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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湖(超大章) 第一百三十章 三月

  陽春三月,甲子之約迫在眉睫,三月三龍虎山大會。


  近幾日莊俞一行人一如既往的守在江邊,做作買賣,等到大會之始。


  期間,夏東流一行人而來,莊俞同其於江邊會麵,如今已經有了名分的妻子龍淺月,也跟在身後。


  夏東流,大夏國太子,原名夏子敬。


  少年直到如今還被蒙在鼓裏,不然青年腰間的那塊玉牌,走到何處,都是權貴的象征,大荒整個疆域,誰人不會禮讓三分。


  如今龍淺月,算是圓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嫁了個如意郎君,宗門地位也水漲船高,風光了不少,尤其是得了不少便宜。


  平時名不見經傳的小山頭,多了些名聲不顯,或是些相差不多的宗門主動前來交好,認識一翻,做些仙家買賣,早日牽個線。


  畢竟來日方長,等到夏東流接手王位之時,必將昭告天下,那時候赤霞峰才會一躍而起,名聲躁動。


  而如今自然得結交一翻,都是遲早的問題。


  赤霞峰的一位祖師爺也最為風光的,宗門勢力中規中矩,勉強入了三流之列,其實全靠他一人之撐,九境祖師爺不是很高了。


  二人會麵的時候,夏東流一驚,這才五個月,就同自己自己一般?不過還是差點,畢竟自己六境圓滿了。


  夏東流看向陳白安的時候就尤為吃驚,又見過江滿文竣等人,越覺得從長佑出來的人不一般,非同凡響,再想書生,不例外的。


  ————


  流雲州紫陽山。


  女子慵懶的靠在紅椅上,絕代風華,看著剛剛回了山的陳白安,眼神戲謔,“嗬嗬,可以啊,小白安,如今回個山還不樂意了,莫不是看上了那小子,想要討來做男人,居然連性命都顧不上,嗬嗬……”葉姓女子語出驚人,望著滿麵通明紅的身前人兒。


  陳白安耷拉的腦袋,早在長佑山頂自己被一股滔天威壓驚醒了意識,熟悉的波動,就讓她知曉師父來了,就是麵前的女子。


  去了須彌山兩年都是如此。


  “師……父,我這不是好得緊嘛,回來了這不都,嘿嘿,師父莫怪。我這就打算下山了,去走一趟龍虎山。”陳白安趕忙上前女子捶腿。


  “唉,師父,你這大腿又白了啊,沒個男人都可惜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渾身一顫,臉色驟黑;候在旁邊的多的福伯聽得心驚膽戰,趕忙隱身退下。


  女子攏了攏衣衫,揪著陳白安的耳朵,“皮癢了不是?還膽子大了?如今十八了就想著外人?可以啊,合著我才是外人?”


  陳白安吃疼的叫嚷著,“疼,師父,輕些,嘿嘿,我不是回來嘛,你看比預想的要早哦,白虹了,哼……”說完,頭仰的老高,有些傲嬌。


  女子汗顏無言,放了手,果然兩個丫頭都不省油的燈,“那個少年咋樣,不同我講講?不然我怎麽把你嫁出去?”


  “沒什麽好講的,就是個爛好人,不知天高地厚……哼……”陳白安雙手插腰,指點江湖,很不服氣,現在腦子還記著走的時候,少年死都不要那紫陽山青玉牌。


  “哦,不說?那為師可要下手了啊,你看師父如今兒怎樣?模樣不差吧,拿不拿得下他?正好師父也孤單了近百年了,如你所說正好找個男人過過神仙日子……”女子滿臉桃花,起了身,高挑的身段,大片雪白落凡塵,戲謔的同陳白安說著。


  陳白安慌了神,麵前這女子別說男人,女子都喜歡,趕忙賠笑道,“別,師父,我同你說就好,快坐好,莫要泄露了春光……”。


  女子白了一眼,正經威座,“同我講講。”


  陳白安大抵說了讀書五年的一些小事,還有須彌山兩年的枯燥日子。


  女子螓首思考一翻,“你下去休息一翻,明個動身隨去吧,女大不中留。”


