差大人要肅清當地官員的不良風氣。要求徹查一次檢舉貪官汙吏。考慮到有些百姓擔心以後被自己檢舉的官員公報私仇,所以此番檢舉實行匿名製。於是迫於欽差大人的官威,嚴正不得不安排下去,雖然他明知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可是,欽差大人的旨意他不敢不從啊!
此次,衙門處設置了一個舉報箱。百姓可將檢舉的官員名字、所犯罪責、具體事件等情況寫出來即可。到時會統計出來一一核實,若是情況屬實,必會嚴懲不貸。此番活動一開始大部分百姓還有一些疑慮,俗話說,民不與官鬥,許多人自然怕惹禍上身。誰知開始有幾個膽大的做了榜樣,漸漸地參與的百姓越來越多,後來直接是一呼百應。最後民憤越來越強,簡直是天怒人怨。如此大的陣勢將那些官員嚇得已經躲在家裏不敢出來了。
此刻站在公堂上的幾位官員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以為都是他們站在公堂之上審犯人,而如今他們卻成了被審對象。審他們的是高高在上的欽差大人。為了體現公平公正的審案原則,也為了讓百姓參與監督。公堂門口站滿了圍觀百姓。
看到貪官罪有應得,被依法查辦的這一刻,雲河縣的百姓隻覺得大快人心。同時對這個欽差大人是更加膜拜迷戀了。這欽差大人剛正不阿,為民請命,簡直就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他們於水火的活菩薩一般。
公堂上的葉寧一身官服,神情冷峻,氣宇不凡,不怒自威,直看得那些官員小心肝兒發顫,雙腿發軟。“啪”驚堂木一拍,葉寧怒聲喝道:“大膽犯人還不跪下。”
那幾個官員被葉寧這氣場,這陣勢嚇得不由自主跪下來,硬著頭皮大喊:“大人,下官冤枉啊!小官是冤枉的啊!”
葉寧冷笑一聲,眸底是寒芒暴漲。這些人簡直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哐”的一聲,葉寧將幾本衙門賬簿扔了下去,輕哂道:“看好了,看清楚了,再說話。看本官有沒有冤枉你們!”
嚴正一看到那幾本厚厚的賬簿,頓時嚇得驚呆了。這幾本可是葉寧來到雲河縣的第二天,見識了葉寧的厲害,他怕出事便吩咐師爺拿去燒了的,當時師爺還回稟他處理好了的。怎麽此刻會出現在公堂上?孰不知葉寧先一步命人將賬簿偷出來了。師爺當時已經找不到賬簿了,但因為平時由他保管,如今丟失怕嚴正處罰他,所以謊報了。這下,他們全都嚇壞了。賬簿上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那上麵有這些年治水賑災他們每人所分的贓銀,還有平時魚肉百姓等拿的黑心錢。這下,他們想不承認都難了。
看著幾人都嚇得有些呆愣,葉寧並不罷休,冷聲對旁邊的侍衛長吩咐道:“將這幾日幹得其他坑害百姓的事,念來聽聽。”
侍衛長領命,展開足有三尺長的宣紙大聲念來。每念出一條,門口的百姓便對他們多一分憎恨,而他們便更心虛、更驚恐一分。等所有的罪狀念完,幾人已經嚇得臉上毫無人色,額頭上的冷汗叭叭流。
“大膽!你們身為地方父母官,竟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簡直人神共憤,天理不容!”葉寧一拍驚堂木,嚇得幾人癱軟在地,一顆心都要快從嗓子口蹦出來了。此刻,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到幾人被徹底嚇懵了,葉寧皺了皺眉,心裏冷笑道:就隻讓這幾人落罪,也太便宜了。看來自己得幫他們一把。當下稍稍放緩了聲音,看著地上的幾人道:“各位,同僚一場。本官也不太相信你們會如此無法無天。莫非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們如此做得。各位已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若是別有內情,或許本官還能替各位求情,請皇上從輕發落。”
幾人一聽,頓時神色變幻不定,像是再做一番激烈的掙紮。葉寧倒也不催。她相信沒有人不怕死,尤其是誅九族的大罪。底下的嚴正一聽葉寧如此一說,頓時覺得便還要轉還的餘地。幾人中就數他腦袋靈光,識實務。他從葉寧傳達的信息中也聽出了一點玄機。所謂識實務為君傑。如今自己已陷入如此境地,斷然對董丞相沒有任何用處了。他也不會再顧自己死活。眼下還不如供了他,就說自己被他要挾,不得已才犯下滔天罪行,如此以來,自己也就是個從犯,如此一來境況馬上就不一樣了。
主意打定,嚴正立刻哭天搶地,聲淚俱下,“回大人,下官也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才犯下如此累累罪行啊!董丞相位高權重,下官得罪不起,為求活路,也隻能任由其擺布啊!求大人替下官做主啊!”
葉寧心中冷笑連連眸底閃爍出譏諷的星芒。這嚴正倒變通挺快,馬上將自己從一個罪行累累、人神共憤的貪官搖身變成地位卑微、被人操控的受害者了。這人倒有幾分腦子。懂得博取別人同情。
嚴正剛喊完,其他幾人似有默契般,也大喊哭訴說自己是被董丞相所脅迫,萬不得已才做了蠢事。葉寧微垂了頭,唇角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幾不可見,“幾位可有證據?陷害朝廷重臣可是罪上加罪。”
幾人一聽,微微一愣,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請大人相信。下官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謊言。之前董丞相給我們的親筆,下官還保存著呢。”
“既是如此,來人,去取證據。讓他們畫押。”葉寧甩了甩衣袖,臉上凝了一絲極淡的笑意。這次看自己掰不到這個老狐狸。嘿嘿,回京後,畢竟該有一番好戲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