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險救美
玉指行雲流水般地奏出曲子,悅聲空靈通透,仿佛珠玉落地,聲聲扣人心弦。驀地,對麵畫舫上傳起一陣悠揚清明的簫聲。調依舊是葉寧所彈的音調,與琴聲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無縫,當真是鳳鸞和鳴,天樂華章,這時令人意想不到從山間飛出五顏六色的鳥兒兀自在這琴簫和鳴的兩艘船上盤旋縈繞,七彩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斑斕奪目的光芒,這些鳥許多都是珍貴稀奇得他們從未見過的。鳥兒越聚越多,好不熱鬧。
遊船畫舫上的男男女女全都驚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如此奇觀盛景,這絕對是他們生平第一次看到。傳聞古人的樂聲可以引來百鳥,不過這也隻是傳聞罷了。而如今,他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如癡如醉地驚歎觀望,對這神秘的彈琴吹簫之人更是好奇,真難以想象他們是怎樣的驚為天人。
這邊船艙內的葉寧,乍一聽到簫聲,星眸快速閃過一道流光,芊芊玉指在琴弦上翻飛點撥,衣袖飄然若舞,恍若蟬翼顫動,她故意拔高了音,曲調漸漸高至不可能,如同鳳凰輕吟,珍珠落玉盤,卻不想那簫聲抖然轉了音律,又追上她的琴聲,簫聲相和,竟顯得那般貼切,毫無半點突兀,讓人有一種天作之合的感動。
此刻,葉寧已由最初的不屑轉為無限的震驚。她剛才彈奏的曲子隻是即興創作的,中途她又一再轉音,拔高音調,若想以簫和鳴,除了要有很深厚的音樂功底,還必須與彈琴之人心意相通,這也是最為難得的。此刻,嬌嫩如櫻花般的唇不由劃出一道興味的弧度,看來這吹簫之人也是個雅人,有機會應當認識一番。
心思劃過,纖纖玉手在琴弦上躍動得更加輕靈。曲終,琴聲簫聲皆以一個不可能的高音結尾,餘音繚繞,如雲霧般久久不散。附近那些遊船畫舫上的聽者半晌才從這天籟之音中轉過神,不由附掌連連叫好,隻感意猶未盡。
寶笙替葉寧奉上茶盞,一雙靈動的眼睛已經笑成了彎月牙,“小姐可說過,知音太少,這不就來了個知音人麽。指不定還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呢。”
“盡胡說。”葉寧輕啜了口茶,覷了寶笙一眼,“不過,這個吹簫之人情操高雅倒是真的。”
“小姐,可是輕易不誇人的,莫不是未曾見麵已然心動了吧?”寶笙挑眉一臉的戲謔。
“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葉寧臉上佯裝厲色,寶笙卻隻嘻嘻笑著。
不消片刻,秋霜進來,望了葉寧一眼,低聲說道:“少爺,旁邊畫舫的主人派人來通報說邀您品茗。”
葉寧眸光微動,她也正想著用什麽借口結識吹簫之人,沒想到對方倒先提出來了。
“好,你去回傳話之人,說我應了。”葉寧沉沉開口,秋霜低頭退了出去。
整理了下衣衫,徐步了出去。外麵澄空萬裏,江麵水光瀲灩,畫舫船隻悠蕩其上,那些船上有女眷的,還眼巴巴地將視線投在葉寧所在地船隻上。看到出來的葉寧時,頓覺眼前一亮。
隻見她一襲冰蠶絲織的白衣如煙如霧,明亮清新,在陽光的照耀下像一片素潔無爭的水蓮,此刻衣袂隨風顫動,像極了水蓮迎風輕顫花瓣的樣子。頭上的墨發以白色薄紗綰束,清雅脫俗,隻餘三千青絲在腦後傾瀉繾綣。一雙眸子如琉璃般澄澈清亮,眼角微斂,目光淡漠而疏離,淺紅的唇就像綻放的花朵一樣,帶著濃濃的水色,鮮豔嬌媚,此刻微微抿著,看著十分純潔動人。
那些女子瞬間被定住了魂一般,滿心滿眼全是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人兒。寶笙引以為傲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後,對於那些女子花癡般投在葉寧身上的目光,她早已見怪不怪了。能伺候這般神仙似的人兒,絕對是臉麵增光的事情。
“等等。”驀地,葉寧出聲攔住走動的寶笙,臉色一沉,目光瞬間冷冽銳利起來。
一旁的寶笙看到小姐凝重的神色,頓時緊張道:“少爺,有什麽不對?”
