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收買(下)

  初春的豔陽如水般溫暖綿長，熏得人醉醉的。葉寧搬了把黑檀小椅子慵懶地坐著曬太陽，手上握了本兵書，而雙眼卻半眯著，長長的睫羽覆下，投了一片陰影。


  “公子。”


  葉寧被這一聲喚醒了，睜開眼就看到寶笙正從門口往後院來，後麵還跟著相府的李總管。


  葉寧皺了皺眉，大腦飛速急轉，難道是來興師問罪？注意到李總管是一人前來，麵色也無怒氣，葉寧唇角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譏誚弧度，她已經了然對方前來的目的。


  起身撫平了微皺的衣衫，葉寧謙和有禮地將李總管讓進房間。寶笙上了茶。葉寧輕輕吹走淡黃色的茶梗，呷了一口，靜靜看著李總管，卻不開口。


  李總管見此，略一清嗓，開口笑道：“葉公子在京城現在可算是個名人了。一夜之間就將花街十六巷的青樓生意關張歇業，當真是雷厲風行，後生可畏啊！”


  葉寧一聽，麵上誠惶誠恐道：“李總管過譽了。在下本是與朋友去喝酒的，見那的姑娘風情萬種，我見猶憐，而在下一向憐香惜玉，一時起了憐憫之心，便幫她們贖了身。”


  葉寧的一番說辭，自然唬不住人的，尤其是像李總管這般精明深沉的人。李總管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心裏鄙夷道：我看你這小子是故意去搗相府的場子，好讓見識你的雷霆手段被丞相收歸己用。手段倒也高明。


  李總管暗自腹誹，麵上卻已含了一抹淺笑道：“人不少年枉風流。葉公子憐香惜玉實屬自然。隻是葉公子畢竟年少閱曆淺薄，做事難免欠缺考慮。葉公子可知群芳閣依附的是京城哪位大官權貴？”


  “啊？”


  葉寧驚呼出口的反應令李總管相當滿意。李總管放下茶盞，看著嚇得驚慌失措的葉寧，一字一句道：“我不妨告訴葉公子，群芳閣的後台正是丞相。”


  “啊？”這次葉寧嚇得手抖落了描花茶盞，落地摔成數瓣，而她也被茶水濺了一身。


  “你可知道得罪當今丞相的後果？”李總管聲色俱厲，眸光如刀，瞧出葉寧嚇得渾身發抖，他才緩了緩神色，似是安慰道，“好在丞相惜才，念你才情不俗，辦事又頭腦靈活，所以不但不追究此事，而且還要打賞你。”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攤在了桌上。


  葉寧目測，應該不下一萬兩的銀票。她心裏冷笑連連，這李總管倒知道用恩威並施的法子收買她，好在自己是演技派，不陪他演足戲，豈不辜負對方的苦心。


  李總管看到葉寧盯著桌上的銀票目光發直，遂臉上加深了笑意，開口道：“這些隻是丞相的一點兒心意。”


  “這些銀票在下不能收。”葉寧搖頭說道。


  “怎麽？嫌少？”李總管訝然地望著葉寧，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葉寧語聲一頓，又道，“再說董丞相位高權重，而在下如今隻是一介酸儒，如今無法為丞相分擔解憂，實在受之有愧。況且若是讓有心人知道，難免要造謠說是丞相門下人才凋零，竟要去拉攏個窮酸書生。”


  葉寧一番話說得極懇切，李總管皺眉略一沉思，心道，葉寧所說也並無道理。如今沒個一官半職隻是窮酸書生，若是收歸已用，難免讓人說三道四。李總管看到方才葉寧一副膽小怕事又愛財的模樣，心想收買她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念此，李總管大笑道：“葉公子思慮周全，那我就等到公子金榜題名之時再來恭賀。”


  葉寧斂首諾諾稱是。此番前來的目的似乎已達到，李總管也起身告辭，葉寧一直將他送出了後院，轉身後臉上沒有了方才的曲意承歡。


  和煦的暖風吹得她海水紋繡銀線的下擺輕輕浮動。她望著腳下的青灰色地板，心裏幽幽歎息。董丞相權傾朝野。眼下，她隻能潛藏鋒芒虛與委蛇，否則得罪了他隻怕自己連貢院的大門都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