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學道 第三十章 吾心安處即吾鄉
“拳法至陽至剛,確實生猛。如果是這樣我還學什麽?如此雷法我也學不了啊……”莊俞回道到,看了看自己的身骨。
女子一拍手說道,“嘿,莊俞咋的?瞧不上我這拳?你以為我這簡單了?我可是花了好久才融入拳法真意的,你以為這雷法是如何使的?”
莊俞一本正經說道,想都沒想,就從腦子到了出來,“定是那言出即法,言隨法從,狂雷不止,正氣凜然,殺傷極大,消滅敵人於電光火石之間,半點反抗不得。”
女子扯了扯嘴。
果然,天下煉氣士都是一個鳥樣,都想著滔天法力生生砸死敵人,不費半點氣力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癡人說夢。
陳白安補充道,“你先天親水,應該多少清楚,慢慢來,記不得。我觀你相貌,頭角崢嶸,印堂高亮,眉間有那聖人之姿,而聖人先天親水,說不得就是你,而且這雷法伴水而生,於你很是親近,等你修行登堂入室,修的水法,說不定將來,你我聯合殺敵,我的拳意還能高漲幾分。”
莊俞就覺得女子前幾句就有些擠兌人,什麽頭角崢嶸?什麽聖人之資?說的有些誇大過火。
“怎麽,你早上哪樣誇獎於我,我就不能說句大實話?”女子笑著衝莊俞說到。
少年越覺得不適應,被人擠兌不好受,“走了,下山了,今個兒春節,不能誤了吃餃子。”
話還沒過完,女子就擄起小姑娘,駕於脖頸,一躍而起,騰空極遠,穩穩落在山間樹幹。看得亭台少年目瞪口呆,心驚膽戰。
女子空中喊到,“莊俞,將來我保護你和小可,放心,誰也欺負不得。”說話的同時,又是借著樹幹在一次騰起數十丈,下了山。
莊俞往亭台邊走了幾步,看了看,使勁搖頭,這要去跌了下去,不死也難受,還是自己規規矩矩走著下山,安心。
回了私塾後院,陳白安正和李老、管家捏著餃子,很難得。
艾學義燒著熱水,準備煮那餃子;小院拐角處也有堆紙灰,是那初一焚香天地,留下來的傳統規矩,門舍大開,起得早,迎神仙,得富貴。
豬肉大蔥餡兒,遠遠聞到,就知道很美,這可是苗青姨最拿手的,不知道李老捏出來有沒有家鄉的味兒。
熱騰騰的餃子出了鍋,每人一大黑碗,量很足。李老往少年這邊動靜著,“快嚐嚐,看看怎麽樣,我上回可不瞎說,酒沒喝多的……”
莊俞笑了笑,夾起香噴噴的餃子,入口還很燙,確實不錯,有些家的味兒。
“娃兒,放下心來,哪裏都是家。”李老歎息了一聲,同莊俞講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兒,“以前,我父親同你一樣,也是逃荒而來,親眼見得李先生為民除害,才在長佑安了家,後麵有了我,這山腳的城是每天都在往好處變好,以後會更好,世上孤單流浪太多,有個家,不容易,不用把自己藏的很深,沒人願意背井離鄉……”
“如果它不好,不夠親切?那就留下心了,改變他,世道隻會越來越好,因為會有李先生這樣的人,人間就很值得,你還太小,急不得。”
莊俞安靜大口的吃著餃子,心裏滋味百種。
李老又問小姑娘,“小可,你家在哪裏?還記得不?”
