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超大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辭別
“感謝媽媽多年來的照顧……綠荷今日要走了。”
老鴇敢怒不敢言,夏東流什麽人,自然惹不得。
“再次感謝公子懂得綠荷心意,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女子記下了。”
綠荷拋下懷中那把熟悉的琵琶,她恨它,別人隻知她曲兒好聽,卻不知她不得如此。
女子孑然一身,撕去身上多餘的輕紗,放了盤好的髻發,隨意灑落下來。
今日,出了醉紅塵,她就是自由身。
女子緩緩走向莊俞,嫣然一笑,認認真真施了一萬安福,“綠荷再次謝過公子,綠荷會永遠記住公子模樣。”
綠衣女子一步步下了樓梯,出了醉紅塵。
走進了自己那向往已久的那個夏天。
莊俞很高興,今天即聽了好曲兒,又做了一趟好事兒,綠荷姑娘本就應該在此。
夏東流一笑,“這麽漂亮的美人,都放了?你到底不知美人滋味,你以為真和你的蓮青仙子一般?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可人兒,懂不?”
莊俞搖頭說道,“如今她能走出去,尋找自己的世界,就是最好的!無關風月……”
“可惜了,綠荷姑娘可還是……”
“夠了。”莊俞打斷青年說話,兩個大男人明麵上說這些話,合適?
“還望你同這裏管事人交代一句,還了綠荷姑娘自由,莫要再去為難她。”
夏東流看了看旁邊的老媽子,老鴇趕忙賠笑道,“公子客氣了,綠荷為這紅樓可是掙了不少錢,足夠她自己贖身了,今日得見公子,細心開導,那丫頭才願意離開醉紅塵……”
老鴇言不由衷,大把說著違心話,這男子可惹不起,作為醉紅塵的長客,早就摸清了夏東流的路數。
“如此最好,這裏有些碎銀子,就當今日這頓酒菜錢,不夠就記在夏兄賬上。”
“這是自然,足夠了的。”老鴇趕忙賠笑。
“隻是……這丫頭走的如此灑脫,身無分文,連琵琶都摔了,往後如何過日子……”
莊俞一驚,趕忙沿路追去。
夏東流一笑,“今日綠荷當自醉紅塵除名,你膽敢慫恿收下的小廝,我定讓官府拆了你這酒樓。”
老鴇嚇的一顫,“夏公子息怒,自然不敢。”
“公子不妨留下來,我去喚來桃妖丫頭,親身伺候公子?”
“不必了,今日有事……她可好?”
“好的,這丫頭可是等了公子五年……茶不思飯不想……”
夏東流歎息一聲,“我知曉了,改日再來,把你那新來的狐女貓娘給我藏上一對……”
老鴇笑道,“這是自然,公子放心。”
“嗯……抽個空去衙司領銀子,就當是綠荷的贖身錢,我正兒八經的給了,往後你在背地裏尋她麻煩,嘿嘿……”
夏東流,手中折扇一揮,整個酒桌灰飛煙滅。
老鴇嚇的臉色鐵青,不敢相信。
莊俞遠遠的見著那綠衣女子背影,匆匆喊到。
“綠荷姑娘……”
女子猛地停在腳步,轉過身,望著追來的男子,嫣然一笑。
“公子莫不是反悔了?還是打算帶綠荷回家?”
莊俞一陣尷尬。
“姑娘誤會了,隻是先前聽那老媽子說,你一個女兒家,身無分文,如何去別處?”
綠荷一笑,“公子多慮了,小女子能吃些苦頭,雖是厭倦了琵琶,但掙個飯錢,還是可以的……”
“這……到是在下忘了……那恭祝姑娘一路平安,看盡人間山河大山。”
綠荷施了萬安福說道,“謝過公子吉言,小女子可否能知公子大名。”
“大名不敢當,在下曹即明。”
“謝過曹公子太愛,一語道破曲音,小女子記下了。”
莊俞搖了搖頭。
綠荷一笑,“望公子此行一切順利,平平安安。”
女子又施一禮,轉身離去,幹淨灑脫。
莊俞目送女子顯示在這諾大的都城,惟願綠荷姑娘往後平平安安。
“怎麽不舍?”
