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顧媽媽剛剛和顧三伯通了電話。周家律的那幾句話和一張動作親昵照片,就像是一顆原子彈,投在了顧家的院子裏。爆炸激起濃烈的蘑菇雲,把顧媽媽的神誌轟得飛灰煙滅。
她不敢告訴顧爸爸。如果說了,這個家估計就要完了。顧爸爸是個爆竹脾氣,三句話不合意立馬就能吵起來的主兒。他要是知道顧家臣有這麽個情況,估計第一句話就是說“你給老子死回來”,第二句話就得是“你給老子跪下”,然後狠狠把兒子揍一頓讓他長長記性,第三句話就會說“你馬上和那個男的分手”。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馬上發動周圍一切的人際關係,找一個性格好脾氣好家世也不錯的姑娘,讓兩個人結婚,不管什麽愛情,也去他媽的婚姻自由。
簡單粗暴,不留餘地。這就是顧爸爸這麽多年都沒能順利升個官兒的原因。試想一下,哪個上司想要這種能力不怎麽出彩,還動不動就給得罪人,自己捅婁子的下屬呢?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爸爸不管活了多大的年紀,在人事上吃過多少虧,都是不會反省自己的,當然也不會改變自己。
有那麽一種人,活了半輩子都還是中二病,總覺得自己就是理,自己大過天,什麽都得按照自己的意思來,一旦出了問題就找借口、推卸責任,以歸罪別人來保證自己的正確性。生活若是不如他們的意,第一個理由就是當局有眼無珠,而自己懷才不遇。卻從未想過做人需要不斷拓寬自己的心靈,也總不承認是自己不夠努力。然後在歲月的流逝中把自己逼上絕境。
當然,顧媽媽想不了那麽多。她的確是想了很多,首先她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從根本上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並且指出周家律居心不良。畢竟她也知道顧家臣的那個同學確實是豪門公子,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顧媽媽吃了快五十年的鹽,像周家律這號小夥子不知道見過多少。
周家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當然知道國人要反駁一件事,最常用的一個態度就是誅心,質疑你的人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進行打擊,然後從你這個人不好推出你的觀點不對,推出你是居心叵測……麵對這種指摘,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上證據,讓人啞口無言。
至於那張照片到底是怎麽到周家律手上的,到現在也說不清楚了。任氏是西南豪門,不知道多少記者盯著他們挖新聞。當年任常華那些溫柔鄉密事,幾乎是西南所有中產階級小市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周家律怎麽說也是半隻腳跨進了上層的人,搞到這個東西委實不難。任嘯徐要留意,也隻會留意那些會真正對他和顧家臣,還有任家造成影響的惡意新聞。
至於那張曖昧的照片,是一張很老的照片,照片上的任嘯徐和顧家臣模樣還都很青澀,從照片的背景來看,是學院的一角。兩個人藏得很隱秘,在一個角落裏擁吻,但是剛好宿舍樓上有一間宿舍的一扇窗戶,剛好就可以看到那個角落。於是就這麽被拍了下來,因為隻是隨手一拍,沒有公開,所以任嘯徐也不知道。
拍照片的人比他們高幾屆,拍完之後就畢業了,後來在職場上和周家律認識,不隻怎麽了照片就到了周家律的手裏。
這個東西可能真的弄出來也說明不了什麽,畢竟現在的年輕人玩得嗨,男人和男人接個吻不算什麽,捉賊拿贓捉奸在床,隻要沒拿到兩個人赤身裸體滾床單的照片,沒人敢板上訂釘說這倆人是同性戀。
可是對顧媽媽而言不是這樣,她在乎的根本不是兒子的性向問題,她在乎的是來自周圍的流言蜚語,如果同性戀是會被萬人稱道的好事,哪怕它是錯的又如何呢?大概也會巴不得去做。可當下這是個壞事兒,家裏出了這種事就是家醜,所以任何捕風捉影東西都能成為顧媽媽心中隱患。
在此等情況下,一張接吻的照片足以。更何況照片上的顧家臣還是一臉沉醉的模樣,緊緊摟著他同學的脖子,恨不得整個人都被揉進他的身體裏麵。
都說母子連心,大概也是真的,顧媽媽一看那照片,就相信了。那麽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那種沉溺的表情,從來也不知道原來兒子還可以有那麽快樂的樣子。
在這世界上活得太久,對很多事都已經麻木,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所以不必矯情的去追求所謂的幸福和快樂,缸裏有糧,口袋裏有錢,床上有人,名字下有房,這才叫做保障,所有人都在為此窮極一生,除此之外,無他樂事。
所有的幸福都不過是消遣。
一通陌生的電話打到顧媽媽的手機上,不知道是誰。但是是本地的號碼,搞不清是哪個親戚,但接無妨。
顧媽媽拖著疲憊的聲音說了一句:“你好?”
