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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當傳說化為神話

  今日,霜降,鬥柄指戌!


  大秋祭!

  秋天的金色即將過去,南方的溫度將迎來低點,冬日的門檻已經可以看見,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不知不覺,一年已經要結束了。


  赤方氏的人們也很有感觸,這是第三個年頭了。


  真的是不知不覺之間。


  霜降之後,清風先至。


  “大秋祭之後就要防備吼天氏,最近的風也有些不對勁了,今年仲秋時期沒有來,但是在晚秋的關頭恐怕會抵達,我昨天看到了有大雁向著西北方向飛行。”


  妘載對部族中的幾個首領進行囑咐,吼天氏如果抵達,那麽就要加固房屋,第一年末的時候,吼天氏來臨,部族中就有許多房子飛上了天空,做了長途旅遊去了。


  公田附近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是美好的一日,有些人在好幾天前就已經上路出發,那時候象還在雄陶他們的幫助下在寫劇本。


  農村合作社覆蓋的部族很多,連洵山都在裏麵,隻是平常幾乎不出現而已,在修好了路之後,大家往來也已經方便了很多。


  隻不過今年,這第一次的大秋祭,洵山氏的戰士們帶來了奇怪的參加人員。


  那些手上還戴著石鎖的,身上中了巫咒無法解除的人們,是地猶氏族。


  “他們怎麽來了?”


  “洵山把他們帶來是要做什麽?”


  不止是一個部族在這樣發問,大家對於地猶氏並沒有好感,而他們的勞改期還沒有到,至於到了之後該怎麽辦.……

  洵山似乎已經有了計較。


  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地猶氏的人們被洵山帶來,而經過了這麽長久的“工作”,他們也早就沒有以前的那種狂妄與銳氣,剩下的隻有麻木與頹廢。


  “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有部族的戰士如此開口,並不同情他們現在的遭遇。


  大巫師來了,老遠就看到了洵山的陣仗,洵山的大巫師依舊披著標誌性的鳥羽袍,告師氏的大祭師打扮則也和他差不多。


  當然,大巫師對於眾人的解釋,意思是說,即使是勞改犯也需要一點娛樂生活,他在思考過後認為適當的給他們看看南方如今的樣子,有助於激發他們對於新生活的渴望。


  “是時候提一點榜樣出來了,改過自新的人可以在南方生活,我記得這是勞動改造的初衷。”


  大巫師的目光,落在地猶氏的人們身上,至於那個倒黴催的巫師,當然要被關押很久。


  地猶氏的人如果有被釋放的一部分,那麽不僅僅是地猶氏,連九黎也會加入到新的建設之中來,雖然九黎的勞動改造和地猶氏並不相同,畢竟九黎還有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家園,自己的土地,工作也隻是耕種公田而已,而地猶氏每天隻能與土牆泥巴為伴,不是在修路就是在修路的路上。


  大巫師要豎立兩個典型,告訴剩下的那些人,好好做人,認識錯誤,回頭還是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的,山海時期也沒有什麽個人案和xx審查,你在這裏被放出去,也不影響你以後去其他部族幹活什麽的……

  預定的場地已經搭建好,就在油坊不遠的地方。


  九黎氏也來了,與周圍的熱鬧相比,他們就顯得安靜許多,但是九黎氏中的少年人還是忍不住到處張望,尤其是那個大台子。


  “如果僅僅是祭祀的舞蹈,似乎並不需要特意搭建一個這麽大的土台。”


  蚩柯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部族抵達了這裏,偶爾也有部族向九黎這裏張望,對上了眼睛,也就不是太熱情的打個招呼。


  “豐收與我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九黎氏因為種稻推遲,所以隻種了一季的穀物,堆肥漚肥的法子才剛剛試驗下去,就已經迎來夏末的時節,而且因為獲之野的土地過於破爛,加上九黎必須要先耕種公田才能耕作自家的田地,所以大豐收當然是沒有的。


  但是,穀物確實是增加了,比起預想中的,收獲不了多少稻穀,今年的收成確實是顛覆了蚩柯以往的經驗。


  如果獲之野的土地,再好上一些的話。


  但這種想法也隻是想想而已,蚩柯並不知道自己的部族要在南方待多久,因為這要取決於中原天帝對九黎的態度了。


  “赤方氏來了。”


  九黎中,蚩湯指著不遠處,對蚩柯說了一句。


  蚩柯認得清楚,那個小巫師來了,帶著他那些族人,以及.……一群野獸?

  “這麽多異獸,是帶來幹什麽的,難道要在這裏宰殺,獻上去以祭天神與先祖嗎?”


