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F5A89D】
柏沁在工廠連前到後一共待了八天。
最後幾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
秦安啟知道他也不好受，尤其是快結尾那幾天，工廠所在的城市開始下雪，柏沁被凍得生無可戀。那時候秦安啟就恨不得跑過來接他，但柏沁和他交流時又隻能說自己不冷。
兩個人真是為彼此操碎了心。
最後，大貨按期交貨，柏沁連打包都參與其中，在倉庫機械式包貨。
負責人包完了貨還感謝他，給他發煙：“辛苦了辛苦了，你這幾天真是辛苦了。”
柏沁後知後覺手臂酸麻酸麻的，擦擦汗接了煙：“你們才辛苦了，包貨還挺解壓的。”
“這是你不常做這工作才覺得解壓。”負責人點了煙，故作抱怨道，“
每次做你們單子都很難，太仔細太吹毛求疵了。”
“那必須啊。”柏沁說，“做出來個奇怪的東西我也不好受。”
負責人笑著拍拍他肩膀：“今年是不會再見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了。年後我們還要纏纏綿綿又一年。”
“嗯。”柏沁把煙叼在嘴上道，“多多指教。”
年底的感覺。
往年的時候，年底的感覺是期末考和寒假，給漫長的一個學期畫個句號。大學的時候是期末設計，給這一學期學習的東西做個總結。
等到了上班之後，這個概念卻越來越模糊了。
它停留在工廠放假，年末會議，越來越多的截單和逐步停止的快遞裏，而不是被自己發現。他好像唯一的快樂就是年終獎，頭疼的事情也愈發變成了那些年末的聚會，那些推脫不掉的親戚間的走訪，和陌生的不陌生的親戚一起，最後又大了一歲，又過了一年。
柏沁一想到這些，連他這麽活潑的人都會覺得難得的惶恐。
但好在今年有人陪。
柏沁吐出一口煙來，把它摁滅在煙灰缸裏，拍拍自己身上的灰：“那我走了，提前給您拜年嘞～”
……
搭上了回程的高鐵，柏沁還帶了滿滿一杯包的當地土特產。
車上的時候，他們辦公室群，那個“噪音製造所”又開始熱鬧起來，說定了年會的地方。
柏沁一看，是跨年的時候，他們公司的所有人上北京開年會。
這地方柏沁來來回回去過好幾次，每年各種大小的設計展多數都在北上廣深。他上大學的時候都知道，美院之間還分南北派係，畫畫的風格各不相同。他當時高考時一心想衝美院而非綜合類院校，有老師建議他報考北京的學校，柏沁心裏權衡再三，覺得自己在那地方除了烤鴨其他的東西都不太行，可能是會餓死，也不想離自己媽太遠，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乖乖待在了本市的綜合院校裏。
而他在工作之後來北京看展或是見客戶，總覺得豪爽大氣和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都是刻在對方骨子裏的東西，所以給北方客戶設計的產品也就別有風味了。
畢竟常年都待在長江中下遊的地帶，去北京的話，感受一下和這裏幾乎不同的文化，還挺有意思。
柏沁看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著，還挺開心。
於是他迫不及待把這件事分享給了秦安啟。
秦安啟過了一會回複道：
——我們沒有去外地開年會的傳統。
木白：
——哭。
——那秦總願意以家屬身份參加嗎？
秦安啟：
——……
木白：
——以大客戶身份也可以，每年我們都會邀請的。
——[可憐]
秦安啟：
——暫時沒有人邀請我吧。
木白：
——邀請了你就去了？？
秦安啟：
——……
——你回來再說。
柏沁忙不迭給王菁說了情況，王菁回了他一個【ok】的手勢，過不了幾分鍾，秦安啟就回他消息了。
柏沁都能感覺到秦安啟字裏行間的無奈。
秦安啟：
——你和王總說了？
木白：
——說了啊，感覺到我的迫切了嗎？
秦安啟：
——……
木白：
——那去唄秦總，去唄，說定了啊！
秦安啟：
——好。
柏沁抱著手機笑了起來。
過了幾分鍾，秦安啟又道：
——還有三十分鍾你就到站了吧。
木白：
——你怎麽知道？嘿嘿。