電話那邊一個溫柔低緩的男音:“我是任嘯徐。”
顧媽媽一時沒能回過神來:“誰?”
“伯母,我是嘯徐。”
“你是……啊,是你!你……怎麽是你?你打電話來做什麽?!家臣呢?你把我們家家臣藏到哪裏去了?你收了他的電話是不是?我就說他怎麽會關機……你這個……”
“伯母,您冷靜一點。我沒有把家臣藏起來,您這麽激動,他害怕,不敢接您的電話。”
“說什麽不敢?我還能吃了自己的兒子不成?你換他接電話!”
“您現在可不就是一副要吃了他的語氣麽?家臣膽子很小,不禁嚇的,他現在都在發抖。”
“你怎麽知道他在發抖,他在你身邊嗎?你換他接電話!”
“他當然在我身邊。不過我暫時不打算換他來接電話,這件事目前你們都在氣頭上,要是吵起來了事情更麻煩,您說是嗎?”
“你……你算個什麽東西,你憑什麽來插嘴我們的家務事!”顧媽媽被這一席話徹底激怒了。
“我麽?”任嘯徐溫柔的看了一旁仰著小臉,忐忑不安的顧家臣,柔聲說,“我是他男人……”
顧家臣整個人一抖,被任嘯徐按進懷裏安撫,任嘯徐捏住他的兩隻手,把自己的領帶抽下來綁在他的嘴上。
顧媽媽被雷得一驚,一陣惡心整個竄上脊背,忍不住罵道:“你說些什麽狗屁倒槽的混帳話!你是誰的男人!家臣一個堂堂的男子漢,他怎麽會有男人!”
“哦?這麽說您不相信家臣是同性戀咯?”
“我……說什麽信不信,我就是打電話給他確認一下,才能說信不信啊!你這孩子……讓他接電話好不好?我知道你們關係好,家臣到你那兒,就是想躲一躲我們,我們家的人脾氣是衝了點兒,但是我保證我們不會再激動了,還有,他爸爸也不知道這件事,你讓他跟我說,咱們萬事好商量。”
“您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如果是謠言就得澄清啊,你們那張照片是怎麽回事?他親你……我侄女跟我說,你們年輕人玩得開,這是在開玩笑吧?”
“那您的意思,家臣他堂兄在撒謊咯?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他……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別管。肯定不是什麽大事,你叫家臣接電話!”
“不是什麽大事,能把家臣嚇成這個樣子……乖,沒事的,你媽媽說不是什麽大事,別怕了……”任嘯徐故意撫摸著顧家臣的腦袋說。
顧家臣整個人都倒在任嘯徐懷裏,小腦袋蹭來蹭去,好像想在任嘯徐的身體上找個門鑽進去,從此可以就躲在裏麵,不再過問世事。
任嘯徐把電話捂住,輕鬆問懷中的人:“要接電話嗎?”
顧家臣猶豫著,搖了搖頭。
“那都交給我?”
“嗯……”顧家臣咬著愛人的領帶在嘴裏,含糊的應聲道。
“抱歉伯母,家臣不想接電話。”任嘯徐得到準許,講話更是直接強硬。
“你這個孩子……你憑什麽來管我們家的事?你怎麽這麽沒有禮貌,你爸媽怎麽教你的?我要和你爸媽聯係,兩個小孩子怎麽能這樣!不把自己的未來當回事啊!”
任嘯徐失笑:“伯母,您還把我們當小孩子麽?覺得我們倆是在胡鬧?那如果我說我和家臣是真的有那種關係,您怎麽看呢?”
“胡鬧!你……你把你爸媽電話給我,我和他們說,和你們這些小朋友簡直說不到一塊兒去!”
“抱歉伯母,我爸爸和媽媽都非常忙,估計沒空接您的電話。”
“這是什麽道理!倆孩子的未來都快毀了,父母哪有不管的?!你把他們電話給我,我就不信了他們不接,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嘴!”
“嗬……”任嘯徐實在忍不住了,“伯母,我看您真的是搞錯了。我父親是任氏董事長,他真的沒空見您這種……恕我直言,您這種小市民。”
顧媽媽整個人一抽:“你說什麽?什麽小市民?!”
“不,我沒有貶低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世界上有人閑就會有人忙,分工不同罷了,相安無事倒也沒關係。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您聽清楚就好了,第一,我父親非常忙,沒有空管這檔子事,就算我把電話給您,也是徒勞;第二,我和家臣都不是小孩子了,家臣馬上就二十六了,請您不要把他當小孩子那麽看;第三,我們不是胡鬧,我們是真的想在一起過下半輩子。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