“沒有……如此灑脫直爽的女子還真是不多見……”
夏東流說道,“是啊,敢愛敢恨,敢身無分文走江湖,不懼世俗,是不多見。”
莊俞抱拳,“今日曲兒不錯,夏兄終於做了見好事。”
“好事?要不是綠荷瞧上你了?有你的份?”
少年罷罷手。
但行天涯,莫問前程。
第二日一早,莊俞同小姑娘出了都城,還有那頭一直安靜的青牛。
夏東流沒有在同少年一起走江湖。
“曹兄,莫急,咱們龍虎山見,兩年後……”
莊俞搖搖頭,算是清淨了。
書生、國師張居正、尚書左丘明、龍淺月等人皆是送莊俞至北城門。
書生上前道,“此一別,可就不知何時在有相見之日了,萬事留心……”
莊俞點點頭,他明白艾學義的官做不長。
張居正說道,“老了……也該出去走走了……就去你家看看,有什麽話讓我帶給你家先生。”
莊俞笑道,“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張居正點點頭,極好!
天地之大,唯有心胸開闊,何處不有山色。
“諸位回吧,有緣再見。”
少年牽著青牛,小姑娘使勁兒的揮手,“小書生,放心,我會好好讀書的……”
書生一笑,看了遠去的身影,此一別,再難相見。
北城門暗暗腳裏,偷偷藏了個綠衣姑娘,看了眼,遠去的少年,在心底為其默默祈福。
“夏東流……你浪蕩了五年了,該回去看看了。”
青年一笑,這是自然,書生微微欠身。
龍淺月很意外。
“我也該出去走走了,累了一輩子,為自己尋個好好去處……”
夏東流抱拳,“謝國師為朝廷鞠躬盡瘁,勞苦功高。”
“老了,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子敬啊,任重而道遠,放鬆不得。”
“國師放心。”
張居正步步遠去,擱下了所有國家瑣事,好似身子骨輕了不少,大袖甩的飛快,好似回到了少年時光。
老了,真老了……
“見過太子……”
夏東流一笑,“客氣了,你和曹即明即是同門,不必如此見外。”
龍淺月一陣心底發恘。
太子?
不敢信。
“走了……”龍淺月趕忙應聲跟上,默默走在青年後麵。
夏東流,大夏國嫡長子,真名夏子敬。
朝野之上。
文武百官嚴陣以待,夏東流在列。
早朝。
張居正辭去國師之職,皇帝沉默良久,夏東流輕輕點頭。
國師一職落在了尚書左丘明和龍圖閣學士艾學義二人頭頂,暫代。
左丘明一愣,本想著老了,該輕鬆一些,如今又重了幾分擔子。
九月九。
夏東流以普通修士身份,同赤霞峰提親,無關大夏王朝。
二人同結連理,名正言順。
龍淺月如同做夢一般,不敢信。不是懼怕其身份特殊,反而避開世俗王朝,才是最好。
女子端著莊俞送的那壺仙釀,偷偷喝了一大口,壯壯膽子,現在有些怕了。
洞房花燭夜。
龍淺月滿臉通紅,迷迷醉醉,喝了酒有了膽子。
“夏東流?你為啥娶我?”
“哈?”
“這不是你想要的麽?我又不是薄情之人。”
“呸……你騙了多少姑娘?你以為我不曉得?前幾日還去醉紅塵鬼混……”
夏東流一笑,“往後不會了……”
“真的?”
“比金子還真……”
“那將軍府的那醜丫頭呢?這一個月老是給我擺臉,要不是看她是個普通人,我拍她幾巴掌……”
“咱們既然成親了,她自然知曉其意。”
龍淺月一頓,“你是真心娶我麽?”
“真心!”
“往後約法三章……”
“好!”
龍淺月突然將男子撲倒在地,醉迷著眼說道,“你喜歡這種調調?”