  “我看那隻小豚就不錯,肥肥胖胖的。”


  赤方氏的隊伍裏麵,豚子忽然感覺到屁股一涼。


  “那隻羊也可以,雞的話,是不是有些小了。”


  羔子的耳朵動了動,聽到似乎有人對羔羔不尊敬。


  當然,最惹眼的還是禍鬥群,狗子們搖著尾巴,一路火花帶閃電,當然並不是全部都來了,部族畢竟還要看家的。


  青虎羅羅如果再跑到部族裏麵偷雞,那可不行啊。


  也沒有啥凳子什麽的,席地而坐之後,也有出現部族產生衝突,說那是分配給自己的地方,當然往往都是因為搞錯了。


  “我不上去,這大秋祭的成功舉辦和我也沒有關係,並非是我促成的,你才更應該站在那裏。”


  諸多巫師在妘載的號召下,正準備上到土台上亮個相,表示是合作社的一份子,順便再進行重要的環節,也就是念誦祭祀詞,然而洵山的大巫師卻不上去。


  柴桑的大巫師倒是屁顛屁顛的上去了,而洵山大巫師則是對妘載開腔:“你們搞自己的就行了,今年大豐收,洵山也沒有太大的功勞,況且我在大春祭的時候已經祭祀過了,如果再上去,那不和大春祭一樣了嗎。”


  大巫師拒絕之後,就在下麵聽著看,而其他的巫師們上去之後,並沒有出現裸奔的情況,曾經說要讓他家巫師裸奔的那個戰士,現在下半身穿著草裙,獸皮被扒掉,但終究是沒有上去。


  祭祀的詞被念誦出來,用的,正是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在大祭祀的念誦之後,當有跳祭祀舞的人們上來進行樂舞,而各個部族依照說好的布置,會有上“戲”者前來歡愉眾人。


  祭祀的火焰熊熊燃燒,古老的歌謠回蕩在天地群山。


  就像是澄澈的天空之下,山的北麵是成群的牛羊,山的南麵是豐饒的稻野,穀倉林立,雞與豚的鳴唱加上人們的歡聲笑語,走在灑滿金色夕陽的大道上。


  有巫師上去努力加入感情的念誦祭詞,有巫師上去,演繹古老的狩獵舞蹈,還有的巫師,在上去歡愉眾人的時候,卻不知道在想什麽,也讓人看不懂他在做什麽。


  “為什麽在燒水啊?”


  不明白的人不止一個。


  “新收的蘿卜!一個貝五個!”


  妘磐推著一個小推車在這裏喊,有部族去買,九黎氏的人們買了蘿卜,第一次看到這種奇怪的作物,而啃下去之後……味道居然還不錯。


  蚩柯的目光盯著那根被咬了一口的蘿卜。


  沒見過的作物,真是不可思議。


  當然,也有厲害的人,三個巫師帶著一頭牛上去之後,抓著那頭牛的尾巴,開始和老牛搖擺起來,這個讓妘載真是摸不著頭腦的舞蹈,卻被一群人嗷嗷的叫好!

  不過這也確實是目前跳的最好的舞了。


  “這是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而舞,投足以歌八闋!”


  洵山大巫師也驚訝,當然更驚訝的是告師氏的大祭師。


  他阿母的,我南方居然有會跳葛天氏之樂的人?這人才啊,哪個部族的?!

  太子長琴看著那三個抓著牛尾跳舞歌唱的巫師,也有些驚訝,葛天氏之樂可不好學習,畢竟有八個章節呢。


  “古代葛天氏的音樂,演奏的形式是三個人拿著牛尾,踏著腳來唱八闋歌。”


  “第一章叫‘載民’,第二章叫‘玄鳥’,第三章叫‘遂草木’,第四章叫‘奮五穀’,第五章叫‘敬天常’,第六章叫‘達帝功’,第七章叫‘依地德’,第八章叫‘總萬物之極’。”


  果不其然,上麵的人跳了一會就不跳了。


  “接著跳啊,接著舞啊!”


  告師氏大祭師站了起來,老人家吹胡子瞪眼:“跳啊,你阿母的!正跳到興頭上怎麽停了!”


  “下麵不會了。”


  那三個巫師抓著頭:“我們就會跳三章,去年的時候,在大塘之野修山路時,那個中原的陶唐使者教我們部族的戰士跳的,我們學了過來,在這次大秋祭上使用。”


  中原的陶唐使者?

  哦,阿紅啊!

  不對不對,啥阿紅啊,那是帝子丹朱!


