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敲門聲不歇。
安溪重新拿起剪刀,接著整理她新買的花:“開吧。”
要是不開門,陸真不知道要敲到什麽時候才放棄。
小苗麻利地拉開門,和陸真打了個照麵,對視一眼後,她側身讓陸真進來。
“我就不進了。”陸真扒著門,探著上半身,自來熟的和安溪說,“安溪,岑舸今天喬遷宴,來吃飯啊,我們吃火鍋。”
安溪沒回答,她挑了三支開得還不錯的紫色月季,減下來,走到門口,遞給陸真。
“吃飯就不用了,太麻煩,”安溪道,“這花是我送她而喬遷禮物,祝她以後在這裏住得開心。”
陸真不接花:“不麻煩,都做好了……”
“我很麻煩。”安溪把花放進陸真手裏,頓了頓,再說,“順便再轉告她一句,她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陸真接了花,同時扣住安溪的手:“你幹嘛這樣,就吃頓飯而已。”
她拉著安溪往對門走。
“隻是吃飯,又不會做別的。”
安溪沒想到陸真會突然耍賴,沒反應過來,一下子被拉進過道,想掙紮也扒拉不到東西。
對門很近,門虛掩著,陸真一推一拉,安溪就被送了進去。
陸真堵在門口,衝小苗說:“你也來啊,來吃火鍋。”
小苗猶豫了兩秒,竟然真的跟著過來了,還貼心地替安溪家關上了門。
安溪看到她的動作,心裏吃驚。小苗以前明明很排斥岑舸的,每次岑舸出現,她都像護犢子的母雞,第一個跳出來趕人。
什麽時候開始,她也向著岑舸了?
安溪把目光從小苗身上收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她竟然沒覺得失望。
岑舸的屋子和安溪屋子是一層樓的對門,主體構造一模一樣,隻是裝修風格不同。
岑舸買的這間房子,裝修走的是青春少女風,牆壁是粉嫩的天藍色,俏麗的花朵形狀吊燈以及粉白色蕾絲窗簾,青春得令人眼花繚亂。
岑舸站在餐桌邊上,她今天換了一身黑色連體衣,工裝風,幹練又休閑,還有一點青春氣。
見到安溪,她把放在椅子上的手收下去,想說什麽,又沒開口,整個人顯出幾分局促。
她這個樣子讓安溪怔了一下。
局促——這個詞也是第一次展現在岑舸身上。
“坐啊。”陸真推著安溪後背,把她往餐桌邊上送,同時示意岑舸拉椅子。
岑舸會意,垂下眼瞼,動作倒是不徐不疾,優雅拉開座椅,等安溪入座。
桌上的火鍋正在沸騰,圍繞著鍋擺滿了新鮮食材,一樣都還沒有動過。
長方形桌邊,依次放了四副碗筷,明顯就是給四個人準備的。
岑舸這是料定了自己回來嗎?安溪捏了一下手指,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
有點不意外的習慣,又好像還有一些被算計的不悅。
四人依次落座,氣氛莫名的安靜了幾秒,屋裏隻有火鍋沸騰的咕嚕聲。
陸真看了一圈安溪和岑舸,率先開口:“火鍋還是要人多吃著才好吃。”
她擰開果汁,給安溪倒上:“安溪,你別生氣我強迫你來吃飯啊,主要是就我和岑舸兩個人吃太悶了。”
安溪看著桌上早已擺好的四副碗筷,沒有拆穿。
岑舸主動承認道:“是我想要你來,所以陸真才去敲你的門,把你硬拉過來的。”
瞬間被出賣的陸真狠狠給了岑舸一個白眼。
岑舸看著滿桌的菜,輕聲道:“因為除此之外,我……”
“先吃飯吧。”安溪打斷岑舸,拿起筷子,往鍋裏倒下蔬菜,“畢竟是喬遷宴,開心一點。”
岑舸轉頭看安溪,安溪專注地往鍋裏放菜,假裝沒注意到岑舸的視線。
幾秒後,岑舸道:“好。”
幾人就這樣開始了火鍋午餐。
陸真找了幾個話題,小苗接話,她倆都是性格熱情的人,說笑之間撐起了整個飯桌氣氛。
岑舸有時給安溪夾菜,安溪也都客氣吃掉,沒有甩冷臉,也沒有太熱絡。
不溫不火,又殺傷力巨大的滅人熱情。