  陳白安行了禮,閃身退下,熟悉的院子,回了房間,倒頭就睡,手裏靜靜攥捏著那牌子。


  正堂的女子,皺了皺眉,嘀咕道,“是他?五年前牽動星河之人?雲丫頭沒遇到,讓陳丫頭遇見了?……”,無人知曉女子何意。


  突然臉色更黑,大聲嚷道,“福伯,隨行一趟,暗地裏照看一翻兩個丫頭。”大手一拍,整個坐椅寸寸欲裂,化為粉末,女子氣轟轟離去。


  男人頓了頓,趕忙領命下山,尋找另一位祖師堂嫡傳。


  翌日,女子帶著陳白安衝天而起,前往龍虎山。


  中土極盡處,一座衝天門戶林立,兩座金甲神人,聖人駐守在此,女子交了山上譜牒。


  龍虎山,圈地內山,仍是圈地白餘裏,到了三月份,才孕育進山,全部腳力。


  三日時間,百裏路,足夠。


  少年沿著官道,一路倒是坦蕩,少了往北的崎嶇不平,多平路;沿途也偶爾能遇到些商販、砍柴人。莊俞身著布衣,背著背簍,普普通通,並不起眼,莊俞卻是不敢馬虎,萬一是龍虎山聖人怎麽辦。


  走了兩天多腳力,終於遇到一座茶亭驛站。小姑娘多少窩在背簍裏睡覺,或是醒了就站在背簍裏,鼓搗著莊俞的頭發,從不添事兒,偶爾說上幾句話。


  江滿文竣這波人,並沒有一起,按照江滿的說法,祖師爺特地交代過,要去何處,入了那個福地,取來什麽都有講究


  茶亭驛站多是官商歇腳,價錢比外麵貴上不少。莊俞沒敢多要,行走在外,得曉得斂財,當然,更不能顯露山水,實則周圍的所有仙門弟子,都收斂不少,少了往日囂張跋扈。


  其實,少年到底有些過了,反而小心翼翼越讓周圍人注意,第闖蕩江湖,莊俞不免覺得周圍很是賊眉鼠眼,全是衝他身上的“寶貝”去的……


  要了兩碗涼茶,歇了腳,好在有些幹糧,就著吃了不少,茶肆的小二兒神色很是不善,看著一大一小的兩人,第一次見過恁摳門的少年,喝著幾碗管夠的茶水,啃著自帶的幹糧,這算得上什麽事兒。


  而那少年還左瞟右看,看著自己盯著他,愈加緊張的攏了下旁邊的孩子,小心翼翼?自己又不是那人販子,又好像自己有什麽了不得寶貝,怕讓他人知曉,就更是不屑。


  那知道那少年匆匆忙忙喝了茶,拿出五個銅板放在桌上,抱起小姑娘就沿著官道奔湧,速度之快,讓小二兒目瞪口呆,遠遠就看著一個背簍上下翻動,消失在遠方。好嘛,果然膽子米粒大小,還背著把布條纏繞兵器?還行走江湖?

  很遠處,莊俞才歇了下來,四處張望,果然江湖不一般,尤其是現在自己是個有錢人。


  女子看著莊俞,很逗?咋個進了龍虎山地界,神經了?

  “哥?你咋啦?”石小可很納悶,自己的半碗涼茶還未喝完,就被少年攔腰擄走,很是奇怪。


  少年一陣尷尬,咳嗽兩聲,潤了潤胖子,“沒啥,就想跑跑,試試腳力。”


  小姑娘一陣語塞,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就那麽直挺挺的看著少年,半點不信。


  “好了,你是自己走,還是進背簍?”莊俞受不了小姑娘懷疑的眼神,就扯開言語。


  “那我先走一會兒。”


  兩人沿著官道慢了些,過了驛站,出了小庭地界,行至龍虎山第座小鎮地轄。


  天色晦暗下來,莊俞才堪堪抵達周槐,著實小了不少,和一洲府邸差了太多,人丁稀少。


  剛進縣城就一邋遢漢子,奔了過來,“少俠可是第一次來周槐,天色已晚,可要打尖兒?”


