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悵然意（下）

  回憶的潮水將她沉溺。等到蘇子謙收劍時，猶自失神的葉寧忽聽身後傳來撫掌喝彩之聲。她不回頭，也知是那幾個姑娘還有寶笙和洛彥程。


  “就說兩人怎麽都不見了，原來在這兒一個舞劍，一個吟唱。”寶笙走近葉寧，意味深長地笑道，“良辰美景奈何天，少爺和蘇公子好雅興。”


  葉寧臉上不覺一熱，嗔怪地剜了一眼對她擠眉弄眼的寶笙。起身整裝時，眸裏的餘光不由瞥向蘇子謙，隨即轉身丟下一句“我有些口渴”，便匆匆逃開。


  蘇子謙凝視著漸漸遠去的清俊的身影，夜風輕拂，輕靈得唯見她青綠色的衣袂如荷葉輕卷。溫軟的唇角不覺有了笑意，連帶著他的心亦有了微微突出的歡愉。


  城西的校練場，人山人海。武試是可以有百姓圍觀的，以彰顯公平公正的原則。京城中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有很多人早早地占好位置，欣賞武狀元的誕生。一大早，寶笙便急不可耐地拉著葉寧前去給蘇子謙表兄弟倆呐喊加油。葉寧始終神色淡淡，隻是攥緊的汗膩膩的手心泄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心裏。


  寶笙在圍觀的場地占了不錯的位置，很靠前，場中的狀況一目了然。第一場是兵法考試。所有考生十人一組，抽簽選擇不同題目，以實際演練作答。考場四周旌旗翻飛，長槍聳立，土丘沙盤，很有些模擬戰場的意味。葉寧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實踐形式的考試，頗有興趣地觀望場中情形，一雙靈動眸子總是下意識地去追尋蘇子謙的身影。


  場中的蘇子謙一身勁裝，衣服上淡青與銀白交織相替，絲絲明淡如雨線直下，清濯明淨得如雨後青竹一般。頭上係了淡青色發帶，襯著劍眉星目，更顯得英氣勃勃。


  這場考試主要考行軍布陣，攻城破防，比的是智力，對武藝的要求比較低。蘇子謙所在的一隊人，破陣極快，分工合理，配合默契，從始至終蘇子謙領頭指揮，仿佛天生便有領導者的氣魄。他的表現甚為突出，一路過關斬將，他帶領的隊伍最先完成任務。葉寧收回視線，唇角含笑，微微舒了口氣。


  接下來進行的是個人能力考試，包括騎射、步射、馬槍、舞刀和舉石。蘇子謙上場之前，葉寧意興闌珊地觀看場中的考生。輪到蘇子謙出場的時候，葉寧坐直了身子，視線牢牢鎖定場中之人。圍觀的大數人也都聚精會神地關注他，驚訝於他出眾的相貌，畢竟在這樣一個充滿五大三粗的考場，能見到如此清俊的公子十分稀罕。


  蘇子謙在一匹白馬前站定，拉住韁繩，不去踩馬蹬隻足尖輕點，便已安然落在馬上。“駕！”白馬朝前飛奔，蘇子謙鬆開韁繩，雙腳夾住馬腹，空出來的雙手一手握弓，一手執箭，待到離靶子足有一百多步的距離，忽然馬上回身，一招“犀牛望月”，隻見弓如滿月，箭似流星，“唰唰唰”三箭連中靶心。


  蘇子謙踢了踢馬肚，一口氣又跑過順著排開的十個箭靶，馬上之人箭發連珠，或俯身或正身，每一箭都穩穩地射中紅色的靶心。


  圍觀的考生和百姓頓時目瞪口呆，隨即眾人爆發出了一陣歡呼喝彩，坐在前排的葉寧和寶笙尤為興奮。


  接下來的步射蘇子謙又是全中，接著是舞馬槍。蘇子謙從武器欄上挑了一把長槍，熟練地舞了起來，槍若遊龍，看花了觀眾的眼睛。


  後麵的舞刀和舉石，蘇子謙依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漂亮完成，得到了全場的最高分。眾人的歡呼聲一次高過一次。而蘇子謙的表弟洛彥程在今日的考試中亦是比較出彩，贏得叫好連連。


  這時，豔陽破雲而出，萬道光芒傾灑，陽光打在蘇子謙身上,為他鍍上金色的鑲邊,沐浴在陽光中讓他俊美不凡，緊緊吸引了眾人的眼球。就連葉寧，也無法將視線從蘇子謙身上移開。


  片刻的失神後，葉寧聽到身後有人竊竊私語。


  “依這勢頭，武狀元一定非台上這位公子莫屬了。”


  “老頭兒，你的三女兒嫁給了上一屆的狀元爺，莫非你又想打主意了？”


  老頭幹笑兩聲道：“我不是還有四女兒、五女兒未出閣麽，隻要能嫁給狀元爺，就是做個小的也風光。”


  “都說女兒是賠錢貨，你這老頭兒倒精明得很，釣金龜胥啊！”


  “不多說了，我得去打聽下這位公子，稍後好去提親。”


  葉寧聽著，想到今日之後必有不少官家豪門向蘇子謙提親，不覺有些心煩意亂了。不對，自己怎麽會因為有人向他提親而失落？難道……自己喜歡上他了？此刻內心紊亂得理不清頭緒，自己真喜歡蘇子謙嗎？這份喜歡，是友情、愛情，還是二者兼有呢？


  她一抬頭，不期然地撞上蘇子謙投過來的視線，她的心裏更加慌亂。而蘇子謙此刻渾然不知葉寧心中的複雜情緒，對著她露出笑臉。


  葉寧也跟著牽動了嘴角，心裏卻默默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