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帝王心（下）
禦花園的北麵，花木繁茂，暗香浮動。碧水縈繞間，有亭屹然，雕梁畫棟，輕紗嫋嫋。葉寧和楚天羽分坐對麵，石桌上的美味珍饈，瓊漿玉液，卻勾不起葉寧的半分興趣。隨意望了望月下禦花園的景致，臉上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眼下頗有幾分“月上柳梢頭，人月黃昏後”的韻味，但應約之人她絕不會希望是對麵的楚天羽。
她突然心頭劃過一絲奇異的想法:楚天羽約她於此，真是白白負了這良辰美景。因為理智告訴她，她和楚天羽絕對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她們間除了君臣關係，如果明智的話，就絕對不該產生一絲一毫的不該有的想法。
眉尖察不可見地微挑，此刻應該是自己上任來第一次與楚天羽私下相處。和楚天羽這種心思深沉腹黑的人打交道，那絕對要傾盡所有精力，如履薄冰地應對。和這樣的人交涉，葉寧隻覺得簡直要比應付朝堂大事還要來得辛苦。
“皇上傳召微臣，不知所為何事？”葉寧收回閑睨的目光，開門見山地詢問。她一刻都不想呆在這兒。
覺察到對方的心思，楚天羽原本冷峻的臉上帶了一絲意味難明。修長分明的手指挑起青玉酒壺，斟滿兩個酒杯，執起一杯，另一杯則置到葉寧麵前，“喝了這杯，告訴你。”好看的挑花眼上挑，帶了幾分勾人心魄的邪魅，看得葉寧心裏猛地一顫,趕緊低頭避開對方的直視，望著青玉酒杯裏的瓊釀，神色未變，心已漸漸亂了。
“怎麽？怕我在酒裏下東西？”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唇角凝起淡淡的笑意。他當然察覺得到葉寧對他總是極為警惕。此刻，對於對方的遲疑,他也毫不在乎。
“皇上多心了。”一杯酒而已，對她來說沒什麽好顧慮的。雖然皇上突然召她來確實有些怪異，不過她確定這杯酒沒有下藥。更何況現在毒害她,對皇上可沒有半點好處的。
楚天羽的眸光從葉寧身上轉向手中的酒杯，“這此酒叫做梨花白，甚是難得。葉愛卿可別白白浪費了。”淡淡地開口，將杯中的液體飲盡，放下空杯，隻平靜地看向葉寧。
“果然是好酒，香醇中不失清冽。”葉寧飲下杯中的梨花白，好不吝嗇地讚美。在師兄蘇缼然的熏染下，她也有些嗜酒。雖然平時克製著幾乎不飲酒，但並不代表她對好酒不懂。況且梨花白可是許多嗜酒之人渴望能喝到的。她也是第一次品嚐到。果然是好酒。
“現在可以說了吧。”意猶未盡舔了舔唇角，酒也喝了，葉寧打算直奔主題。
楚天羽向前俯身，拉近與葉寧間的距離，月牙似的桃花眼七分魅惑，十分銷魂。葉寧瞬間有被電到的感覺。
“今天隻談私事，不談公事。”邪魅地一笑，讓人恍惚有種山花燦漫於一瞬齊綻的錯覺。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孽。葉寧在心中腹誹一聲。微微皺了眉頭，她覺得自己和楚天羽之間可沒有什麽私事要說的。他到底賣什麽關子？
“皇上，災區的許多事情還需要籌劃。皇上有什麽事情但請直說。”耐著性子說完，葉寧給自己倒上一杯梨花白。算了，看有梨花白喝的份上，先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麽吧。
看到杯子就到送到唇邊，楚天羽本要出聲製止的話突然咽回肚中。心思倏轉，等到葉寧放下空杯子的時候，他的眸底閃過一絲亮光，快得幾乎讓人產生錯覺。
清冽甘甜的味道，唇齒留香，讓人不覺想要貪杯。事實上，葉寧也確實為自己又滿上了一杯。
“葉愛卿的酒量真是不錯。哦，不。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一聲葉姑娘呢。”
“咳……”剛剛滑至喉間的美酒，卻因為楚天羽的開口，嗆得葉寧狼狽幹咳。心裏瞬間掀起驚疑不定的浪潮。他稱自己葉姑娘什麽意思？難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心頭是無法言說的震驚。怎麽可能！自己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是怎麽發現的？到底什麽時候識破自己身份的？心中的無數疑團瞬間紛至遝來。
葉寧快速地調整心緒。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事已至此，她反倒快速冷靜下來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還知道什麽？”放下手中的酒杯，臉色有些紅暈。波光瀲灩的水眸卻猶如利芒般充滿戒備。聰明如楚天羽，既然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她也就沒必要狡辯否認了。
“葉姑娘為了一門冤屈，不惜鋌而走險地混進朝堂。當真是虎父無犬女啊。”墨眸眨也不眨地盯緊葉寧，絲毫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表情。他要看看葉寧還能沉靜到什麽時候。
半晌，葉寧歪著頭，漆黑如墨的長發垂落錦衣。腦中飛快地盤算一番，事已至此，她必須想出一條切合實際的，付出代價最少，又能實現目的的應對方法。看著對方眸中中翻雲覆海地溜轉，楚天羽唇角的笑意越凝越深，臨危不亂，懂得應對，這個女人，他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你想怎麽樣？”葉寧毫不畏懼地直視對方，冷冷地語氣寒得顫人。
“女扮男裝，擾亂朝綱，欺君之罪！這兩條任何一條可都是死罪，你說我想怎麽辦？”楚天羽微側了頭，鳳眸眯起，懶懶地看著葉寧，說出的話漫不經心，卻帶著說不盡的君威隱隱地似乎還透出一抹殺機。
“想殺我？”葉寧坐直身子，唇角高高揚起，“皇上還是開你的條件吧。”
想殺她，就不必費心思地召她一起用膳。想殺她就不配用梨花白招待她，梨花白可是萬金難求，一個將死之人也配喝？想殺她就不會現在告訴她，他既然能打聽這麽多，自然也應該知道自己武功不弱。他如果真想殺自己，到時將自己逼急了，殺了他也說不定的。她靈敏的警覺告訴她四周並沒有暗衛。這些都說明一點，楚天羽沒有殺她的動機，隻是得到開條件的主動權，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楚天羽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此聰明敏銳的女人，他是越來越賞識了。怎麽辦？怎麽辦？
“我可以承諾幫你找出當年陷害葉將軍的真凶，替葉家翻案，再將葉將軍追封為護國公。”
“皇上說得的確很具誘惑。”唇角劃過一道冷凝，毫無心動地開口，“說你的條件。”天上沒有白白掉下來的餡餅。楚天羽如今將自己最在意的事情作為交易的籌碼，可見他要提出的條件絕非易事。自己可別高興得太早了。精明如楚天羽，可從來都是不吃虧的主。
“條件就是——入宮做我的妃子，永遠留在我身邊。”楚天羽湊近葉寧，眼神似醉非醉，朦朧中帶著幾點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