葉寧霍地抬眼望向不遠處的秋霜。那邊的秋霜冷不丁地看到葉寧冰冷駭人的眼神,立刻心膽俱寒,垂頭佯裝無所察覺。葉寧一聲冷笑,便在這時,幾聲異響,船板上頓時出現好幾處破損,江水立即從那裏湧進來。船艙進水,船上的所有侍衛全都慌神起來,還未來得及搶救,然後便有接二連三的黑衣人破水落入船上。侍衛們立刻迎上打鬥,整個船上頓時亂作一團。
“少爺,現在怎麽辦?”此刻船也破了,又有黑衣人突襲,寶笙頓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葉寧冷冷望著船艙上的打鬥,眸光冰寒,眸底暗芒一片。看那些黑衣行動有素,身手不凡,絕對是來自殺手組織。寬袖下的手漸漸收緊,渾身散發出凜冽逼人的氣勢。唇角勾起一抹風華絕代的笑,眸底卻分外冰寒。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製她於此地?嗬,難道是董丞相?可是並不像對方的一貫作風,或者說中間發出了什麽事情導致他提前動手了?
一瞬間,心思百轉千回,來不及回答寶笙的提問,殺氣騰騰,無聲無息地彌漫在四周。她頓時警覺,心裏冷笑,這幕後之人為了除掉自己竟然連如此厲害的殺手都派出了,還真是給自己麵子。當下,她轉頭對寶笙道:“你去把官印收藏好,莫要讓這些黑衣盜去了。否則麻煩。”看出寶笙臉上的顧慮神色,她淺笑道,“我的身手你還信不過,放心絕對可以自保。”
“那你小心。”聞言,寶笙這才點頭急忙跑向船艙。
其實葉寧隻是想趁機支開寶笙,高手之間武功高低便可根據氣息感受出來。此刻葉寧敏銳地判斷出隱藏在暗處的這個殺手武功高不可測,正是因為她沒有必勝的把握,才想要支開寶笙的。若是自己不敵,以寶笙的忠心勢會豁出性命地保護自己。忠於自己的人她會盡可能地護她們周全,但若是背叛她替別人做事的,她也不會輕饒。
如萬年寒潭的眸子瞥向船艙口正在觀望的秋霜,眼神頓時變得意味難明起來。此刻,一直留意船上打鬥的秋霜並未看到葉寧投過去的眼神,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卻不見害怕。葉寧眸裏的寒意越聚越濃。
驀地,一陣疾風呼嘯而來,就在葉寧猝不及防間,幾乎所有人還未看清是怎麽一回事,隻見一襲翩翩黑影淩厲地騰空飛來,那身著玄服的男子催動手中寶刀如旋風般襲向葉寧。速度之快隻怕要比那離弦之矢還要快上幾分呢。
那邊畫舫上,蕤親王聞到打鬥聲急忙從包間出來,然後便看到一柄鋼刀迅如流星般直逼葉寧心口,千鈞一發間,他飛身而起,蜻蜓點水般掠過桅杆,宛若神明降世,迅速落到葉寧麵前。一瞬間,修長筆直的右手一把將葉寧攬在腰間,迅速騰空到船帆上空,腰帶上的紅綢如晚霞般翩翩飛舞,妖嬈綻放。
葉寧突然被來人扣住腰,身子一緊,出於防備正要看清何人。一個瞪眼抬頭,紅潤的朱唇正好撞上男子銳薄淡涼的唇瓣。
他的唇,好軟,好柔,一刹那間,她從來沒被帶到半空中來過,緊張和刺激的感覺迫使她驚訝的瞪大眼睛,一時忘記呼吸。男子衣裾翻飛,裏麵的金絲軟袍在空中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烏黑的墨發翩躚飛舞,抱著葉寧在桅杆邊轉了幾個圈,緩緩落下。
所有打鬥的人瞬間都驚愕地愣在原地,除了聽見空中兩人衣裾飄落的沙沙聲外,再無其他聲音。寶笙從船艙出來正好碰上空中翩然的兩人,嘴大得快要塞下雞蛋了。小姐竟然吻了一個美得像神仙般的男子。小姐沒有吃虧啊!