  莊俞挺了挺身子,悄悄後退幾步,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身著稀爛的青年漢子,不免警惕幾分;小姑娘悄悄從背簍裏透過細縫看向外麵,瞧著眼前男子,有些怕怕。


  “少俠莫怕,這小鎮我熟的很,要找歇腳的地兒找我就對了,保證又好又便宜,我隻收五個銅錢,不算多吧。”邋遢青年說道。


  莊俞還在猶豫,那人就就過來扯他的衣袖,少年第一時間越出好幾丈遠後停下,“你別過來,帶路就好。”


  “少俠真是好身手,這邊走。”邋遢漢子賠笑道,趕忙往前領路,邊同他介紹著小縣的人文鄉俗,熱情至極。


  經過一片暗黑街區,兩麵全是要飯的乞丐,小到同小姑娘一樣,髒兮兮可憐巴巴,見到有陌生人經過,都趕忙精神幾分,尤其是些孩子,眼神燦如星光,正望著少年。


  莊俞不免步子就放慢了好些,很是不好受,都是餓肚子的孩子,他很懂。


  “少俠別理他們,都是一幫餓死鬼。”邋遢青年毫無半點同情,反而一腳躥開一旁伸手要飯的漢子,看著都有些吃疼。


  “大哥哥,有吃的嘛,我娘親快不行了。”旁邊一個小男孩兒突然同莊俞搭了了話,哭聲越來越大……


  莊俞一笑,自手中取出一大把銀子,灑了出去,片刻後,整個小鎮一幹二淨,變成一個老老實實的宅院,何來剛才的小鎮?


  一切皆是幻象。


  可是這宅院就有些,陰森了,尤為熟悉。


  眼前一副畫麵鋪天蓋地的壓來,將莊俞吞噬而去。


  往事曆曆在目,如今自己成了看客?還是別人有意為之?就連剛才所遇到的小鎮,同周槐頗為相似,皆是少年的心路曆程。


  整個人被禁錮外時間光陰某處,看著“自己”過去點的,尋找蛛絲馬跡。


  畫麵中。


  莊俞頓了頓,嚇了一跳,緊了緊懷中的背簍,如此說來小姑娘瞧得見麵前的女鬼,不免心思陡寒,裹著布條的鏽劍,順勢而劈,一道金芒略過,卻被女鬼躲了去,所過之處,草木皆冰。


  “你玩真的?”紅衣女鬼怔了怔,斷然沒想到麵前男子突然出手,殺機四伏。


  “你怕個甚?我隻想同你說說話,你何必刀劍相向,我雖是陰物,但從未有過害人之心,不然就你這小道爾,都用不了我一隻手。”


  莊俞目露精光,整個所在的位置,清輝愈加狂湧,周身數十丈範圍蓮子陣陣,竟是悄然布下奇門八數,靈力聚集,天然押勝陣中人,“不信,那你可以試試?”


  可能少年自己都沒想到,從鍾元白哪裏學來的本事,就這麽排上了用場,暗改乾坤八數,加持己身,時時刻刻讓自己處於最為有利位置。


  紅衣女鬼瞪大眼,看著少年周身愈加氣盛,靠著陣法一時間無限拉近於自身境界,可戰元嬰。最讓女鬼心寒的不是男子手中纏著破布的武器,而是衣袖下臥著那柄短刃,普普通通,確實危險至極,她相信隻要稍加不留意,左手的短刃就足以打的她陰飛魄散。


  就當她剛要開口,才發現周身有變化,行動遲緩。好嘛,不但押勝自己所屬天地,還篡改了她所立之地,雖是相隔不遠,卻是兩個天下,不斷押勝持陣人,削弱陣中敵。


  女鬼就有些心慌,笑了笑開口,“好了,奴家同你玩笑一翻,莫要生氣,我半點不動彈。”


  莊俞看了看女鬼,沒有言語,畢竟初入江湖,誰知道如何。


  “哥,放我出來,悶死了。”小姑娘不合時宜的嚷嚷道。


  “就在裏麵,外麵危險,有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鬼。”莊俞嚇唬著小可,半點未曾鬆懈。


