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此以後，白雪公主與王子便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星光凜應童磨之前的要求為他講起了睡前小故事，這個世界的人們似乎並不知道《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
如果說之前為小女孩講述尚且還帶有一絲感情色彩，那麽現在為大齡青年童磨講故事的愛神，語氣則是完完全全的棒讀。
但即使是這樣敷衍的語氣，依然無法打消童磨的興致。
“這則童話故事明明叫《七個小矮人與白雪公主》，但是白雪公主卻與最後才出現的王子在一起了嗎？這麽看來的話，果然小矮人很可憐啊～”
對於童磨這樣杠精的發言，星光凜已經見怪不怪，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給童磨講童話故事。
前幾次的經曆讓他可以很好的應對這枚杠精，“你可以把自己代入到王子這個角色裏。”
是不是就開心點了啊。
“厄～這樣的話，倒是舒服了許多呢。不過果然還是不能放心下來啊——”
聽著童磨刻意拉長的甜膩尾音，星光凜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
他敷衍地問著，“放心不下來什麽？”
“如果之後婚姻生活不幸，白雪公主想要逃跑的話，果然還是會向七個小矮人求救的吧？”
“…大概吧。”
但是結尾已經說了他們會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所以你這個魔鬼假設是不存在的。
而且就算兩個人之後真的感情不合，好聚好散和平分手不好嗎，為什麽要用上「逃跑」兩個字？
這太糟糕了。
綜上所述，請不要過分解讀格林童話，
也不要使自己的思維過於迪化。
“所以我如果是王子大人的話，一定要永除後患呢。”童磨無憂無慮的笑著說道。
一派天真殘忍。
所以你要怎麽永除後患？
把七個小矮人都鯊掉嗎？
請不要用這麽開朗的口氣說出讓人細思極恐的話好嗎，你已經過了童言無忌的年齡了。
星光凜的腦內過了一遍針對童磨的吐槽，但是他覺得他並不適合吐槽役這種角色，所以最後也隻是慢吞吞地應了一聲：
“……哦。故事講完了，早點睡吧。”
“還想再聽一個～”
“太過貪心是不好的。”
星光凜不慣毛病的走到了門邊，然後吹滅了油燈，“晚安，童磨。”
“晚安，凜。”
貪得無厭又有什麽不好呢。
。
“今天講的童話故事是《灰姑娘》…………”
“好奇怪啊，明明王子見過灰姑娘的不是嗎，為什麽還要通過水晶鞋來分辨他喜歡的人？所以他喜歡的究竟是「灰姑娘本身」還是「能穿上水晶鞋的人」？”
星光凜微怔。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正如同他無法理解，世人究竟是被「愛神神格」所吸引，還是因為「他本身」喜歡他。
“…你就當王子臉盲吧。”星光凜麵目表情的繼續敷衍著童磨。
“如果王子真的臉盲的話，那灰姑娘的繼姐其實可以把腳跟鋸斷嘛，這樣的話不就可以穿上那隻水晶鞋了嗎？”童磨的語氣頗有怒其不爭的意味。
不愧是你。
居然在沒有劇透的前提下，參悟到了原作的殘酷。
星光凜講述的《灰姑娘》是和諧向的，所以並未提及原著裏鋸掉腳跟的情節，但是沒想到童磨的腦回路卻出其不意的對上了。
“所以，這次你把自己代入到惡毒繼姐了嗎。”星光凜睨了童磨一眼，不輕不重。
“怎麽可能，我可是個大善人啊～”童磨驚訝地看向少年，仿佛對方說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語。
嗬嗬。
現在就戳穿你。
“童磨，來玩個測試怎麽樣？”
“好呀。”
“*有母女三人，母親死了，姐妹倆去參加葬禮。妹妹在葬禮上遇見了一個很帥氣的男子，並對他一見傾心。回到家後，妹妹把姐姐殺了。為什麽？”星光凜棒讀出題目，這道題還是他之前在別的世界裏看到的，是一道有名的變態犯罪心理測試題。
童磨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簡單啊。因為妹妹還想再在葬禮上見到那位男子喲。”
不愧是你。
果然這個人不是什麽正常人。
童磨見少年不語，便傾斜著身子糾纏，“所以，我是通過了測試吧～有獎勵嘛？”
是的，你通過了測試。
你通過了是否為變態的測試。
所以你沒有獎勵。
“做人呢，最好還是不要太過功利。”
“真小氣啊。”
“今天的故事講完了，那麽晚安，童磨。”
就在星光凜即將踏出房間的時候，背後傳來了童磨帶著笑意的聲音，
“所以，凜當時回答對了嗎？”
“……回答對了。”
“不愧是凜～”童磨稱讚道，拖長的尾音帶著一抹意味深長。
不，請不要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誇獎他。
這讓他有一種剛才自己在罵自己的錯覺。
星光凜匆匆關上房門離開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很迷惑，似乎與那個每晚為暴君講故事的少女重疊了。
是的。
他現在像極了《一千零一夜》裏的女主角，而童磨就是那個殘殺無辜少女的暴君。
雖然不知道最後童磨的結局會不會在他感人至深的童話故事裏從此走向真善美，但是星光凜知道他並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耗費在這裏。
