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溪和曲錚原計劃婚禮酒席結束那天晚上就搭飛機離開,但安溪看曲幽很舍不得孩子,還是答應多留一周。
這一周她一步也沒出門,整天就在家裏看書看劇,偶爾練練hit和瑜伽。中間曲幽帶眠眠出去玩了兩次。
就這麽兩次,曲幽就狗仔拍到,編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緋聞黑料不說,還一路跟到郊區別墅門口,堵門偷拍,鬧得不可開交。
安溪連窗簾都不敢拉開。
曲錚因此和曲幽吵了一架。
他怪曲幽非要帶眠眠去公園,去逛商場,結果被狗仔碰上,曝了新聞不說,還連累安溪。
曲幽被說得上頭,情緒沒繃住,生氣道:“我怎麽就連累她了?不就是被人堵了門嗎,又沒怎麽她。當初她在國外,鬧自殺,心理出問題,還不是我給她找的心理醫生?
這一年她照顧我女兒,我沒付她錢嗎?我到底哪裏虧欠她,又哪裏對不起你了?你是我哥,可你為什麽從來不站在我這邊說話?”
曲錚也生氣道:“因為你讓我很失望!當初你進娛樂圈的時候怎麽和我保證的?你說你喜歡演戲,進去以後也隻好好演戲,結果呢?”
曲幽一下子啞口,紅著眼睛扭開臉。
結果她為了搶資源,爬金主床,最後搞大了自己肚子。
曲錚聲音低下來:“我最失望的,是你至今都不肯告訴我孩子生父到底是誰。”
這一架吵完,第二天一早曲錚就帶著眠眠和安溪回了歐洲。
此後四年,安溪再沒回來過。
2026年10月20日,星期二。
安溪和曲錚決定回國。
眠眠已經六歲,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曲錚本是想讓她在國外念小學,但曲父曲母希望眠眠回國。
說出來的理由是不能忘本,也要接受一點傳統文化的熏陶,同時還方便照顧,反正曲母是全職太太,能每天接孩子上下學。
但安溪明白,實際上的理由,是曲幽希望女兒回到自己身邊。
安溪理解她,所以很積極地支持曲父曲母的建議。
曲錚的大學母校一直在邀請他回國授課,曲錚推拒了好幾次,學校那邊還是不放棄,年年都很有誠意發邀請郵件,這讓曲錚有些過意不去。
現在眠眠回國,曲錚也正好答應母校邀請。
就剩下安溪的工作不好安排。
安溪前幾年隻在家帶眠眠,後兩年在曲錚的介紹下,加入當地的一個話劇團,從後台打雜做起,好不容易才獲得上台資格,有了掌聲與收入。
這一回國,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曲幽想到了這一點,於是私下和安溪溝通。
說隻要安溪願意回來,她一定竭盡全力,幫安溪重回娛樂圈。雖然不能保證大紅大紫,但一定能保證安溪戲源不斷,生活無憂。
曲幽這幾年拚命演戲,如今已經是一線女星。拿過兩次影後,要演技有演技,要顏值有顏值,地位穩固,人氣更是居高不下。
安溪從沒想過再進娛樂圈。時過境遷,她心態平和,愛恨情仇,欲/望野心,全都看淡了。
隻是不想曲錚為難,也願意繼續演戲,於是接受了曲幽的提議。
2026年10月23日,星期五。霜降。
飛機落地。
這天北城降溫,冷風吹得人直冒雞皮疙瘩。
幸好曲幽安排好車從機場車庫接人,直達送到小區車庫,全程隻有下飛機那一會,露天吹了半分鍾冷風。
新房子是曲父前幾年給曲錚補的婚房,兩百坪平層,帶一個露天小花園。
花園裏麵有一個爬滿了紫藤的小玻璃亭,靠牆處種著已經結果的葡萄藤和長勢喜人的薔薇花。
蔥鬱又幽靜。
安溪很喜歡這個花園。
回來的第二天,曲錚帶眠眠回父母家吃飯,安溪借口頭疼沒去。
她知道曲幽在介意她與眠眠過度親密的關係,也記得曲幽和曲錚當初的救命之恩,所以現在曲幽想要回女兒,安溪沒理由不配合。
安溪把小花園收拾了一遍,空出了兩塊地方,準備種繡球花。
她蜷在陽台的沙發上,在網上選購繡球花種子和泥土。
逛了一會購物頁麵,偶然一抬頭,忽然在遠處重重樓影裏,隱約看到天勝玫瑰灣的屋頂。