小姑娘搖了搖頭,“不曉得了,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吧,這裏就很好,有好多人給我吃的哩……”小姑娘很簡單,記不得自己的家鄉,隻記得有了一個對她很好的哥哥——莊俞;然後,坐在台階上安靜的吃著餃子,如今她不孤單了。
家是心安處。
李老滿眼寵溺;陳白安沒有插嘴,從下到大,師父算不得嚴厲,父母更是疼愛的緊,可能她體會不到少年如今的感覺,很是深沉;艾學義歎了口氣,少年的心思他很懂,一個沒了家,沒了根的人,真的很難,事事小心,事事謹慎,深怕自己哪點做的不好,惹的別人不喜歡,所以少年活的很累,做不到如同陳白安一樣隨心所欲,灑脫自然,甚至是快意江湖。
“莊俞?有些事兒,憋著累,你可以講出來,說給我聽,家沒了,那就安安心心在落一個,好比這私塾,或者長佑就很好,有了念想,心安處,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裏,你應該懂得。”陳白安說的很慢,一翻長言語。
從後院遠眺,整個長佑郡盡收眼底,大雪過後,白雪皚皚,在遠處,就是那遼闊的南荒,一眼望不到頭,榮水緩緩流向西南,過了長佑山往北五百裏,就是中州境域。再難找到長佑這樣的好地方,坐北朝南,遼闊無比;能被山河大妖落腳的山脈,山水氣運,地裏麵貌差不了。百年來,長佑說不得人傑地靈,但也算得上變化最大的都郡,何況又被王朝封為南境第一大郡,整個南境未知禁區山脈,未來就是那一筆筆山上山下財富,毋庸置疑。
“孩子,我是個糙人,比不得你們,惟願你有一顆赤子之心,知世故而不世故,這天地很寬。”李老說完後,慢慢起身,下了山。
生途淬凝為塵,風吹即散,淺笑輕顰,夢不過一場落花……
少年望著遠去遲暮的老人,有那麽一瞬間像極了腦子裏那個莫老道,隻是少了些嚴肅、苛責。
放了碗,沿著竹梁攀上的屋頂,可惜昨晚大雪,今兒個不見太陽。
陳白安抓著小姑娘的衣領騰空而起,也上了頂,輕輕的放在少年的身旁,又一躍而下,回了屋子,聲音慢慢傳來,“你應該多往前看,像個小少年,現在不隻有你自己,而且天也塌不下來,就是再多的苦,沒了家,也沒什麽大不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讓人瞧不起,男兒誌在四方,何況現在你已經算不得普通人,終有一天仍會經曆生死離別之苦,大可放開心懷觀海納百川,看遍人間煙火,也很好。你多想想……”
少年其實沒有什麽大的抱負,隻是有個家最好。
換了新衣的小姑娘緊挨著莊俞坐下,兩條小短腿晃晃悠悠,很是自在,無憂無慮,沒打擾半點,就那麽一直坐著,一直陪著心思很重的少年。
莊俞看著小姑娘,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小姑娘身世不談,吃的苦肯定不少,但無怨無悔,心裏肯定有自己的小家,很足夠。
“哥哥,你看太陽要出來了……”小姑娘連忙扯著莊俞的衣角,遠處陰雲被一點點衝開,陽光散了出來,第一時間就散在山上私塾。
“嗯,太陽出來了……”少年摸著小姑娘的腦袋,那一刻,很是溫暖,什麽三冬臘月,都不如人心。
起了身。
“走,我們回家。”,拉起小姑娘的手從屋頂輕輕越下,穩穩落地,有了一絲絲神仙影子,又衝著艾學義點了點頭。
抱起小姑娘放在肩膀,突然往山腳跑去,沿路的落雪被刮的紛飛,小姑娘靜靜摟著少年的腦袋,哈哈大笑,輕快的笑聲傳遍整個山澗。
“回家嘍……”少年越跑越快,身形輕巧靈光,心境澄明,本該窄小的路寬闊了不少,心寬路寬。
心寬一寸,受益三分。
少年體內的蓮種更是卸下千金重擔,有了一曙天地光明。
去留無意,雲卷雲舒。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平常是道,平常心入得人間,凡事隻求一笑而過,平平淡淡。
少年沒由來的記起啊爺嘮叨幾句話,很是貼切——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少年很知足,沒什麽不好。
陳白安靠著門,看著一路下山的男子,心裏也寬敞幾分,同之前的判若兩人,周身氣象隱隱散入天地,大道舉目可見。
到了山腳,又轉往北城門,城中萬家燈火,春風迎麵,人間星河燦若流星,滴滴點點,最是動人。
李老置於北門,仍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正替著少年輪值,不料到下山如此之早。
“啊爺,我來,你邊上歇著。”莊俞接過老人手中的筆,落座木椅,奮筆疾書,字字公正,字字認真,李老點了點頭。
最是人間少年客,無憂無慮最少年,豪情萬丈,讀書學問,修行修心兩不誤,勝似無數少年郎。
心似驕陽,草木皆春,裝的天地萬丈三兩青,修的心境無為也無畏。
莊俞心湖角落留下了一個永遠不會遺忘的山水人家,閑來時,“自己”就會常回家看看,始終如一;而那心湖更大景象是那一座座“高山”,皆在腳下,天地於我太小,萬事由我圍一。
少年心神大開,遼闊蒼遠,在無從前半點拘泥——
最是人間得意客,看盡山河猶覺少。
常羨人間琢玉郎,雪飛炎海變清涼,萬裏歸來顏愈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此心安處是吾鄉。
心安處,即吾鄉,吾心安處即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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