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想和你聊聊。”陸真對著安溪說,“能給我幾分鍾時間嗎?”


  安溪不看陸真:“抱歉,我沒有時間。”


  她繞過陸真往車上走。


  “安溪!”陸真試圖拉她,被小苗擋住。


  “對不起啊陸小姐,我們還有工作,真沒時間,下次再聊吧。”


  “林安溪!”陸真喊道,“岑舸出事了你知道嗎?”


  安溪腳步沒停,矮身上車。她沒有回話。


  小苗還推著行李,沒辦法跟上車立馬離開,隻能先關了門,邊守著車門,邊讓司機放行李。


  陸真堵著車門,還在叫安溪的名字。


  小苗道:“是那位岑總叫你來的嗎?”


  陸真都堵到車庫了,還見不到林安溪,火氣一下子有些上來,對小苗不客氣道:“你既然知道她身份,那你還敢攔我?”


  小苗剛道:“我為什麽不敢攔你,岑總我都一樣攔。”


  陸真一梗,不管小苗,和安溪說:“岑舸前幾天在景點開發區遭遇襲擊,受傷感染住院了,這幾天高燒不退,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安溪原本不想回,但她更不想一直被陸真糾纏。


  她降下車窗,看著陸真問:“你知道岑總得癌症的事情嗎?”


  陸真表情僵住,她知道的,一開始聽說她還以為是真的,前段時間聯係岑舸,才被岑舸親口告知是假的。


  “那你知道岑舸她為了……”


  “我不想知道。”安溪截斷陸真的話,“你和岑舸念書的時候就是好朋友,你應該知道我當初是怎麽舔著她對她好的。”


  陸真目光閃爍起來,她的確是知道。


  安溪當初對岑舸的一舉一動,完全貼合舔狗兩個字,以至於後來兩人離婚分手,陸真其實完全不奇怪。


  她反而奇怪岑舸現在糾纏不放的舉動,甚至連癌症那樣的借口都編造出來了,這根本不符合岑舸展示出來的人設性格。


  “她之前騙我說她胃癌晚期,讓我給她機會,我給了,我還帶她去祭拜了我母親,”說到這裏,安溪一停,漆黑的眼珠直直望著陸真,“你知道我母親是怎麽過世的嗎?”


  安溪此刻的目光平靜又深邃,像是幹淨清透的湖,也像是表麵平靜,實際上暗藏旋渦的海麵。


  陸真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虛。


  “我在母親的墓碑前道歉,說我對不起她,因為我準備原諒岑舸了,原諒她過去所有的對不起,然後和她重新開始。但是岑舸騙我。”


  安溪笑了一下,看著陸真說:“她原來隻是在騙我。”


  陸真下意識避開了安溪的目光,愈發感到心虛。


  “你是岑舸多年的好友,你了解岑舸的不比我少,你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強勢冷漠,不擇手段的人。”安溪輕聲道,“陸真姐,你真的忍心再把我推回岑舸身邊嗎?”


  陸真瞳孔顫了一下。


  安溪垂下眼瞼,睫毛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薄弱的陰影,她看起來脆弱而蒼白。


  “岑舸現在受傷了,但你我都知道,她會好起來的,所以就算我不去看岑舸,她也不會明天就死掉。”安溪重新抬起眼,眸光平靜坦蕩,沉穩地表明事實,“不是嗎?”


  陸真竟被她說得答不上話。


  司機放好行李,坐上駕駛位置,小苗也趕緊上車,緊緊關上車門。


  安溪最後道:“陸真姐,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說完,安溪對著司機示意,保姆車立馬啟動,離開機場車庫。


  安溪給小苗放了一周假。


  她回到公寓,自己收拾箱子裏的行李。


  五個月沒回來,屋子裏一股沉悶的灰塵味道,安溪先做了一個大掃除,再打開行李箱,把衣服和隨行物品一件件歸置好。


  事情全部做完,安溪覺得自己忙了很久,但一看時間,才下午兩點。


  這天天氣晴朗,明媚的春日陽光從陽台照進來,剛拖過的客廳地板錚亮反光,一塵不染。安溪坐在沙發裏,能透過地板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盯了一會,覺得自己該吃午飯了。


  安溪點了個外賣,隻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放置在餐桌上。


  她仔細打量自己的小房子,想找點事情做。但屋裏一切都已經歸置得井井有條,沒有還需要收拾的地方。


  那剩餘的這半個下午與整個晚上的時間,她要做什麽呢?