而畫舫上的忽侖早被這一幕驚得眼睛快要凸出來了。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疑問。自家王爺可是基本從來不管他人死活的,而此刻竟然一反常態地去救一個俊美得不像話的男人,更驚悚的是這個男人還吻了王爺。看來王爺和這男子不像初次見麵。莫不是……倏地,他一拍大腦,頓覺自己腦袋靈光。怪不得王爺一直未娶王妃,原來是好男風啊!此刻他為自己靈活的頭腦暗暗得意,順便多瞅了幾眼自家王爺救下的人。唇紅齒白,墨發如瀑,膚白勝雪,當真是比大姑娘還要漂亮好多呢。也難怪自家王爺這麽上心。忽侖不由暗自思忖起來,王爺要是打錯娶這個男王妃,他絕對第一個不反對,而且全力支持自家王爺。
兩人慢慢落到地上,葉寧仍舊斜倚在蕤親王懷裏,此刻,她覺得他倆挨得好近,好曖昧,她甚至能聽到對方寬闊胸膛裏的心跳聲,咚、咚、咚……男子身上淡淡的芳草香很好聞,縈繞在她秀挺的鼻端,差點迷醉她的眼。
蕤親王心裏閃過一絲驚愕,神情微愣。眼前的白衣男子看起來似曾相識,如今乘坐官船,看氣宇不凡,必是在朝為官的。一念至此,腦海裏猛然閃過一個關鍵詞“皇宮”,對了,他就是在皇宮碰到過那個特別的女子,還有她所作的那首藏頭詩——我乃木蘭。對了,就是她。
心裏當下釋然,並暗暗有著突兀的喜悅,迅速將葉寧移開,他感到自己的唇還殘留著方才對方香唇上的柔軟和溫熱。她竟不小心吻了他。想此,他略顯蒼白的臉也攏上了淡淡的紅色,更襯得他完美的五官舉世無雙。
一被男子鬆開,葉寧才驚覺,她剛才……竟然在無意之中,碰到對方的唇瓣,兩人唇對唇,這樣僵持了幾秒。抬頭,與對方四目相碰,她驚愕更甚。她吻上的男子竟是上次在空中替自己解圍的蕤親王。
她在心中暗歎,世界還真是小,原本兩個應該天各一方的人也能碰在一起,而且兩次碰麵都發生了小插曲。人生果然是這麽充滿戲劇。
“王爺。”這時忽侖過來,生怕他們王爺有什麽閃失。
“將這些黑衣人全部拿下,記得留活口。打探出幕後主使。”
“是,王爺。”忽侖得令,立即率蕤親王的侍衛加入打鬥中。整個形式立即逆轉。黑衣人武功雖高,卻不及侍衛人多,再鬥下去也是苟延殘喘。
“臣下葉寧,多謝王爺出手相助,臣下感激不盡。”葉寧優雅淡然的朝蕤親王拂了拂身,不管怎麽說,必要的客套話還是得有的,雖然她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而且此刻人麵上她也隻能假裝不認識蕤親王。畢竟這裏人多眼雜,若是她和蕤親王表現出相識的樣子,必定會讓有心人鑽了空子,若是要追查她和蕤親王是相識的,恐怕她的女子身份也要隨之暴露了。
蕤親王心照不宣地淡淡一笑,暗歎果然是個聰慧機警的女子。
“葉大人客氣了,葉大人琴藝不俗,讓人好生佩服。不如到本王畫舫上品茗歇會兒。”他的聲音很和煦,好似三月的微風,淡淡的很是吸引人,讓人不自覺便對他心生好感。
“臣下恭敬不如從命。”葉寧淡淡一笑,轉身之際瞥了眼方才刺殺她的玄衣人。
玄衣加身,仿若地獄使者般,臉上的銀麵遮住了大半隻眼睛,隻能看到陰影下漆黑的眼珠,波瀾不驚。自從蕤親王救下葉寧,玄衣人便一直靜立原地,不進攻也不逃離。而蕤親王和葉寧雖然說著話,卻是一直暗中戒備著玄衣人。
但兩人都沒有準備和黑衣人打鬥的想法。一個親王,一個尚書大人,兩人的身份都是尊貴無比的,和江湖上的一個殺手動手,傳出去多掉價啊。葉寧唇角一彎,黑衣人不動手,想必是突然會殺出個蕤親王,這個殺手武功雖高,對付自己或許可以,但若同時對付兩個高手,怕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念此,她直接忽略掉那個玄衣殺手的存在感,踏上蕤親王的畫舫時,朝著那邊的秋霜大喊一聲,流朱去幫我把琴拿到畫舫來。”
秋霜一愣,心中不解,好端端地少爺怎麽喚她是流朱呢。正自疑惑,隻見近旁的一個黑人頓時凶神惡煞地朝她舉刀砍來。她大叫一聲,嚇得魂都快沒了。心裏真是有苦難言。黑衣人隻認秋霜不認流朱,她可真被少爺害慘了。
而葉寧冷然地站在畫舫之上,笑意瑩然地看著黑衣人將秋霜追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隻是她的眸底冰寒一片,仿若千年不化的冰霜。她故意將秋霜喚作流朱,就是想好好整治下秋霜。敢背叛她的人,她絕不會手軟。而那邊玄衣人看到黑衣人慘敗不堪,連忙發出信號命令撤退。而葉寧也不下令趕盡殺絕,心裏隻暗道:看來此番南下途中注定會精彩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