秦安啟：
——我來接你。
四個字飄到柏沁的心裏，他瞬間來了精神，恨不得下一秒就飛到站台。
其實細想，他每次出差回來，秦安啟隻要得空就會去接他，秦安啟出差回來，他也會想盡辦法去。這種一秒都沒辦法單獨待著的情緒，總讓柏沁覺得秦安啟這種表麵不說心裏滿滿裝的都是他的狀態，讓他太感動了。
下了高鐵，柏沁像離弦之箭，迫不及待地往出站口疾走。
秦安啟通常會直接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內，這一次也不例外。柏沁兩步並作一步下樓，長腿一邁，甚至在空中再伸長一點就能劈個叉了。
他落地，看見正前方的位置，麵前的車和車裏正看手機的秦安啟。
喂，剛才自己羞恥又完美的落地居然沒看見。
柏沁拉開車門進了車，不出意外秦安啟被這動靜嚇一跳，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柏沁已經傾身去抱住他的身體，把人壓到了玻璃上。
“……”秦安啟看著他。
柏沁鼻子湊過去，聞了聞他身上的氣味，把臉埋在他頸間長長歎了口氣：“啊……總算見到老婆了，老婆感冒好了？”
“好了。”秦安啟的聲音已經恢複如常。
“真好。”柏沁蹭了蹭他，“你可讓我心疼死了，要健健康康的啊。”
“嗯。”秦安啟手騰出來拍拍他的後背，在柏沁抬頭的時候，主動吻上了他的嘴唇。
秦安啟主動的時候少之又少，弄得柏沁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柏沁迫不及待抓著他親了兩口，才道：“要不是這裏有人，就想直接辦了你呢。”
“……別亂說話。”秦安啟臉微微紅，“我先送你回去，我還要回一趟公司。”
“還要回去？”柏沁看了眼手表，“下午三點……好像下班是早了點。”
秦安啟點點頭，讓他係好了安全帶，開動了車。
“打個商量。”柏沁道，“下次如果不順路，不要來接我了。”
“……”秦安啟道，“有車，順路。”
“知道你想早點看見我，我也想早點看見你。”柏沁說，“但我還是擔心你嘛。”
他以為自己這麽哄兩下，秦安啟應該就會鬆口了。
但是秦安啟似乎在這件事上非常執著：“沒事。”
柏沁無奈了，捏著他的手：“……你真是，強起來比橡皮筋還韌勁十足呢。”
他想了想，道：“算了，反正還有點時間，我要不去一趟徐淩那邊吧。”
“去他那邊幹什麽？”秦安啟問。
“前幾天我們倆加上微信了，他要和我當麵聊聊。”柏沁在手機裏翻對方的通訊錄，“聊聊就聊聊唄，也不知道耍什麽花樣了。”
柏沁發了個微信給徐淩，說自己現在有空去他公司看看，徐淩說著沒有問題，發給了他地址。
“真的要去麽？”秦安啟還是有點擔心。
“去啊。”柏沁說，“怎麽的，你怕他給我準備兩瓶紅酒潑我衣服啊？”
“……”秦安啟無奈道，“我在好好和你聊。”
“沒事的啦。”柏沁捧著他的臉，揉過來嘬了一口，“放心。”
心裏不放心，但秦安啟把他送到了徐淩的公司，之後又囑咐了幾句才開車走了。
柏沁一看，徐淩的公司在創業園區裏。這裏大多數是設計公司，享受政策補貼，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設計產業魚龍混雜的，也不乏很多的大品牌優秀的廣告公司。
他在園區裏摸索著，果然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徐淩的公司，從外麵看起來挺氣派的門頭上寫著“銀核設計工作室”。
柏沁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裏，瞬間還有點緊張。
一邊緊張自己會不會進去就被套個麻袋毆打一頓，一邊想著和徐淩這麽麵對麵心平氣和地談判其實也怪尷尬的。
他走了進去，前台行政看見他，問他有什麽事。
“找你們老板徐淩。”柏沁說，“告訴他，我是柏沁。”
一會，前台報告完回來，直接帶著他去往徐淩裏麵的辦公室。柏沁把外麵的衣服脫了，手插在口袋裏漫不經心地晃悠，觀察著周遭的一切。
這個工作室攏共沒有幾個工位，看起來就是個十幾個人的小公司，柏沁也看不清他們電腦上到底在做什麽，他進了辦公室內，徐淩就坐在辦公桌後麵，紮著他的小辮兒，對他直接道：“坐。”