  安溪認真想了很久,決定看劇。


  她開了紅酒,找出薯片,邊看劇邊吃零食,以及偶爾喝口酒。


  半季美劇看完,酒也喝掉了兩瓶半,借著上頭的酒意,安溪倒在沙發裏睡了一覺。


  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但醒來一看,不過晚上十一點半。


  右邊胸口又傳來隱約的疼痛,從上次她從馬上摔落後便一直這樣,有時會突然胸口疼一下,頻率很少,持續時間也很短。


  安溪沒管這股疼痛,她坐起來,木愣愣地盯著空蕩安靜的客廳。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孤獨,壓抑,漫無目的到失去意義的感覺。


  安溪捂住臉,很清楚地明白,她現在必須要找到足夠多的事情來做,好讓自己沒空去想那些會令人懷疑人生的事。


  安溪進廚房,煮意大利麵做遲到的晚餐,同時想著換經紀公司的事。


  和曲幽工作室解約這事不能再拖了,早一點解約簽上新公司,她才能早一點過上不受監視的正常又忙碌的工作生活。


  煮好麵條,安溪邊吃邊聯係圈裏幾個關係還不錯的朋友,打聽靠譜的經紀公司。


  圈裏叫得出名字的經紀公司就那麽幾家,還沒一家是善茬。能提供好資源的大公司規矩多,吸血狠,小公司相對寬容,但資源不好。


  這一點沒辦法兩全。


  現實上講,曲幽工作室的確是給安溪提供了圈內百分之九十九的藝人,都不可能同時得到的尊重和優質資源。


  隻是,這資源……像是安溪賣掉了眠眠換取來的東西。


  安溪放下筷子,倒進冷硬裏的椅子,情緒更糟糕了。


  她突然非常後悔當初回國的決定,如果沒有回來……


  安溪閉上眼,苦澀一笑。沒有如果。


  過去的所有決定,都是她自作自受選的路。誰也怪不了。


  安溪重新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掉大半杯,下定決心和曲幽工作室解約。


  比起資源受限,她更想要不受監視和控製的工作生活。


  安溪把杯裏剩餘的酒喝完,然後從那幾家小公司裏拔高個,選出相對最好的那一家——新天月娛樂公司。


  解約的事曲幽答應得很快,甚至不用安溪交違約金,隻要安溪想走,隨時都可以。


  和新公司新天月的簽約也談得很順利,新天月願意給安溪最優越的待遇條件,以及最大限度地提供優秀資源,但要求安溪一年至少接兩部電視劇,一部固定綜藝。


  在無法保證電視劇質量的情況下,安溪不想答應這樣的硬性條件。


  於是新天月表示,電視劇數量可以不限製,隻要安溪把三年簽約時間換成十年。


  安溪哪個條件都不願意,可她必須要選其中之一。


  她沒立即答應,新天月給了安溪兩周考慮時間,並且透露了一個他們已經談好了優質綜藝,隻要安溪簽約,這個資源就是她的。


  考慮期間,安溪又去見了眠眠一麵,眠眠很久沒見到她,黏人得緊,跟著安到她的小公寓裏住了一周。


  這一周安溪每天給眠眠做早午飯,接送她上下學,終於有了打發時間的事情做。


  一周之後,眠眠回曲家,安溪的小公寓立馬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安溪隻忍了一天,就答應了新天月的第一個簽約條件,一年兩部戲,一部綜藝。


  綜藝的拍攝日期在六月中旬,安溪等不了那麽久,問新天月能不能給她找點別的事做,新天月倒是答應說好,但安溪等了三天也沒動靜。


  她隻能再催新天月,那邊讓安溪耐心再等等,說他們正在談。


  安溪也想耐心等,但她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耐心這個功能,每天待在屋子裏,心情一天比一天暴躁,做再多的運動都沒辦法紓解那種無聊所帶來的空洞和壓抑。


  她像個快要憋瘋了的小動物,每天在家裏和緩慢流淌的時間生悶氣,希望它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5月21日,白鬱舟的電影臨近殺青時間,有了空閑時間,安溪偶爾和她聊一些有的沒的,時間被打發掉一部分,總算覺得沒那麽無聊了。


  24日,新天地終於給安溪談下來綜藝,一個安溪聽都沒有聽過名字的糊綜。新天地不比大公司資源好,臨時之下能給安溪拉到這樣的綜藝,已經盡力了。


  安溪沒挑剔,接下了這個綜藝。


  綜藝的錄製時間在27日,但安溪無聊,24日晚上就和小苗搭晚上的飛機去往錄製地點。


  因為沒事,安溪提前登機。


  她的座位靠窗,能看到小半個停機坪和燈火通明的航站樓。


  停機坪裏燈光並不明亮,黑漆漆的沒什麽看頭,安溪盯著航站樓玻璃牆裏行色匆匆的路人看。


  行人來往走過,全是麵容模糊的陌生人。


  安溪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忽然發現了熟悉的麵孔。


  是前段時間剛見過的陸真,和被她推著的,坐在輪椅車裏的岑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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