  “小妹妹,我才不吃人,他騙你。”女鬼衝著背簍說道。


  “哥,哪有什麽女鬼,外麵的紅衣姐姐那麽漂亮,咋個是女鬼哩,我要出來,快些,肚子疼。”


  莊俞沒得辦法,放下了背簍,石小可跑了出來,很是好奇的望著對麵紅衣女鬼,年輕模樣,桃李之年,生的不差,想必生前有副不差的樣貌。


  放下了手中鏽劍,但周身一丁點未曾鬆懈,謹慎萬分。


  “可以去掉腳底這些個?”女鬼問道。


  莊俞裝作沒聽到,雖是撤去了周身意象,但仍就一縷氣機,牢牢的鎖定這些女鬼。


  “你走吧,我不是什麽降魔道士,這荒山野嶺沒個人戶,也容不得你興風作浪,早早去往輪回。莫要耽誤,自有因果報應。”


  “輪回?我一野鬼何來的輪回。”紅衣女鬼突然嘶吼起來,麵漏獠牙。


  亂葬崗。


  三百年前,山神娶親,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天意弄人,一山神靈,被奪去金身碎片,神靈氣運皆碎,迎親送親陪護橫死荒山野嶺,魂魄皆碎,遍地孤魂野鬼。


  而殘魂又被莫名手段拘禁在了大山,不得輪回。紅衣女子死前怨念衝天,化為紅衣厲鬼。


  莊俞不知如何同麵前變了樣貌的女鬼說著什麽,怨念滔天,凶神惡煞,全然沒有了剛才輕言輕語。


  “怎麽?難不成你打算超度我一番?” 女鬼戲謔同他說到,在無半點好感。


  石小可皺了皺淡黃的眉毛,“姐姐,你不要說我哥哥,他很好的。”


  “我不曉得你怎樣,為何如此。但你若是對我小妹有所圖,縱使你是那好意,我也不會留半點情麵。”莊俞說道。


  紅衣女鬼呆了呆,顯然沒想到少年由此言語,看來有所誤會,她單純的覺得小姑娘靈秀,特殊了些,斷然沒有加害之意。


  女子生前是一個善人,大善。行醫救人,雖談不上懸壺救世,但真真是醫者仁心。尋藥誤入懸崖,得山神所救,墜入愛河,竟尋得山上結契秘法,本該嫁親神靈,舍去自身陽壽,化為山野鬼魅,附身神靈氣運,共結良緣。卻不料慘死於成親當天,心鬱難解,化為厲鬼,從未殘害過一方生靈,因為其夫君本為正位神靈,功德一洲山河,神格算不得高卻是很造福鄉裏,得人敬佩。


  “你帶著這總角小丫頭做甚,不知道塵世險惡?天地下可沒有我這樣的陰物,你不知道,這些先天孩童在陰物眼中有多明亮,六根塵明,心靈清淨,本就容易招的陰物,如今還穿了法袍,就相當於黑夜中的燈火,取下紗罩,炙盛無比,秉燭夜遊一般,但凡有些眼力見的修行人士,都瞧得著,無疑是多此一舉,畫蛇添足,更是讓人生疑,初心是好,但缺少了這個……”女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莊俞將信將疑,思考一翻,石小可身著法袍是真,又聚靈之效,時刻不在滋養身體,“我怎麽信你,說出你的要求。”


  “我嘛,在這膩了,出不去,你帶我走,出去後各自逍遙,如何?”紅衣女鬼回道。


  “出去?逍遙?留得你惑亂人間,人鬼殊途,你應當知曉。”借給如今莊俞個大膽,他也斷然不願,先不說會不會殘害人間,萬一被人打殺,不也是自己的罪過?還不如囚禁於深山老林,得過且過。


  “你如何信我?”


  “如何信得?”


