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學道 第五章 星河遊夢
恍然如夢。
整個石崖上光禿禿的,石條依舊,隻餘地上幾枚石刻印章和石子碎成的粉末,再無其他。
一眾人到了現在仍是不信。表情凝重,丫丫率先開口問道。
“莊哥哥呢?被黑洞吃了?啥時候回來呀。”丫丫聲音弱弱的問著,有點不敢開口說話,怕怕的,周圍人都鴉雀無聲。
莫老道走了過去,撿起了地上的石刻印章,拿起來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
把其中兩枚留給苗青的遞了過去,少年還是有點不相信,伸出沉重的手臂接了過來。
一枚是他自己親身挑好,讓莊俞刻章的,一枚是送給他的特殊禮物。
字正方圓,清晰俊秀,十分得當。
苗青印鑒四字映入孩子的眼簾,那一刻,他想起了莊俞手上的傷痕,有點自責,不免又一次無聲的哭了起來。
而另一枚長石刻,同樣打磨的漂亮,用柳勁體刻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平平安安
如此簡單的幾個字又一次讓苗青心靈崩塌,如同碎掉的玻璃。
從小,兩人總是一起長大,雖然莊俞比較小,但事事都努力的擔在前麵,苗青也看在眼裏,總要努力長大,然後去保護這個懂事堅強的少年,才會心安。這不,好不容易開始長大了,…………
人生不過如此而已,有些總是不得所願。
啊爺沒有任何言語,輕轉身往木院去了,留下一眾人,在是崖邊久久無語。
那一刻,老道覺得突然心累無比,走起路來,身子不自然的佝僂起來。
人老總是一瞬間。
老道沒有表情,坐在老柳樹下,雙目緊閉,靠著柳樹眯了起來。
山腳老老少少約莫八十幾口人家,都在往山上湧去,莫老道也沒有招呼,不曾言語,靠著柳樹仿佛睡著了。
眾人便向石崖尋去,問道幾個孩子事由。
老道撿起石刻的瞬間,便餘光看到幾塊刻字,自己收進袖子裏,不是不看,是不敢。
苗青隨便同巷裏的人言語了幾句,便離開石崖,來到老道旁邊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老柳,也眯著眼,隻是眼淚如豆子一樣下掉,無聲的哭泣著。
時間流水,石崖邊的眾人陸陸續續下了山,唯獨木院兩人一直坐到了入夜時分,夜如同白天一樣的黑。
沒有了少年,倆人也就沒有燒飯。
“小青子,回去吧。”老道言語。“別坐了,我們得相信他,人各有命,他心靈如此澄澈,會有福氣的。”
苗青聽過言語,慢慢起身,耷拉著腦袋,抹著眼淚往回走著,苗大娘早早就在巷頭等著,等著這一刻長大的少年回家。
老道,默默從袖口拿出了那枚石章。
椿萱並茂
鬆柏同春
八個大字,渾然天成,下了不少功夫。
老道,突然間嘴角翹起,有那麽一瞬間隻覺得春風滿麵,縱有萬千絲緒也應該隨風而去。
老道沒有回屋,靠在了老柳上過了一夜。
當太陽升的老高的時候,老道也不曾動彈,就這麽一直坐著。
不知什麽時辰,苗青鑽到了裏屋,搗鼓起來,如同往日一樣,一股炊煙升起,那一刻,就連老道都覺得莊俞仍在。
苗青給啊爺煮了個麵條,沒有其他,端放在老道手邊,沒有言語,去往莊俞睡覺的屋子。
沒過多久,老道也跟著進去了,就看見苗青坐在床延,看著枕邊的木人。老道從床頭的舊箱子裏找到莊俞從小到大寫寫畫畫的草紙。最上麵的還是去年過年門口對聯剩餘的紅紙。
老道緩緩打開,一副漂亮的字顯露出來。
報答陽春知有處
應須美酒送生涯
裏麵還夾雜著幾張白紙小楷,記錄著桂花酒的釀造方法。
那一刻,老道突然覺得不太好,是自己不太好。
剩下的都是些莊俞從小記下的趣事,有寫苗大娘給自己送衣服的,有啊青哥保護自己和其他孩子打架的,很多很多……
這對於曾經的少年來說,這就是童年光陰,就是寶貝。
“啊青,以後,這房子就給你了,這對木人你好生收著,我要走了。”
“啊爺,你……”苗青剛要說話就被老道舉手打斷。
“昏昏沉沉這麽多年,得出去走走了,天地太大,非人力所為啊!人都老了,哪裏都是故鄉,這裏交給你了。”
“啊爺,我還等你教我識字呢,我想知道小年都寫了什麽。”,苗青看著箱子裏的紙。
“識字的人多,隻要你認真學,總能學會。”老道說著就往裏屋走著,把那副對聯和釀酒小楷卷起來放進了心口。
從裏屋出來,老道手裏拿著一個發黃的酒壺和一根黑色的行山仗,普普通通。
