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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忘死(上)

  時近子時,司馬陵輾轉不得眠,也不知杜卿現在情況如何,窗外隱約潮聲溫柔,卻擾得他愈加心煩意亂起來,暗道:“司馬陵啊司馬陵,你竟為了個女子這般惴惴不安。”索性披起衣裳下了榻。


  一輪月光從窗口落進來,這小房間算得上四壁空空隻有一張床,雖說南洲被人稱為珍珠之城,但百姓生活並不見得好,自從歸順重明之後,一年到頭辛苦采珠,一部分要進貢到都城,而另一部分販賣所得的銀兩大半又都交作賦稅,剩餘下來就寥寥無幾了。


  他輕腳走出房間,想著事情,正巧撞上了夜起解手的胡大爺,登時嚇了一跳。


  胡大爺本是睡意朦朦,見司馬陵這副神情,認定了他是做賊心虛,罵道:“混小子,想趁著我睡著起來偷珍珠不成?”目光如炬,已緩緩地抬起掌來,“我就不該引你這歹人入室。”司馬陵往後退了幾步,急忙說道:“胡大爺,你別誤會,我司馬陵就算不是甚麽正人君子,但尋常老百姓家的東西是不會偷的。隻是愁事上來,想到屋外走走。”


  “最好是這樣,你盡早打消了對那邪珠的念頭。”


  司馬陵不禁脫口說道:“邪珠,胡大爺,這千年珍珠到底邪在哪裏?”


  “與你何幹!”胡大爺瞪了他一眼,深暗中的目光複雜極了,推門就回屋去了。


  司馬陵小聲噥道:“成天吹胡子瞪眼的,比我家老頭脾氣還大,也不嫌累。”


  但想到胡大爺脾氣如此,軟硬都不吃,不由心頭又是一沉,長歎一口氣。


  次日的南洲,天光明媚。


  司馬陵卻一大早地就被胡大爺連退帶拎地驅出了屋去。


  胡大爺解下係在燈柱上的紅馬,塞到他手裏:“你走罷。”不多說一字,回身就走。小可見爺爺走遠了,才從籬門中鑽出來,手裏揣著兩個饅頭,遞給司馬陵,說道:“哥哥,你吃點東西就走罷。”


  司馬陵低頭見小可童稚天真的模樣,落失的心裏稍稍湧起一股暖意。


  小可又說:“你昨天答應小可今天就走,說話要算話。”


  “嗯。”司馬陵點頭道,“小可,要是你以後來滄水城,記得到船廠司馬家找我。”


  那小可這才鬆了口氣:“好。到時候哥哥要請小可吃好吃的。”


  司馬陵牽過紅馬,緩步離去,卻並沒出城,而是跟在了胡大爺後邊。


  漸漸近海,望不到頭的海麵上晨光粼粼,潮聲蕭蕭。


  胡大爺聽馬蹄隨口,忍不住回過頭喝道:“你跟著我幹甚麽!”


  附近養珠人聽到這聲大喊,紛紛抬頭看來。南洲不大,稍稍發生些小事就全城皆知,現在誰都聽聞了司馬陵與胡大爺過招的大致經過,這不看兩人又一言不發的對峙起來,都驚得停下了手裏的事。


  “公子!公子——”一聲清脆的喊聲打破這僵局。


  人們隻見醫館女徒兒背著個竹簍大步奔來,她跑到司馬陵旁邊,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公子,我可找著你了。昨天師父回來之後,一算你留下來的銀子,足足多了一半,把我給罵了一頓,說我怎麽能多收病人的錢。”她把碎銀子交到司馬陵手裏,“你的傷好了麽?”


  胡大爺的神色稍稍緩和了點,說道:“杏兒丫頭,今天怎麽不用幫你師父在醫館搗藥?”