  女鬼眼神幽幽,麵前男子到底是滴水不進,“那這樣我先幫丫頭將法袍“脫”下來,重新“縫製”一二?放心,我做的……接觸過法門。”


  紅衣女鬼緩緩往小姑娘跟前走去,莊俞猶如針氈,又一次從地上拿起那裹著布的寬刃劍,金芒大作,“你要是膽敢傷了她一根毫毛,我縱使拚了一身道行不要,也會拘禁你的殘魂,你懂的,無關你生前如何。”莊俞死死鎖定女鬼。


  小姑娘反到丁點不害怕,還主動上前,居然觸摸到了女鬼,“姐姐,你別同我哥哥吵架。”


  女鬼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小腦袋,一件金絲流光的法衣從石小可身上剝了出來,正是鍾元白親手送的,如今整疊放在女鬼手中,金芒大作,先天壓製陰物鬼怪,所以放在女鬼手中半點不輕,宛如一洲山河,竟壓的紅衣女鬼身形佝僂,終是有些大意。


  女鬼剛往前傾斜少許,離小姑娘太近,這才發現一把鋒銳的短刃正死死抵住眉心,毫無半點感情。如今小姑娘沒了法袍保護,就實打實的站在女鬼跟前,少年不得不如此。


  女鬼再是拿不動手中法衣,金絲流淌,天然威壓,不免撲倒在地,生生咳嗦起來,氣息萎靡,五指飛速挑動,剝離法袍金絲,卻是尤為吃力,金絲鑲入血肉,整個手掌血肉模糊,十指連心,疼痛難忍。


  莊俞在一旁有些沉默,無冤無仇,何來如此,為求得自由,又何故?稍稍收回短刃驚砶,但氣機仍不曾鬆懈。


  紅衣女鬼將整個法袍上暗金法絲通通抽離,重新”剝繭抽絲”後,變得暗淡無光。又用自己殘魂凝為“針線”,重新“縫製”法袍,嘔心瀝血,身形竟是削弱幾分。


  “好了。你檢查一翻。”紅衣女鬼虛弱的把法袍遞給莊俞,十指血肉模糊。


  少年一翻沉默,接過法袍,眼神流光溢彩,絲絲點點看遍整個法袍後,遞給小姑娘。


  石小可接手後,法袍自主於身形化為一體,遁入身軀。在無之前的聚靈效果,真真變成一件防禦法袍。


  “你要不要緊?”


  “……?信我了?”女鬼應道。


  莊俞回道,“行走江湖不得不妨,你我終究有別。”


  “江湖?你行走江湖?”女鬼嘲笑道。


  莊俞沒有回答。


  “你喜歡打打殺殺?行走江湖?”


  “打打殺殺?江湖並不隻是打打殺殺,還有其他的人,比如我這樣的人………”


  “你?你怎樣的人。”


  “我,像我這樣的好人。”莊俞回道。


  女鬼狂笑起來,全然忘記腐爛的手心,剝出來的金絲全部消散,準確的是全部散入了她的手掌,削磨著她的陰神。


  “好人?這天下還有好人?……”


  莊俞沒有說話,看著神色落寞的女鬼,雖然猙獰的狂笑卻是淚流滿麵。


  “姐姐,別哭了。我們真是好人,哥哥不會打你的。有我嘞。”石小可看著年前紅衣“姐姐”,手掌血肉模糊,心疼的很。


  莊俞悄然抹去周身十丈內的陣法,生死倒逆,竟引得地脈深處絲絲陰氣衝洗紅衣女鬼。女鬼先是一驚,異樣的望了望少年,盤坐下來,瘋狂吐納最為純淨的地煞陰氣,比得天地之前濁氣汙化的陰風舒適不少,片刻功夫,恢複得七七八八。


  “你這小金丹,可以哈,不說你左手門道,就單單精通乾坤八門,逆得八數,就強了不止一點,時時壓勝。”紅衣女鬼如今修的陰神,現了形,就有了那鬼道身軀。


  “你可得記住你答應的事。”紅衣女鬼盯著莊俞。


  莊俞頓了頓,才想起之前和女鬼的約定,帶其出山,回想起來就有些頭疼。


  “你為何要出去?為了報仇?”


