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兒香（下）

  京城大街依舊繁華如斯。葉寧走在大街上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在路過哪個街角處前麵突然跳出一群人將她圍了。好在一路上隻有幾個婦女向她問候打招呼，枉了她虛驚一場。


  蘇子謙再次來到當初的花街十六巷時，瞪大了眼睛唏噓不已。不過七八天的工夫，整條街不再是脂粉刺鼻、鶯歌燕舞的煙花柳巷，取而代之的是商業繁榮，攤位齊整的熱鬧街區。如果說蘇子謙那晚隻是見識了葉寧清除花街柳巷時應萬變的高明手腕，那麽他此刻看到茶樓裏裏外外麵目全非而極富風雅韻致的裝飾裝修，不得不唏噓葉寧驚為天人的設計天賦。


  蘇子謙細細打量了這座茶樓，綠瓦重簷，雕梁畫棟。以黑色為底的牌匾上麵刻著“女兒香”三個墨綠大字。樓中對聯書有“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雲。”書法娟秀中不乏瀟灑飄逸之氣，蘇子謙一眼就認出字跡出自葉寧。


  蘇子謙被葉寧引進茶樓，過道兩旁皆有綠色植物點綴，牆上裱有名家字畫。踏進紫檀鏤花的門扇，廳內又是一番別有洞天的景象。整個茶樓以淡雅清淺的色調為主，布置得古色古香。架格有古玩茶具裝飾。牆上除了裱有字畫，還有顏色清雅的水光彩繪。地麵是由整片青石拚湊而成。桌椅均是用上好梨木製成,鏤花精致而別具匠心,就連桌上擺放的茶具都是上好碧青色的“水洗天色”。桌與桌之間都是用木製的籬笆隔開的。大廳的角落裏還放了許多綠植，顯得綠意盎然。


  大廳的南麵築了扇形撫琴台。四周有翡翠珠簾、煙羅輕紗遮擋，勝在營造出美人撫琴如夢如幻的意境。整個茶樓分三層，二樓、三樓則設置的是雅間，有春華閣、夏夢閣、秋實閣、冬香閣、迎福閣、祥瑞閣、安泰閣、華錦閣等。


  蘇子謙看罷，驚歎連連，說若女兒香開張，隻怕狀元茶樓得折損大半的生意了。


  葉寧聽蘇子謙這麽一說，隻輕笑著搖頭。待驗檢完畢，她又換來裝修師傅說了幾個局部需要修改的地方。隨後，又引著蘇子謙去了茶樓後院。


  後院麵積頗大，葉寧也讓人重新修正了一番。曲廊回旋、竹木叢叢、細流涓涓、群鵝戲水，端的是風景如畫。綠瓦紅牆的精舍皆被重新粉刷了一番，除了嵐月等五人各占了一間，如今還空置了七八間。


  自那夜葉寧從這兒離去，就一直沒有過來。嵐月、秋霜、冬雪、碧荷、流朱今日見她與蘇子謙前來，自是讓一幹姑娘心花怒放。幾人做了滿滿一桌菜肴招待葉寧和蘇子謙。席間言笑晏晏，把盞言歡。一頓飯竟吃了一個多時辰。


  從女兒香離開的時候，天上已明月高懸。街上的行人不多，顯得有些清冷。葉寧和蘇子謙邊走邊說著閑話。驀地一股大風迎麵刮來，葉寧“哎呀”一聲卻是兀自立在原地不動了。


  “怎麽了？”蘇子謙不知發生了何事，回身詢問道。


  “風太大，沙子進眼睛了。”葉寧揉著酸澀腫痛的左眼，開口道。


  “不要用手揉，我幫你吹吹。”


  葉寧微微怔愣，這樣的話語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爹爹。她小時候經常有沙子進眼睛，都是爹爹幫她吹掉的。


  蘇子謙上前湊近葉寧，小心翼翼地，專注地向葉寧進了風沙的眼睛吹著氣。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動作，一瞬間，葉寧有種錯覺，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有爹爹陪伴的日子。此刻她竟有些貪戀那抹清新的氣息吹拂她眼眸的感覺，溫柔的安撫般，讓她飄動的心也跟著寧靜下來。


  蘇子謙正吹著氣，隻覺耳邊有溫熱的氣息拂過，又有如茶般清淡的幽香從葉寧的衣褶間如絲如縷般滲出，縈繞鼻端。驟然間，望著那雙氤氳了迷蒙霧氣，水光瀲灩的眸子，蘇子謙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清幽的月色灑在兩人身上，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不分彼此。


  便在這時，不遠處的街巷隱隱傳來打鬥聲和叫喊聲，在這靜寂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葉寧和蘇子謙皆被這聲音驚醒，忙收斂好心神，欲往前麵一探究竟。蘇子謙舉步走在前頭，葉寧垂眸不語，始終落在他身後幾步，短短數百米的路程，他們的心思都已是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