  這個叫做杏兒的醫館女徒展顏一笑:“師父讓我來采些昆布入藥。”她轉而看著司馬陵,“公子你是要走了麽,師父給你開了三天的藥,你卻隻喝了一碗,不如一會跟我回醫館罷。”


  司馬陵搖頭說道:“不必了。”


  杏兒見他態度不冷不熱的,心裏好不失望,低聲說道:“模樣生得好看便了不起麽,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胡大爺冷冷地瞧了司馬陵一眼,對杏兒說道:“不用管他,死不了。走罷,我乘船幫你去撈昆布。”杏兒眉頭陰霾掃空,拍掌笑道:“那太好了,勞煩胡大爺了。”


  司馬陵卻快步上前,擋住二人去路,說道:“胡大爺,我真的沒有太多時間拖延下去了。你就當做個善事,把那珍珠給我罷,出多少錢我都願意買。”


  胡大爺的心頭頓時竄起一股火來,臉色陰沉的盯住他。


  杏兒覺察情勢不妙,慌忙伸手去推司馬陵:“公子,你別擋著我們的路,我的時間也拖不得,采個昆布好采上大半天,回了醫館,師父又會說我瞎玩偷懶的。”不料似是推在一塊巨石上,紋絲不動。


  胡大爺氣得眉梢直顫,說道:“你就非要邪珠不可,是麽?”


  司馬陵麵無所懼的點了點頭。


  “好,你給我跪下我便考慮考慮。”胡大爺從司馬陵的衣著上不難看出他是個富家公子,這種少爺他見得多了,從小嬌生慣養地,以至於心高氣傲,老天都不放在眼裏,怎會給人下跪。


  司馬陵一捏拳,格格作響,臉色陣陣發白。


  胡大爺蔑笑一聲:“先前還說甚麽隻要把珍珠給你,讓你做甚麽都願意,怎麽,現在讓你下跪就難住你了麽?”他見司馬陵蹙著眉不說話,拉過杏兒,起手一用勁,推開了司馬陵,“走,采昆布去。”


  才走出三兩步,隻聽背後傳來咚得一聲。


  他回過身去,司馬陵已然跪了下來,雙手緊緊垂握在身體兩側,抬眼定定地看著胡大爺。


  有道是少女心事總懷春,杏兒見狀,脫口而出:“公子,一顆珍珠罷了,你這又是何苦?”


  胡大爺心念暗暗一動,口裏卻說道:“那你就在此給我跪著。”扭頭就走。


  杏兒見司馬陵隻跪著也不說話,隻好追著胡大爺而去。


  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在滄水城中尤為盛行,但凡家中男丁,自小就開始受教。司馬陵,束發之年後,司馬陵甚至在他老頭子跟都沒再下跪過,如今卻在鄉野睽睽中長跪不起,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會這般,仿佛不受控製似的,連當初那句“隻為杜卿”也是酒興起是脫口而出的話語,沒想一語成真,為了她,甚麽都願意了。


  周遭過路行人略知一二地都好心相勸,有說胡大爺不過隨口一說,又有說挑些好一些的珍珠送他就是了。但這些話語如風過而,一忽就消失了。


  “不好了,不好了!”接連幾聲驚惶的喊聲由遠及近,“胡大爺,胡大爺,不好了呀!”


  那人跑過來,拉住一人急急問道:“胡大爺呢?”


  “出甚麽事了,瞎喊瞎喊的。”伸手指了指不遠的海邊,“胡大爺跟杏兒丫頭乘船撈海帶去了。”


  那人顧不得喘口氣:“胡大爺那小孫子不知道怎地跌進蛇海裏去了,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了!你再找些人一道往海裏去撒雄黃粉,我去叫胡大爺。”說完一溜煙似的奔往海灘邊。


  司馬陵一聽小可出事,臉色一變,促聲問道:“蛇海,蛇海在哪!”


  說話人也是麵色泛白:“東邊的那片海域,平時我們不去的,海裏全是蛇,哎呀呀,我幫忙去了,不和你說了!”正跑幾步,卻聽馬蹄颯颯,見方才跪在地上的公子已縱馬踏塵朝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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