  莊俞猜到一二,女子身子一哆嗦,往事曆曆在目,不免嘶吼起來,陰風陣陣……


  天色漸明,紅衣女子施了一個萬安福,“奴家晚上見,希望公子記得自己先前之言。”


  少年想了想,對的自己是那“好人”。自然得言而有信,不然如何混跡江湖,“你大可放心,我就在此處山脈,不會離開。”


  紅衣女鬼笑了笑,明媚動人,竟出現在女鬼之身,像極了年歲不大的少年姑娘。


  女鬼本就桃李年華,待嫁閨中,自然年歲不大,化作陰鬼,孤身三百年,日複一日,孤魂野鬼。


  天色大明,但整個亂葬崗還是陰氣森森,蜃氣霾霧,大大小小土坡,埋著枯骨,雜草橫生斑黑,尤為茂盛。


  枯骨土丘,就是這些陰鬼的藏身所,日中,至陽至盛,對所有鬼魅陰物都是最大的天敵,煎熬難忍,很容易被曝曬得魂飛魄散,連野鬼也做不得,成為天地間的銷骨陰風。


  莊俞其實有些惱火,不論此地枯骨生前如何,但身死道銷,總得有個“安身”之所,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死人也不例外。少年簡單的處理了少許,培了土,讓其盡可能的看起來像個“小墳頭”,不敢大些力氣,總是不留心的扒拉出白骨,少年趕忙小聲嘀咕,“莫怪,莫怪……”


  ————


  青州。


  江、文二人回了宗門山頭,就直接晉升內宗弟子兼隔代嫡傳,昭告山河天下,真名載入宗門譜牒,真真成為人人羨慕的神仙,背靠“大官”,有的長生境祖師爺,自然如此。


  如今體內掬押的殘餘神靈得以控製,江滿文峻兩人又有了“家門”,以後自然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當然也得掂量掂量其山頭的勢力,入了譜牒,如若在手腳長了些,那就是真沒把長生境祖師爺當回事,但縱觀一洲山河,想來還沒有如此缺心眼的人。江滿文峻二人,如今明正言順的就擱那,前些年還有些念頭的人,就得斟酌一翻。


  而書生艾學義回了自己家鄉,偏僻的小村,著實生活不易,枯燥無趣,可能比得私塾少了太多人,太多求道學問的人,不免就心生無力,即便自己是個儒生道人,終究是兩袖清風,學問紮實,但終是化不得顆顆食糧,救的苦寒黎庶,太難。


  大夏皇子化作草莽,一路南下遊曆,即將抵達中州南鎮府司,好不逍遙。


  而紫陽山的另一位祖師堂嫡傳之一,辭去流雲州鎮府司邊戊軍職,身著紅衣軟甲,肩抗紅櫻長槍。鎮府司一眾歡送,終是送走了一位祖宗,又驚又喜,正好錯過下山尋找她的福伯。


  亂葬崗。


  莊俞走邊整個山脈,上山下山,客路青山,行舟綠水,端是個好山水、好地界,確不料背山腰有如此陰煞地處。而且整個山水氣運卻不曾汙穢半點,讓人匪夷所思。


  雖講不上俊秀靈氣,但也是個好地利,不難孕育出山水精怪之屬,隻是整個山水氣運好似被拘捏成一團,如同一團死水,流動不得;閉塞地界莊俞就有些明白女鬼所言之意。


  得了鍾元白很多仙家手段,堪輿望氣探脈確實是道士的絕活。一山河被閉塞封禁,算不得大事兒,在凡人眼中多是那雲裏霧繞,看不得真切,上了山就如同進了迷宮黑夜,走不得出,或是上不得山巔。


  用靈氣遠遠叩動山水,如同鏡中漣漪,蕩漾開來,如同石子投入平靜的江麵。果然,隻見的整個被封禁的山水搖曳,卻是半點不曾流淌,石沉大地,波瀾無驚。


  莊俞就不得不思索,到底所謂何事,才能被人用不小手段,裁製天地,封禁山河氣運,談不上天時地利,太小。


  少年又丈步測量虛實,全然用的凡體近一步觸摸掬押封禁山水的脈絡,無形中丈量“金色大網”,條天形形,爛熟於心。


  又圍著山脈測量乾坤八數,進一步蛛絲馬跡,悄然擺下八門陣法,自身靈力化作金絲,結連整個法陣,漣漪蕩漾,於整個山脈又升起一座天然禁製,覆於原被封禁的山水表麵,絲絲肉眼可見的金絲流光,少年開始嚐試以力破力,陣網陡然收緊,開始嚐試煉化破開被封禁的山水。