  告師氏大祭師是知道阿紅真身的,此時硬生生把罵人的話憋了回去。


  於是大家夥都有些善意的發出嘈雜聲,那三個巫師哈哈大笑,很高興的下去了,畢竟這是長臉的事情。


  妘載手裏啃著一根蘿卜,心道這“秋收聯歡大會”還真有意思。


  本來以為各個部族都隻會唱一兩句歌,沒想到大家對於歡愉眾人的積極性還真的很高,當然很大的可能性,應該還是因為妘載所說的,這些事情,是除去歡愉眾人以外,也是在歡愉先祖與神靈。


  對於巫師們來說,歌舞給小輩們看是其次,給先祖看才是正道理。


  “可以,他們三個人跳的還不錯。”


  太子長琴意外給出了高評價,畢竟葛天氏之樂是古樂之鼻祖,有些地方比較粗糙奔放,那也是因為時代所致,但總的來說,能夠喚醒人們心中對於先祖時代的一種歡愉感,這才是古樂的重要性與存在必要。


  但對於其他巫師們來說,這三個家夥祭出的葛天氏之樂,可以說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在先祖麵前,或許他們的“戲”已經並不出彩了。


  可不能在先祖麵前丟人啊!

  澄澈的天空,先祖們就在遙遠的彼方注視著自己!

  部族之中,有人看到侔洪氏,便和巫師打招呼:“你不去耍耍?”


  侔洪氏的巫拿著一根新的牛號角,但是此時臉色有些小蒼白。


  他擦了擦汗,看到了不遠處的太子長琴,那提起的自信心瞬間就崩塌了。


  “哎,我去了。”


  老牛的號角聲響起來,侔洪氏的人們還以為要聽很久,但沒想到侔洪氏的巫吹了兩聲就下來了,而那音色也恰到好處。


  “這不挺好嗎,怎麽下來了?”


  尤牢去問他,侔洪氏的巫則是歎了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太子長琴。


  “哎!你看到他了嗎,就是他上次拿了我的號角,還在我麵前吹得很好聽。”


  心態崩了啊,再演下去,說不定音色要亂。


  就唱兩句,拿個最高水平也就行了,就這兩嗓子,還是努力回憶當時的音色而偷學的。


  而接下來,三山四野的部族中,蘖芽等氏族的巫師在上麵,卻沒有立刻舞蹈或者歌唱,也沒有燒開水亦或是操牛尾,而是擺出一個奇怪的“陣”,一個人站在前麵,三個人在側麵。


  蘖芽氏的巫,百裏茆開始唱,古老的歌謠唱出來,開始聽著沒有什麽問題,但突然斷裂,就像是結束了一樣。


  然而這才剛剛開始!


  菁華氏,以及其他兩個部族的巫師,突然接上了那斷掉的歌,但卻是一種新的歌,然而歌曲的內容,卻緊緊接著蘖芽氏巫師的內容。


  “這是新的歌謠啊!”


  上古歌謠往往簡短,所以一般會唱誦兩遍,並且會停頓多次,而這一次,他們的歌謠卻是比較長了些的,第一首歌謠至第六首歌謠,四個人各有作用,在最後,居然還短暫的,四個人合唱第七首歌謠。


  “這是但歌。”


  太子長琴再次做出點評,所謂的但歌,就是“一人唱三人和”。


  而單獨的歌唱,就是“徒歌”,也就是最原始的唱法。


  “不錯,不錯!不管先祖高不高興,我看著高興就行。”


  柴桑山的大巫師臉都笑開花,這也是長臉的事情。


  “象,該你上了。”


  妘載拍了拍象,周圍有巫師們善意的笑道:“載,為什麽你不上去跳舞啊!”


  妘載則是大聲回應:“我的舞蹈太爛了,會被先祖喝罵的!但我們有更好看的東西,雖然不跳舞,但一定會讓你們感到驚訝的!”


  於是,妘載找了一堆人,搬著那個大木台子上去,象則是很緊張的拿著那些皮人,而太子長琴抱著寶琴,很淡然的走了上去。


  “那是太子長琴?”


  赤鬆子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先是一愣,隨後就是大驚加上摸不著頭腦,幸虧巫盼老先生做了個解釋,至於義均,則是盯著那些小皮人,他聽說上次象弄得這個東西很好看,而他沒有去看,當時覺得很可惜。


  山伯從人群裏麵跑出來,觸須上舉著一堆皮人。


  “這哪裏來的山精啊。”


  “山伯啊,是山伯!”


  三山四野的戰士們認出了這個家夥。


  木台已經搭好,幕布也已經就緒,妘載站在後麵,這一次不需要咕子作為幫助,妘載自己也能發光。


  當巫術亮起來的時候,當幕布後麵,出現了皮影的時候。


  人們的目光瞬間就被捕捉起來。


  山,雲,鳥,巨人。


  “這是什麽?”


  巫師們驚訝萬分,交頭接耳,卻又怕落下哪怕一個畫麵,故而很快就安靜下來。


  蚩柯他們也呆呆的,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麵幕布。


  當那通透的光芒顯得有些昏暗,蒼茫的歲月被躍然於咫尺之間。


  太子長琴,手指勾動了琴弦。


  “當曆史變成故事,當故事成為傳說。”


  “當傳說,化為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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