飯吃到後麵,岑舸臉色都有些白,碗裏的菜沒吃多少,果汁倒是一杯杯地喝了不少。
火鍋午餐最後在有些微妙的氣氛裏結束了。
安溪被陸真拖到廚房,幫忙洗碗。
岑舸本想代替安溪,被陸真打發去買花瓶,插安溪送的三支月季花。
小苗在客廳看電視。
廚房有隔斷門,陸真把門拉上,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她和安溪。
安溪戴上手套,真洗起了碗。
陸真給她打下手,同時開口說:“岑舸從我們的公司管理裏退出去了,不僅僅是她家集團那邊,她真的把所有的工作,全都放棄了。”
安溪洗著碗,不應話。
陸真又說:“之前岑舸在景區開發區,被村民埋伏襲擊,有人想搶岑舸和你的那枚婚戒,岑舸不給,所以才被推下山崖,摔斷了退,還感染了病菌,住院整整半個月。”
安溪問她:“你為什麽覺得我和岑舸還能複合?”
陸真反問:“為什麽不能呢?”
水流聲嘩啦不歇,衝擊著塑膠手套下的手指。
安溪看著水流,有那麽一刹那,她竟然也在迷惑——為什麽不能呢?
“岑舸很愛你,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陸真說,“你有回天勝玫瑰灣那裏看過嗎,岑舸在裏麵放滿了關於你的東西。”
安溪撐著洗碗台,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話。
陸真說:“她之前騙你的確是她不對,但她愛你也是真的,她會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不計任何得失,用全部真心來愛你,並且把你視為唯一的人。”
安溪沉默不回應。
陸真歎了口氣:“活到我們這個年紀,你也應該知道,身邊留下的人隻會越來越少,除了父母親人,能有幾個是真的毫無利欲,不計得失的在關心你?你……你父母都沒了,又沒別的兄弟姐妹,岑舸她將來,會是你唯一的依靠。
“人活在世上,總要有個依靠和羈絆,這樣才能有所歸宿,要不然你獨自一人,累了委屈了,卻連個尋求安慰的港灣都沒有。”
陸真說了一堆,安溪還是沉默。
水槽裏的碗漸漸洗幹淨了一半,陸真最後道:“那我們別的不說,你這次手術,能讓岑舸來照顧你嗎?畢竟是大手術,身邊總得有人照料。”
“她沒必要這樣為我卑微。”安溪低聲說,“也沒必要放棄工作,或者在公眾麵前因為我拋頭露麵的道歉。我說我不欠她,她也不欠我,過去的事……”
“她為你做這些,不是因為誰欠誰,隻是因為她愛你。”陸真道,“或許你覺得不可信,但那是事實,如果不是因為愛你,誰會每天堅持不懈的半夜守你的房間門,就為了看你一眼。”
安溪動作終於一頓。
陸真又道:“過去的事情,就算過不去,也不能因此就不要未來的人生了啊。你才是三十出頭,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紀,別因為過去的那些事,就把自己困死了。
“至少,要給你自己,給岑舸一個嚐試的機會。萬一,萬一你們能因此擁有更好的生活呢?岑舸都已經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的決心,你應該要看到。”
安溪停頓片刻,接著洗碗。
陸真觀察了一會她的情緒,試著說:“這幾天你都有空吧?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你要是不介意,我幫你預約她問診?”
安溪把最後一個碗洗完。
她抬眸,看向窗外。
夏日的午後,陽光正好。窗外是廣闊的城市景色,街道幹淨,高樓林立,馬路彎曲纏繞,車輛秩序穿行,繁華又美好。
安溪靜默了一會,笑著道:“好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