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超大章) 第五十五章 趕路
一夜無事,莊俞早早睡下,長劍立於身前,靈光燦燦。
天色大亮,才醒了過來,有了精神,而紅衣女鬼全無影子,想來是去往瓶中躲藏,避開烈陽,免於焚體。
匆匆收了背簍,扛著小姑娘去往昨晚靈樁飛出方向,還是打算前去尋找一翻,不忍丟掉。好在是往西北方向,錯的不遠。
約莫在一百五十裏左右,找到了鑲入石壁的釘靈樁,莊俞就很開心,看來入了手的寶貝,還是有了緣分,舍不得。
沿路兩岸石崖,一道峽穀石縫綿延向前,石子路通向盡頭,無限縮小,看來還是有些距離。
踏著小道,肩著小姑娘,樣蕩著往前。
路經一座祠廟,牆倒梁斷,滿是灰塵,隻留門框,四方通透,全然無有半點神像。
僅存的門框上還勉強能瞅著幾個大字。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看樣子是山神廟,可是也難免過於破爛,沒見半點香火,無人打掃修繕。
少年不免又想到幾年前從南邊逃亡途徑的桂竹山城隍廟,那時候才真真是個孩子,十二年紀,哪裏知道什麽神仙修行。可轉眼幾年間,路途大變,少年還是個少年,但天地已不是當時以為的天地。
無奈,莊俞很不忍,就放下了小姑娘,打算如何簡單收拾收拾,畢竟遇到了,就得管。
往前處遠眺,約莫十裏地外有人間煙火,入了秋,長煙直上,有了涼意,不知不覺離鄉兩幾有餘。
隻是如此祠廟如何修繕就是大問題,莊俞坐在石墩上,仰頭望著那幾個模糊不堪的大字,就覺得不應該,本屬山河神靈,功德造化;立了祠廟,就應當有人管,畢竟方圓有了人戶。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就靠著石墩生了火,攏著袖,心情不喜,愣愣的坐著。
可能是山澗有人瞧著了這邊的煙火,就走過來一位老嫗,滿頭雜發同莊俞招呼道,“外邊的後生?”
莊俞趕忙起身,瞅著麵前佝僂的老嫗,上了年紀,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可能是入了秋,有些涼意,到底是人生七十古來稀,歲月無情。
“唉,是從外個來的,老人家……”
“唉?你說個啥?”老嫗重複道。
莊俞大聲說道,“老人家,我們從外麵來的,途徑這裏,晚上想借個地兒……”
“哦,好久沒有年輕後生來了,有的……”說著從破口袋取出兩三發了黴的香燭,取了火折子點了火,步履蹣跚奮力的將香柱插入了側麵的牆角。
莊俞這才留意牆角有了不少的香灰,看樣子就是麵前老嫗時不時記得,閑了時間,就來上柱香。
“老人家,這山神廟咋個毀了?村子裏也沒人幫忙重建?”
“啊……”老嫗歎息一聲,“這廟早都毀了,建不得嘍,一建起來就會莫名垮掉,留不住啊,我的祖父說過這山神沒了,廟怎麽個立得起來?如今,沒個山水神靈保佑,村裏一代不如一代,子孫凋零,動不動就夭折,壞了風水,沒了山神保佑……”
“老人家,你能同我仔細講講嘛……”莊俞大聲的在老嫗耳邊問道。
“仔細?那還是我祖父給我說的,到今兒個有三百載了吧,我都老了啊。相傳,三百年前,我們這小村有個小家碧玉的女子,心善人好,被山神看上,郎情妾意,成親那天好多村裏人八抬大轎,身著紅衣,風光出嫁,隻是一同前往的人在也沒有回來,就在同一天我們這整個地界天地變色,整個小廟陡然炸開,來神像都碎成了石塊,然後大雨下了整整半年,整個村方圓數百裏草木枯黃,沒了生機。我祖父曾說過,定是山神沒了,或是做了怪,以後再也沒有山神幫著我們照顧莊家雨水了,天地亂了套……”老嫗重複著歎息聲。
又是三百年前,紅衣出嫁?有沒有這麽巧合?莊俞想著,就不免想起紅衣女鬼,同樣也很可憐,死的莫名其妙。
“老人家,你可知道,那出嫁的女子叫什麽?可還記得?”
“名字啊?時間久了,記不得了,好像姓白吧……”老嫗答道。
莊俞心裏一緊,姓白?十有看樣子就是那女鬼白依然,同樣的嫁娶紅衣,趕忙急著問道,“可是那叫做白依然?”