“徐總好啊。”柏沁說。
“你少陰陽怪氣的。”徐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手點了點桌上的快遞袋文件，“傳票和訴狀我們收到了。”
柏沁挑眉點了點頭：“收到了？挺好啊。”
“早上收到的。”徐淩說，“我沒想到你這麽狠啊。”
柏沁坐了下來，雙手擱在桌麵上：“比起這個，我有很多問題想不通，特別想親自來問問你。”
“我可能知道你想問什麽。”徐淩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也就想和你談談心，上次那兩瓶紅酒你……”
“哎，你自己潑的。”柏沁馬上道，“別怪我頭上。”
“行行，我自己潑的。”徐淩擺手道，“我說不過你，我一直都說不過你。”
徐淩長長歎了口氣，摸了把自己光滑的前額。
“上學的時候，我一直挺感激你讓我參與你們的創業項目的。”徐淩說，“創業這事兒多刺激啊，我也知道你們幾個就把我當個錢包看，你和艾維他們幾個才華橫溢的，到我這裏我就成了個移動錢包了……”
“我其實挺不服氣的。”徐淩說。
柏沁伸出一根手指，對著他：“第一，你搞清楚所謂‘創業’……一個公司能夠組建的基本的團隊，需要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在這方麵我們根本沒有否定過你的成就啊？比起這個，你能不能先正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啊？”
“錯誤？”徐淩道，“我一直以來都覺得僅僅是我們運氣不好罷了，明明是你們把所有失敗的原因都歸結到我的身上，我這算是‘錯誤’嗎？”
他說起來語氣不穩，有些微微的激動：“你柏沁作為團隊核心，當時每一個決策都天馬行空幼稚無聊，你有沒有反思過你才是把整個公司帶偏的人？其實我當時創作的東西，就算有知識產權方麵的違約，我甚至可以以我自己的能力去填補這個窟窿！”
“我怎麽沒反思過？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塊的料，每一刻都反思。”柏沁道，“而且我從來沒有把這口鍋完全扣在你的頭上吧？失敗是我們全體人的責任，但你的錯誤可以就此了結嗎？”
“那為什麽我們最後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麽其他的同學講起來我們的創業經曆都要以我結尾？”徐淩站起來道，“我今天就是有這個疑問，我甚至用了之後的很多年來證明這件事，我想試試，打擦邊球創作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可以把作品利益最大化？到底在市場上是你們這些所謂的‘賣原創’情懷的設計開出高價有大市場，還是我的量產設計能打開市場？”
“我就是想證明這件事！”徐淩說，“你這幾年堅持自己的狗屁原創理念，除了在這方麵的故作高姿態以外，你還得到了什麽？？”
柏沁看著他胸口起伏，隱約也算是聽懂了他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
他也站起來，看著徐淩的眼睛，手指指著他的鼻子，又用力戳向了他桌麵上藍皮的快遞袋子，狠狠地戳了兩下。
“所以你，活該啊。”柏沁道。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剛拔完牙回來，今天就不多更了，明天有空多更一丟！
感謝在2020-07-18 20:43:43~2020-07-19 21:31: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寫賬先生的銅草帽兒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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