安溪頓了一下,隨即又一笑。
快六年了。
她想,已經過去六年了。
時間真快。
以前覺得怎麽也過不去,放不下的東西,如今再想,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安溪閉上眼,忽然想去給母親掃墓。
當初母親因她過世後,安溪一片混亂,在雪地裏哭了一夜,第二天突發高燒,躺了兩天才緩過來。
那時她情緒極端,發誓以後再也不回國,不見岑舸,於是將母親葬在國外,辦完離婚,賣掉房產後,她在母親墓地附近租房定居。
人活在世,生老病死本是平常,誰也躲不過。
但母親過世對於安溪來說,不僅僅是逝去一個至親之人,而是斷掉了她與這個世界的唯一羈絆和聯係。
她忽然之間,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整個人好像漂浮在天與地之間,茫然渾噩,無依無靠。
人間煙火就在她腳下,卻與她再無關聯。
沒人在乎她饑飽冷暖,也沒人在乎她是死是活。
而害死母親的後悔與痛苦又是那樣深重強烈,逼得安溪不得不尋死以求解脫。
當時她自殺過三次。
第一次跳樓,被曲錚救下,也是那時認識了曲錚。
曲錚有心拉她一把,認識後時常照顧,想辦法帶安溪走出痛苦。
但安溪走不出來。
於是她割了腕。
割腕自殺其實很有難度,必須要下手極狠,狠到身體的自愈能力無法阻止出血,才能成功。
安溪經驗不足,流了很多血,但一夜沒死,第二天被曲錚送到醫院,救了回來。
第三次她吃的藥。
那時曲錚已經搬到她隔壁,發現及時,安溪也沒能成功。
也是那段時間,曲幽生下眠眠,自己無法照顧,隻能托付給曲錚。於是曲錚提議與安溪協議假扮夫妻,共同照顧眠眠。
也許是上天不願意收了安溪,所以給了安溪這個機會,讓她重新與世界建立聯係,找到了活下去的欲/望。
眠眠對安溪表達出的依賴和信任,讓安溪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再加上曲幽找來的心理醫生幫助,安溪終於從崩塌的世界裏走了出來。
直到今天,她已經將一切看淡。
岑舸也好,那十幾年的刻骨愛戀也好,對於安溪來說,它變成了過去的人和事。僅此而已。
曲幽辦事很快,迅速幫安溪介紹好劇組。
11月7日,安溪去試戲,有曲幽的關係在,她十分順利的通過了。
她拿到的是一部古裝仙俠劇的女配四,一個表麵陰狠潑辣,其實身世悲慘苦情的女魔頭。
拍戲地點將在南江影視城和貴省的偏遠深山裏,位置都很遠,需要長期出差,無法照顧眠眠,於是這段時間裏,眠眠將名正言順的被曲母接到曲家,由她和休假在家的曲幽照顧。
安溪其實明白曲家的目的,但她什麽也沒說。
她順著曲幽的建議,簽約給曲幽工作室,成為曲幽工作室簽約藝人,再通過工作室與劇組簽合同。
和工作室簽約前夕,安溪才去辦理新電話卡,換了新手機,裝上微博、微信等必備軟件。
安溪的演員微博賬號由工作室提供,一個隻有兩萬僵屍粉的新號。
她也沒用幾年前的舊微信,而是就著新手機號碼,注冊了一個新號,並且隨手取了個安安安安安的微信昵稱。
微信弄好,加上經紀人,小助理,以及工作室其他的一些相關員工,隨後安溪就被帶去攝影棚,拍工作室宣布簽約消息用的照片。
一直弄到傍晚才結束。
拍完照曲錚帶著眠眠過來接她,三人在外麵吃過晚餐,八點多回家。
到家後安溪又帶眠眠洗漱,收拾,一堆零碎瑣事做完,空閑下來看手機時已經快十點。
經紀人給安溪發了幾條消息,讓安溪明天再去工作室一趟,拍幾組照片備用,順便說說新劇的事情。
安溪回了好,退出聊天頁麵,她看到聯係人那裏有一個好友申請。
昵稱是個句號,頭像是一張晚霞照片,安溪以為是工作室的人,沒多想就點了同意。
添加後那邊沒發消息過來,安溪也沒在意,放下手機就去洗澡。
這件小事就很快被忘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