一千零一夜，是不可能的。
教會裏的確不乏有人向他表白，但是那些人身上卻並沒有「命定之箭」，而在發生百合子事件後，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隻有深深的尊敬與惶恐，想必是童磨暗中又做了些什麽。
這裏已經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就算童磨身上有「命定之箭」，以他的情況來看，也隻是子箭那種程度吧。
「母箭」當然更為重要。
而且來到極樂教這些天他的神格暴走也平息了許多，或許可以強製利用神力把「鉛箭」一股腦的收集回來。
那種東西放久了並不是什麽好事情。
星光凜想著想著便進入了睡眠，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是很穩定，所以需要休眠來鞏固。
一夜好夢。
。
第二天清晨
剛睜開惺忪的雙眼，星光凜便看到了童磨放大的精致麵容。
於是昨晚殘餘的那點美妙夢境所衍生出的好心情，也於此時此刻被摧毀的一幹二淨。
“這麽毫無防備的凜，還真是令人擔憂啊。”童磨擺出了麵對教徒們的悲天憫人。
星光凜有一瞬間的不爽。
他並不是沒有警惕心的白癡。
神祇是不會輕易死於人類世界的。身體的構造本就不同，就算有「特殊」存在能夠重創他這具乙太殼使之毀滅，但是他的靈魂卻並不會隨之消散。
隻要永恒神界保留的心核完好無損，那麽他便無所畏懼。
而且——
星光凜唇角挑起弧度，他挺直背脊靠在床邊，姿態優雅閑適，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所以，童磨是需要我防備的存在麽？”
白橡發色的青年微怔，他收起慣有的悲天憫人，笑意鋪陳開來，“我是不會傷害凜的喲。”
“而且，我會對凜很好、很好。”童磨執起少年的右手並為他戴上了一枚紅寶石戒指，他的眼神繾綣溫柔，仿若似海情深。
但是星光凜卻沒有被感動到，他默默站起身拉開了彼此過於曖昧的距離。
如果用數字來具現化童磨的感情，大概就是明明隻有40的好感度卻做出了80的事情吧。
但是這種情況很適合詢問那件事，就算是「子箭」，收回來也是一件好事。
星光凜好整以暇的看著對方，漫不經心地開口，“童磨知道贈送紅寶石戒指的意義麽？”
“知道喲。”
“所以，你喜歡我麽？”
愛神還是問了出來，隻要童磨開口說出喜歡，那麽一切便都結束了。
他原本以為隨心所欲的童磨會立刻脫口而出，但是卻發現對方擺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正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後，笑意又重新彌漫在他的臉上，童磨開始用甜膩奢靡的嗓音講述起他小時候的事情——
“我啊，從小就因為這雙七彩眼眸，白橡發色被稱之為「神之子」，我的父母認為擁有這兩種特質的人可以聽到神的聲音，善良的我出於憐憫，就配合起愚昧的他們玩起了這種「過家家」的遊戲～”
“凜，我不是成年後才當上教主的喲，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聆聽那些「成年人」的憂愁了，他們跪拜在我的腳下，對一個小孩子哭天抹淚地訴諸自己的煩惱～”
“哈哈哈～我真的很擔心他們的腦子啊，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什麽極樂哦。”
“一直、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沒有絲毫波瀾的人生…真的好無趣啊。”童磨邊說邊笑，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笑意加深，
“凜，你說童話故事為什麽總在結婚後便戛然而止呢？你最後的結束語總是「從此王子與公主過上了快樂幸福的生活」，但現實卻不是這樣喲。”
“我那可悲的母親在婚後過得並不快樂，在發現父親出軌後便一刀刺死了他，接著自己也服毒自盡了～”
星光凜一直在安靜地聽著麵前的青年訴說，他並不清楚幼時的童磨是否與現在一樣，所以他輕聲問道：“你那時難過麽？”
童磨轉過身正對著少年，他的眼內充斥著對未知事物的好奇，“「難過」，那是什麽？”
我當時隻想著這地方好難聞，誰來清理一下啊。
星光凜低垂眼眸，歎息著自己發現的真相——
這個人，並不是後天使然，是天生的沒有任何情感。
童磨再度拉近與少年的距離，他的臉頰帶著病態的紅暈，眼中有著找到自己憧憬已久事物的喜悅，
“直到遇見了凜，我的心髒才開始真正跳動起來，各種各樣的情緒讓我應接不暇，這是何等美妙～所以我果然——”
你並不是喜歡我，隻是喜歡能夠讓你擁有情緒波動的人。
而這一切，或許並不單純。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你，也很渴望體會到「真正的情感吧」。
星光凜打斷了童磨接下來要說的話，淡色的眼眸隱隱透出神性，嗓音既冷淡又靡麗，
“想好了再說，童磨。”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說出口，一旦你身上有「命定之箭」，我便會不作猶豫的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