夏東流一驚,羞澀點了點頭,故意做作。
龍淺月眉頭一皺,“別動,我來……”
女子又小聲嘀咕著,“往後……我……學……”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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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喝過二人喜酒,兩山上人皆為連理,自然是好。
龍淺月如今得了聖人強開筋脈,雖是差些,但好在有了仙釀溫養,往後到時不會太差。
夏東流親自安排一輛極好的馬車,親自請了一位馬夫,送張居正去往長佑。
剛走那天,府衙來了為不速之客。
綠衣女子說過來意後,張居正自然沒拒絕,往後路途不孤單,還有曲兒聽。更好奇這少年郎怎麽個就把醉紅塵的頭牌曲兒拐走了,還入心神。
張居正心情大好,人不風流枉少年。
到底是老了。
國師偷偷把那本詩詞遞給了綠衣女子,做事得做全,她該知曉少年所有事。
綠衣女子想知道這曹公子的家鄉什麽樣……既然他得遠遊,但總會回家,那就去他家等他回來便好,何況自己本就無根之人,天涯何處不安家……
一輛馬車悠悠南下。
一位青年匆匆北上。
…………………………
莊俞跨過鐵索橋,一步出了北鎮撫州城,並未多停留,貼補家當。
匆匆北上。
已是十月天了,時間可不多了。
這頭青牛可是為他省了不少腳力的,不然按照日常行走速度,從都城到北鎮撫司最少都需四個月腳力,如今兩個月已是出了北衙司。
一路順風順水,平安無事。
沿路的一件件小事,令莊俞蠻意外的。
想來是北方的治安好些,沿途是少了些苦命人,不似南城百姓疾苦無依。
家家戶戶有飯吃,紅紅火火過日子。
莊俞心情越來越好。
過了寧陽水府,同一往一樣,習慣了遇山拜山的少年自然按理,上了平安香。
四處城隍廟、武侯祠皆是如此。
不論少年是不是武道之人,都會禮敬一翻。
明明已是偏離了官途,卻又在小小的寧江水府,又遇到了一件糟心事。
黃雀樓弟子作亂。
一位柔弱的水神娘娘被迫現身,說盡好話,不停道歉。
為首的三人如今真掬押著水府的右護法,是一頭水中小妖,歸順了寧江水府,自然有了一席位置。
“水神娘娘明鑒,這妖怪趁我等遊玩至此,偷偷跟隨我等,把我們嚇了個半死,這才抓了起來,可怪不得我們。”為首的黃雀樓弟子說道。
“幾位小仙人,是我門下小妖冒犯了幾位……還請仙人放了這可憐的小妖。”水神娘娘神色匆匆。
“娘娘明鑒,我隻是巡水至此,突然被幾位小仙君掬押起來,屬下怎敢冒犯公子……”
莊俞遙遙這邊,有些可笑。
三位元嬰修為修士,都能如此為非作歹?
“還請幾位小仙君放了府中護法,在下給仙君賠不是了……”
“水神娘娘不必如此客氣,你可是封正的神靈,我們可不敢當,隻是如今我兄弟幾人受了驚嚇……”
書神娘娘一愣。知曉其意。
“敢問小公子,需要什麽?”
“聽聞這水神府中,財寶數之不盡……”黃雀樓弟子說道。
“府中黃白之物卻是有些……”
“水神娘娘說笑了,我等要世俗黃白之物做甚?我等也不是貪得無厭之輩,娘娘拿五百顆白水錢來換。”
水神娘娘臉色一沉,“小公子,這寧江廟小,何來五百顆神仙錢,就是我整個水神府也不值啊。”
“這就是娘娘的事兒,想要這妖活命,拿錢消災,否則降妖除魔,天經地義……”
莊俞牽著青牛一步步走向河岸。
“好一個天經地義,黃雀樓弟子如此不要臉的?”
“閣下可莫要多是,不然這山高路偏,死可就白死了……”
莊俞顏色一寒。
“這位兄台,何必如此為難這位水府護法?”
