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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暗藏(下)

  末竹這一夜翻來覆去卻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盼到天亮,才一出房間,就看見冷雲刃,手裏拿著銀麵具,光著上身問道:“有幹淨衣裳麽。”


  “有有有。”末竹連連點頭,跑去拿了件薑淮的青衫遞到他手裏。


  冷雲刃穿好衣裳,說道:“我要走了。”末竹頓時目瞪口呆,說道:“你這一身都是傷,萬一半途碰到重明士兵如何是好?”他將麵具塞入懷中,道:“你的金瘡藥不錯,才一夜功夫傷口全好了。那些士兵從未見過我麵目。”他說完,就推門而出,宅後不遠處是一片崇山峻嶺,末竹跟著走了出去,才一眨眼間,他就消失在翠林中,要不是留在屋內的血衣,她一定會覺得自己不過發了場春秋乖夢而已。


  正想著,林外傳來薑淮地喊聲:“小末竹!我回來了。”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末竹登時喜出望外,興衝衝地應了一聲,見他從桃林中走出來,青衫上還沾著桃花露水,雨後的早晨,山色清蒙。末竹頓時想起薑淮不帶她一道去南洲的事,慌忙掩住心頭歡喜,淡淡說道:“怎麽不在南洲多玩幾天?”薑淮拍去肩上的花瓣,說道:“你以為南洲是個多好玩的地兒麽,要好玩我也不會連夜趕回來了。到處都是在海澤裏養蚌撿珍珠的人,就連酒水中都隱著似有若無的腥氣。”他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錦盒,遞到末竹手裏,她打開一看,是一對精致的粉色珍珠小耳墜。


  薑淮見她不說話,問道:“怎麽,不喜歡?”末竹一怔,說道:“喜歡倒是喜歡,隻是我平日又不掛耳垂,送我有甚麽用?”薑淮不由的苦笑一聲:“現在不用不打緊,你收起來,以後年歲大起來,姑娘家至少是要打扮打扮的,別到時一件像樣點的首飾都沒有。”


  這對珍珠耳墜此刻在末竹眼中,決計是沒有鹽水雞腿甚麽的更為誘人,不過心頭卻湧起陣陣暖意,似那初開的桃兒,豔落天穹。


  薑淮稍稍伸了伸筋骨,取出些碎銀,擱到末竹手心,說道:“幫我去曲水樓買壺煙夢回來,餘下的你自個買些吃的。我先到屋裏歇一會。”末竹把銀子與錦盒一並收好,轉身就走,還沒到門外,卻又被薑淮叫住,回頭問道:“甚麽事啊?”


  薑淮跨出門來,麵色些許不好,向末竹招手,讓她過去。


  末竹隻好又折返回到他跟前。薑淮沉聲問道:“這滿屋子的血腥氣是怎麽回事?”末竹心頭一慌,胡亂作答,說道:“我清早殺了一直雞,半生不死地滿屋子亂竄,一會就收拾幹淨。”薑淮挑眉看她,又問:“那雞呢?”


  末竹指了指自個的肚子,說道:“我又不知你要回來,全祭我的五髒廟了,要是你想吃,我再給你燉一隻就是了。”薑淮不作聲色,拉著末竹進屋,她那手心不爭氣的沁出汗水來。


  薑淮在屋裏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牆角未及收起的血衣上頭,戲謔道:“小末竹啊小末竹,到底你是宰了隻雞,還是宰了個人?”末竹被這麽一問,當下呼吸困難起來,不由地低下眼去,道:“你開甚麽玩笑,我,我怎麽會宰人?”薑淮鬆開她的手,上前拾起血衣,抖開一看,道:“還是件男人的衣裳。小末竹,今兒你可要好好把話跟我說明白,到底是把哪個倒黴的人拖回宅子了,別到時已將屍首埋在我的床下。”他口裏雖說得不輕不重,心中反而忐忑不定,暗道:“這鬼丫頭別闖出甚麽大禍事來。”


  末竹被薑淮說得寒毛直豎,慌道:“你少 胡說八道,怪嚇人的。”


  薑淮轉過身來,目光懾人。末竹左右避之,不敢與他對視,隻覺得胸口悶了一團濕冷的布巾,直呼不過氣息來,隻聽他又說道:“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否則以後都別再回來了。”


  末竹一聽他言下之意是要趕自己走,當即淚水跌落。


  薑淮難得神色如此嚴肅,說道:“你就是跟我哭也沒有用,倘若不把這血衣的來處跟我一五一十道來,我不會再理你半句。”


  末竹摸了把眼淚,抽噎答道:“我,我救了一個人。”


  “甚麽人?”薑淮緊接著問道。


  “是……是鬼麵匪之一,他說他叫冷雲刃。”


  薑淮失聲冷笑,深歎一口長氣,半晌才說道:“你這膽子是一天比一天肥,那鬼麵匪是甚麽人你不清楚,還把他救回家裏來?”末竹急道:“當時我也並不知道他是鬼麵匪,隻在路上看見個中了箭傷的人……”


  薑淮直覺得頭痛欲裂,道:“就算你一開始知道他是鬼麵匪的人,還是會往家裏帶。得得得,我暫且不和你談論這些,那人呢?”


  末竹如實作答:“他一早就從後山走了,那人冷冷冰冰的不怎麽愛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去那裏了。”


  薑淮揉揉太陽穴,片刻後取出火折子,就地將那血衣燒了,語重心長道:“末竹啊,以後這樣的渾水不要貿然趟下去,到時泥足深陷如何是好。”火光映得薑淮的麵容亮堂堂的,憂慮卻結在眉頭。


  不知怎地,末竹心頭一酸,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嬌道:“臭薑淮,你不要生小末竹的氣了。”見他無動於衷,任她牽扯,低頭撅起嘴來,聲音小了下去,反複卻隻有一句話,“臭薑淮,你不要生氣了……”


  薑淮忍不住低頭看她,正值豆蔻年華,此時斂去平日裏野蠻的模樣,楚楚而泣,實在是狠不下心腸來,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滿是無奈地說道:“你呀,回回一做了錯事,就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何時才是個盡頭,幸好這次官家沒發覺,不然你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他口氣不出末竹所料,柔了下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以後不要再與這些事扯上甚麽關係了。你性子大抵如此,我也不怪你。隻凡事都要分個輕重,平日你在城中小打小鬧的頂多算是搗亂,出了麻煩我與司馬陵都能給你善後,可要是惹上了殺頭死罪,我又那來保全你的方法?”


  血衣燃盡。


  “這番話我隻對你說一遍,小末竹,你得聽進去。”薑淮末了又添上一句。


  末竹知其中利害關係,點頭應允:“末竹記下了。臭薑淮,你連夜趕路,先休息一會,我給你打酒去。”等跑至竹林口,就聽背後又傳來薑淮喊聲:“小末竹,你把我最歡喜的那件青衫放哪裏去了?”


  她適才想起想起拿給冷雲刃的衣裳,吐了吐舌頭,一溜煙似的穿過林子。


  滿眼桃影,輕風刮過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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