  如同縮了水的海綿漸小,竟是生生掙破了金絲結網,八門陣法全毀,莊俞趕忙大手揮動,消散了金網破解造成的異動,否則必然衝擊整個山河,造成異動,被“大人物”感知,可就賠了本。


  莊俞就皺著眉頭,有些小覷了被封禁的河山。其所用之法,同少年所用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被“大人物”以力化去的金絲融入了河山,隱匿極好,摸不得,看不透。而莊俞所用的八門陣法,靈力金絲,就有些普通,韌勁自然不足,都是金絲結網,如同水幕天河,封禁河山,隻不過被“大人物”所拘禁此方山河,顯然棋高一籌,修為高出天際。


  以力破力,癡心妄想。


  從外方就莊俞當前修為,斷無可能,隻祈禱這有那“錦繡其外,敗絮其中”。絲絲點點,法力殘留居是牽連著整個地下脈絡,維持道法不消,拘禁此方山水及山中陰魂,看來有意而為。


  整個山脈有那鏡花水月之感,遠近高低各不同,從它山肉眼望去,雲裏霧繞看不得真切;身外此山遠眺它山,又是一汪江河大海,綿延無際。山下人入了內,即便摸爬滾打,到了結界,便是路在腳下,也會被眼前鏡花迷眼,生生止步,枯坐等死。


  莊俞就有懷疑當初自個兒,怎麽就背著背簍闖了進來,遇見紅衣女鬼,不明不白,就牽扯因緣,而從此方山河來看,半點不小,就有些糟心。能掌拘山河事情定然不小,更何況還有一個元嬰修為的鬼魅,就覺得有心無力,事情可能有些大了。


  便更為仔細的搜尋起來,映照外方天地,真真切切看得山河真容,重開法眼,口誦道家金科玉律,虛空波紋動蕩,漣漪陣陣,靈力化作金絲網,徹底從內部隔絕河山,架空金網,天色又明轉暗,此處山河真真浮現在莊俞眼簾。


  一座陰宅坐落,滿目瘡痍。


  莊俞回過神才明白“鏡花水月”真意,之前所見皆是虛無迷眼,如今才是根本。


  何來秀麗河山,眼中所見皆是瘡痍,枯骨墳泅,溪澗所過皆是血水,腥臭衝天,整個山水渾濁不堪,好似去了陰曹地府地獄地界,一輪猩紅圓月高聳,陰森暗紅。


  極凶之地,懂得山山水水的莊俞一眼就知曉,有些茫然,如今深處險地,有些草率揭開山河真容,大可以一走了之,白得紅衣女鬼的一翻“縫衣”功夫,但少年的心,卻不能如此,過不去。


  一絲靈力牢牢鎖住背簍,不論小姑娘熟睡與否,都瞧不得外麵,就同外麵一般,山河秀麗;莊俞還是不放心,就將背簍放於身前懷裏,反背著,有些不便,但安心幾分。


  陰宅大門半合,凶光必現,半點未見絲毫陽氣,乃是一處絕陰之地,暗無天日。


  莊俞壯著膽子,緩緩而前,周身清輝縈繞護持己身,以防邪祟侵擾,輕輕扣響陰宅大門,地麵血跡斑斑,前方照壁被以朱砂丹青描摹出一字道家真言,很是熟悉,是那降妖除魔的天師敕令鎮壓一方邪祟所描,有封印之效,整個照壁四周都血紅色手印,顯目斥人,但所留下的天師敕令卻尤為森然,半點未被汙染消磨。


  停了腳,照壁質裏不差,想必很久前,定是大戶人家,卻不知如何變為凶宅。


  拐了角,視野開闊,一道紅衣女鬼正端著腦袋笑眯眯的望著莊俞,滿目瘡痍,血跡未幹,右腳被一根金色鐵鏈纏繞,鎖於釘靈樁。


  莊俞隻覺得悚然,身處絕陰之地,汙穢之物,得天獨厚,又一次舉起了手中布條裹繞的鏽劍十四,殺機畢現,劍指昨夜相遇的女鬼。


  如今少年不曉得算不算得上昨夜之感,原來兜兜轉轉皆在法中,如此看來,定是與此女鬼有關,雖是不知女鬼為何被釘鎖於此,但比事出有因。


  紅衣女鬼,凹凸的眼珠,“嘿嘿,還真給你找進來了,怎麽如此模樣怕了,這可是你們山上人的好手段……”,指了指,腳上的金色鐵鏈,無時無刻不在消磨女鬼陰氣,煉化女鬼,全身潰爛。