來到院裏,用了好久時間吃完了那半碗麵條。杵著拐仗走到石崖邊站了好久好久。苗青安靜坐在一旁,陪著老人。仔細看老道已兩鬢斑白,歲月在其臉腳留下的樣貌越來越明顯。
日暮時分。
不知站了多久,老道緩緩轉身離開,頭戴草帽,杵著山仗,老道以至遲暮之年。
苗青陪著老道,送至院子的老柳旁,老道孤身一人慢慢離開,漸行漸遠。
“啊爺,你還會回來嘛,我會在這裏一直等著你,等著小俞回家。”苗青嗓子沙啞的吼著。
老道原地杵了杵,轉過身子看了看少年,又看了木院老柳,看了看這個陪了自己大半輩子的故鄉。
用幾乎無人聽到的言語說道。
“也許會吧,也許等不到那個時候……”話罷,轉過身子朝山腳走去。經過遊龍巷的氣候,整個巷子不像往日般吵雜,安靜寧和,老道輕輕的走過,像風一樣,整個巷子都注視著他,一直到完全消失在巷尾。
莫老道走了。
對於一個沒有念想的人,離開也許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從此,木院老柳有了一個新的主人,苗青。如同一往,小院時不時炊煙依舊,可惜早已不是當年人。
西邊的石崖上,也多了一個青年,無論以後的日子多忙,春秋冬夏總有一個身影默默坐在石崖邊,手臥著印章,另一隻手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字。
平平安安。
阿俞,你得平平安安啊,我開始學識字了。
少年風雨無阻,一直在石崖等待著,一直到很多年。
莊俞。
此時,莊俞隻覺得周身無法動彈,一股暖和的氣流正裹著他飛速向前。
意識是卻清醒無比,但無論怎麽拚命掙紮,眼睛也不曾睜開,周身的星光漫布,璀璨的夜空就這麽浮現在他的腦海,看不見,但一切卻那麽真實。
宇宙浩瀚無垠,各種星宿川河流淌,星軌相移,各司其職,秩序森然。
莊俞第一次感覺到人的渺小,就是整個所住的山川陸地也是如此,如同石子丟入大海,根本激不起半點浪花。
乾坤無極,大道至簡。
不免想起了啊爺與自己說過的話,同書上的記載詩句。
仰觀宇宙之大,歎天地之浩渺。人之於宇宙不過滄海一粟,真理往往在混沌虛無的最深處。
混沌虛無在這一刻莊俞感受太多,未知的謎底依舊太多。想到自己如此能觀宇宙之大,就不免心情略好了幾分。
所謂遊目騁懷,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不過如此。
流光夾帶著莊俞一直往前,不知歲月光陰,少年沿途腦海的星河波瀾,都一點點印在心間,似是走過千山萬水,慢慢的等待著落。
不知幾許歲月。
眼前突然出現滿天的星辰殘骸,破敗的景象出現在星海中,甚至遠遠的能感覺到星辰破碎的餘波層層衝擊著少年的心神。極選處一個明亮的星辰突然激起滿天星光,又瞬間湮滅,化作虛無。
隻見遠處一座極大的一尊金身法相,緩緩抬頭,手指尖星辰流轉,同諾大的法相相比,滿天的星辰猶如塵埃,當大手微臥,不知道多少星辰化為虛無殘骸。
突然,更加遙遠處似乎傳來了一聲幽幽的歎息聲,兩道狹長的光線憑空出現在漫天殘骸中,越來越亮……到最後化成一座比之前金身法相更加龐大的七彩法相,滿天星光一時間都為之黯然失色。
原來是那七彩法身睜開了狹長的雙眸,揮手間就打的金身法相四散,化作滿天光雨,灑落星河。
一道憤怒無比的咆哮聲,貫徹宇宙八荒,周邊星辰又一顆顆破碎,虛空扭曲不已。
莊俞此時隻覺得仿佛進入了神話時代,這金身法相不是書中的故事麽?少年緋腑著想道。宇宙乾坤深處,更加龐大的力量湧動,一次次刷新著莊俞的認知,那一刻,少年隻希望這終究是一場夢。
夢醒時分,睜開雙眼,還是那個熟悉的木院老柳和遊龍巷的老少爺們。
但此刻,心中不免也惡人相像的罵了句:我嘞個艸,什麽鬼。
可事實如此。
莊俞所見所聞皆為真,經過光陰長河不知幾許的攜帶,少年以至上古末法時代,位處上清天。
而眼前的神魔大戰,遠至天外,遠古大戰無休止,神靈餘孽各顧己見,殘害人間,星宿大妖為禍四方,爭端不止………
整個大戰持續了數百萬年,神魔幾乎殆盡,新生神靈占據一方,各自為謀。以至創世以來,規格最高,範圍最廣,無辜生靈死亡無數的史詩戰役。
滿天星辰殘骸,百族林立,裏外內亂,不知還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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