“白……依然……好像吧。”老嫗喃喃道,沒有肯定。
莊俞就斷定沒錯。又想到陰宅時辰,紅衣女鬼從未說過自己的身世或是身前如何,全是從兩百年偶遇道門弟子講起,有意避開,如今想來,都是為此。那有女子能將此事說的出口,原本的天下喜事如今卻是如此,怎能心甘。
原來女鬼白依然如此可憐,就不難想到其眉心之物神靈遺物,看樣子定是其夫君生死之際打入其神魂,靠著寶物才留得清明。看樣子那處宅門,就是神靈府邸,隱於山河。隻是山神被滅,才得現人間。距此地也不過兩百裏路,看來是那白依然夫君無疑。
果真天妒因緣,太過無情,好好的一對璧人,被“大人物”抹殺,可能連女鬼自始至終都不知緣由。
莊俞看著垮了的山神廟,也歎了口氣,石像無靈自然立不得,隻是村裏人還是古板,雖說無靈,但能蓋了祠廟,留得念想也是極好。
少年想了想,如今有了人家,不妨多住上幾日,自己蓋了那祠廟,也是幫著白依然了些心裏事,極好。
少年牽著小姑娘跟著老嫗去往家裏,老嫗著實喜歡孩子,尤其是跟前還有個小小姑娘,活潑可愛,很久沒有見到如此年輕的孩子,朝氣滿滿,不免雙手捧起,但到底上了年紀,心力不足,舉不得久。
小土院很簡陋,但有了煙火就很溫馨。老嫗一個人,無兒無女,重複單調的日頭。
莊俞就主張做了晚飯,小姑娘和老嫗並排坐著,麵朝夕陽;一個朝陽,一個遲暮,老人握著小手,看著小姑娘晃悠著短腿,不免又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年輕朝暮,有了後輩就有了希望。
熟悉的蔥油麵,老嫗很高興今個有了後生來了家裏,親自端上一碗,就真覺得老了。仍是不停的往著小姑娘碗裏夾些,生怕不夠,餓了孩子,小姑娘也不說話,大口扒拉著熱騰騰的蔥油麵,眼睛笑的如同月牙,一點不覺得碗裏多……
有了屋子,小姑娘就睡的早,連續幾月的顛簸確實好覺不多,睡的很沉。
月色降臨,女鬼白依然就飄了出來,落了地,就看到坐於門檻的莊俞,想著心事,“唉?,找到人家了,這下能好生修整修整了。”
話罷,才出了門口,往整個山腳看,有些好奇,突然神色僵硬呆滯,麵無表情,身形顫抖,化作一縷青煙散入山下。
莊俞不緊不慢的起了身,一步一步去往天明時停腳的祠廟,不用多想,隻要是那真白依然,定是會第一時間去往那心心念念之處。
毫無意外,莊俞趕來的時候,白依然呆坐石墩,靠著門框,兩行血淚,太過傷心。
“活著,得往前看,這世間道法秘術太多,鬼道一途同樣又望登高,莫要自棄,天地遼闊,就當是為了他,也為了自己,不妨多看看,就當為了仇人也得努力!”少年悠悠說到,就那麽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依然錯了?山神錯了?莊俞看來都無錯,何錯之有。隻是生如螻蟻,被“大人物”隨便抹殺,太過不該。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天下人天下事,說不得清楚,即使是有那高規格,有哪些所謂的條條框框的規矩,約定俗成的“方圓”也隻能固住“山下人”,卻是難以止住山巔。世間諸多道法斑雜,誰又能說的清,下一個遭了罪的能不是自己,或者變成大修士的掌中螻蟻,用來觀道“查缺補漏”,時不時的給些“好處”,卻是被蒙蔽的心境,忘記初心,成全他人。
世間諸法太多,說不清也道不明。就好似如今化為鬼魅的白依然,萬般道法皆有心念而起,心有不甘難結難鬱,跳脫輪回,邁入最是被修道人嫌的鬼道路途,都是身不由己。
“我會這裏多住些是日,走走看看,幫著重新修了那山神廟,禱告故人。”
女鬼望著少年,久久無語,就靠著石墩幽幽說道,“我哪裏錯了?我不過是凡間一普通女子,嫁娶心上人,有何錯?為何天道如此不平……”
莊俞深深歎息一聲,“錯不在你,而是如今天地,天道崩塌,後天生靈積弱,又是那“窩裏橫”的玩意,實屬無奈……“”說完又是一聲悠悠歎息,真真無奈。
“曹先生,謝謝你同我講這些,我從未怨過天,隻是心有難鬱,接下來就勞煩先生辛苦些,小女子感激不盡……”
莊俞一聽女鬼稱他為曹先生,趕忙起身,“白姐姐,我可稱不上什麽先生,萬萬不可,這稱謂擔當不起……”,何況自己也才十七少年郎,如何算得先生,當真叫不得,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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