  “收了你那把破劍,你可別忘記昨夜答應我的言語。還是如同道家天人,斬殺陰物,得一樁功德?”紅衣女鬼戲謔的望著莊俞,陰風鼓蕩,一張泛白的臉浮現出來,同昨夜一樣,小家碧玉。


  “你們所謂的神仙人,可真是可笑,虛偽至極,就不怕往後攀登大道,滋生心魔,愧疚而死?活的還沒我一陰穢之物幹淨……哈哈,真可笑……”


  莊俞絲毫未動,“你為何引我來此?之前一切都是你準備好的?”


  少年厲聲說到,森寒無比,第一次被玩的團團轉,而且還牽扯上小姑娘,就更不可饒恕。


  “怎的?惱火了,那就過來打殺了我,得一樁功德,不然,休想走出此處宅門……”紅衣女鬼嘶聲道來,還未起身,就被金鏈拖回原處,金芒大丈……


  少年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的過往很是驚訝,往事因果皆有尋得。


  白依然之事有誤,山神被屠,皆有緣由。


  被警惕光陰長河中的少年一陣膽寒,難不成自己所追尋的全部為錯?

  少年不信。


  時間繼續往前。


  陰宅內,紅衣女鬼嘶吼,卻被腳上鎖鏈限製,愈發用力,金色鐵鏈越是金光流淌,傾斜靈力,吞噬消磨女鬼陰神,竟是又消散幾分,好在就當女鬼忍受不得金光消磨,眉心處一點金光大作,神靈氣息彌漫,居是幫著女鬼抵擋鎖鏈傾斜而出的敕鬼道法,保全一二。


  莊俞看著紅衣女鬼就有意外,本就陰穢濁物,居有神靈遺物相融,自主護道,更為可疑。


  “你莫要掙紮,免得被削神斷魂,這道家天人除魔衛道的法門,你受不得,即便你有的寶物,斷然不可如此揮霍。”


  “我想聽你言語一翻,說道一二,信與不信在我,說與不說在你……”莊俞問道。


  女鬼安靜下來,就剛才掙紮一翻,如今又便的滿目瘡痍,令人作嘔,凹凸的眼珠盯了少年好一會兒。


  黑氣湧動,蒼白的臉頰複原,女鬼吐露人言,“你要是帶我出去,我將眉心之物送於你,以後半點不糾纏,你得送我到荊州地界,去往道家祖庭即可。”


  莊俞沒有答複,有些事情並不能擔當的起。


  “就當我求你。”女鬼匍匐下來,滿目流淚,雙膝跪地,眉間金光大作,竟是要剝離神靈遺物。


  “你不必如此,說道一二,讓我信服即可,那東西你留好,莫要剝離,免得真真迷了心智,化作厲鬼,此物斷不可交於他人,保留你一絲清明。”莊俞回道。


  虛空中莊俞眯著眼,看著自己所在。


  全然沒注意到,旁邊何時立了一位黃紫貴衣的道士。


  “小友,在看這光陰長河,可可尋到些蛛絲馬跡?”


  莊俞一驚,生硬扭過脖子,看了眼黃紫中年人。


  “那就請少俠在看,完完整整的看了自己所曆之事,哪位龍虎山天師已經認罪百十年,都在等這樁因果,可事實並沒有那麽簡單。”


  黃紫中年人伸手在虛空點上幾處,晦澀難懂,皆是少年心路之一。


  “仔細瞧瞧此處,暗線…為何山神被滅……為何白女子會如此,再去想想,你經過壤平……此中點點,皆是脈絡……”


  神秘人一閃而逝,莊俞心神震動。


  光陰長河,繼續往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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