“護法?可以懿證?這可是隻妖,什麽狗屁護法?”
水神娘娘一驚,自己這不入流的水府,本就廟小,何來懿證。
“你莫要自誤,毀了你宗門聲譽……”
“聲譽?天高皇帝遠,倘若閣下不小心留在此處,那這水神府你猜會不會多上一宗公案,這水神祠變成一宗淫祠,水神娘娘謀財害命,引得天下修士共討之……”
莊俞心思一沉,明明山上修士,卻如此心黑,還得搭上水府?
有意思。
“我今天就看看,你怎麽讓我留下這水府。”
為首男子一拍大手,“好膽,你覺得以一敵三?能勝過我黃雀樓弟子。”
“那就試試。”
為首男子上前,“好的很,那就陪陪玩玩,看來有人不知我黃雀樓的厲害。”
為首男子一巴掌拍了過來,半點未曾顧慮。
莊俞原地跳開。
“呦……我還以為你這境界修為是紙糊的……”
莊俞毫不客氣,就河岸撰取水!流砸向三人所在處。
“玩水?有意思,不曉得我黃雀樓靠近江南水府?”
未得男子話罷,莊俞就這水流遮掩,橫空揮出一劍,整個水麵層層炸開,逆流而回。
身形突兀出現在男子身邊,幾人錯愕之時,已經救下了那水府小妖。
幾人匆匆反應過來,麵麵相覷。
“有些門道。今日事自然得有因果。”
攻向莊俞三人同時,一時間眼花繚亂的術法,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莊俞一劍揮之,百法懼散。
心思清明,左手捏劍訣。
一劍揮出,整個江麵出了一抹極微的金絲,快速橫移。
為首男子被一件梟首。
其他幾人皆是一驚,趕忙牽引而歸,片刻後,男子擺動腦袋,傷勢全無。
元嬰不滅,修士難死。
“我乃黃雀樓弟子隗左,這一劍之仇,你覺得如何報的?”
隗左不著痕跡的取出一把“白玉盤”,憑空甩出,眨眼間整個江麵被煉得一幹二淨,包括水神府。
水神娘娘邴瑞未反應過來,那水府就失去了感應,整個江河突兀幹涸,被煉的不僅有水府,還有萬萬千水中生命,也是水神邴瑞的根本。
邴瑞娘娘一聲長嘯,身形緩緩高大,瞬間化作一方劣跡斑斑的水神法象,暗談無光。
“今日,必讓你等為我寧江千萬條神靈償命。”
大道所在的邴瑞,失去了寧江,已然無法獨活,這金身消散隻是遲早的事情。
“邴瑞,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今日我等三人既然有如今機緣,得一尊太歲之物,還得謝過水神娘娘,天高皇帝遠,別說朝廷知曉,就是知道,我黃雀樓擺在那,你猜那廟堂敢不敢同我黃雀樓提此事?我黃雀樓可是上宗,可是摯雷山那茅坑所在。”
“我手中這“白玉盤”,就是你安家之所……”
白玉盤瞬間籠罩邴瑞的暗淡金身,剝奪神性。
莊俞心中一冷,下山如此之久,第一次遇到該殺之人。
手中太合光芒大作,瞬間高處幾丈,順勢砸在白玉盤之上。巨大的衝擊力讓隗左一驚,手中印發一轉,白玉盤傾瀉而出法力洪流,化作金絲,死死困住邴瑞金身。
擺明了今天不回放過這水神娘娘。
莊俞眯著眼,腳底縮地成寸,一拳頭砸在隗左腦袋上,右手順勢揮動長劍,擊退三人。
真是莊俞從書生哪裏新學的術法,方寸山河。
黃雀樓其他兩人,順勢又是一巴掌拍向莊俞,卻又是撲了空。
莊俞左手舉起破劍十四,橫空挑起,手中金色萬丈,“給我破……”
白玉盤寸寸欲裂,黃雀樓弟子隗左一口鮮血噴出,傷了人身一處本命竅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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