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外甥風波
顧家臣看著媽媽的目光,突然哽咽了。
“他是……大學和我一個床睡的人!”顧家臣紅著眼眶說出這句話。
還是沒辦法說出口……這麽突然,這種節骨眼上,爸爸媽媽要是再遭打擊,恐怕這個家就真的要散了。
“睡一個床的同學又怎麽樣!我那同學還不是一樣,師專的時候,和我睡一個床的!”顧媽媽不屑一顧。
顧家臣被媽媽的態度深深的刺傷了。雖然他知道他自己沒有說清楚。媽媽當然不可能理解他隱藏得那麽深的含義,誰能想到那方麵去呢?自己這個孩子又不是妖裏妖氣的,大老爺們和大學哥們睡一個床怎麽啦?!我還和我姐妹睡一個床呢!感情好,是嘛!睡一個床的感情能不好嗎?可我和我同學感情好,也沒見她多分我錢不是?
顧家臣覺得自己的心被鋼絲擰緊了,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用力,把鋼絲勒緊他的肉裏。緩慢撕裂的疼痛,異物侵入的冰涼感。他心有不甘,口中還鍥而不舍的喃呢:“是睡一個床的人……”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如今,倒不是他自己一心想要得到任家的承認了。他隻是真的很想給任嘯徐正名。以前就想瞞著,可現在他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愛人,想要開誠布公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很想告訴爸爸媽媽,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了,那男人對他特別好,他覺得特別幸福……他想這麽告訴全世界!
可是他也知道……爸爸媽媽會怎麽想。你很幸福嗎?我看不出來!一個爺們被人當娘們使喚,被人當娘們操弄,能覺得幸福?老子不相信!
他們不相信,不承認!
說不清楚!顧家臣現在可算知道了。
別說全世界,就連他的父母,他們都不能理解他。
還能強求什麽呢?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如此便是最大的願望。要什麽他們的承認呢!
顧家臣發現自己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就像他一開始不能理解任嘯徐為什麽老是想拉著他出櫃一樣,身處的環境不同,感受和認識就真的不一樣。任嘯徐能這麽不顧一切,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輿論可以像壓死牛的稻草那樣壓死顧家臣,可是輿論壓不死任嘯徐。那個男人是站在塵囂之上的,他能夠控製輿論,不會被輿論所束縛。包括整個任家都是如此。
水能覆舟,亦需載舟,金字塔頂尖上的人和底下的人總是在博弈和對調,多數時候是頂層控製一切。民意,對他們而言,或許不是想象中的那麽重要,所以他們可以滿不在乎。
可是顧家人不一樣。他們懦弱,渺小,膽怯,做什麽都必須思前想後,左右顧慮,受環境的壓迫,許多人一根指頭就能把他們捏死,做人稍微一不小心就會有很多人給他們使絆子,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能為難他們很久。所以他們會怕。
路過的每位鄰居甩來的每一個白眼,都夠他們傷心愧疚好一陣子,每一句在顧家臣聽來早就習慣了的汙穢語言,都能讓他們的生活更添負累……還能怎麽樣呢?人生已經夠無望了,這孩子還來火上澆油……還要怎麽樣呢!還讓不讓人好好活了!
顧家臣越想越無力,雖然這樣的思考他做過很多次,每一次比上一次又有不同的看法。他曾經覺得這段感情無論如何沒有前途,幹脆他和任嘯徐一起去死算了,可還是撐著沒死。後來覺得他們雖然沒有前途,但是至少可以瞞著搞,反正他不介意當地下情人,隻要能呆在心愛的人身邊,那樣就足夠了……
現在,他覺得其實他們倆可以出櫃試試看,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夠操蛋了,他是個同性戀,影響到的大概也就是他的家人而已。
偏偏是他的家人!他不想去傷害他們,一分一毫也不想!可這世界總是讓最愛你的人傷害你最深……能怎麽辦呢?
受傷……疼痛……這些都是難以避免的,就算是做手術打了麻藥,也有蘇醒的一天。隻能挺過去,隻能熬著!
顧家臣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家人坦白了。如果詩華能醒過來,他想,詩華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和家人坦白。
不同意是預見中的事。以前不敢,因為沒那個膽子去麵對,現在他敢了,心髒經曆過被撕碎有拚湊起來的疼痛,經曆過放到油鍋裏的煎熬,經曆過生死一線的危機,經曆過沒人提心吊膽的苦楚……他已經夠膽了。他不需要戰勝他的父母,不需要戰勝世俗,不需要戰勝這個世界,他隻要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狠一狠心,其實,沒有什麽是挺不過來的。
“唉……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你說,一個你妹妹,一個你,兩個人都被這麽一場橫禍給弄得……我差點這輩子的心都白操了!你們能活下來都很好了,我還在意什麽錢不錢,臉不臉的?”顧媽媽長歎一聲,想通了似的說。
“您能這麽想最好了。”顧家臣微微鬆了一口氣說。
“你妹妹這邊暫時也完事兒了,我推你去外麵走走……看看你外甥。”顧媽媽說著起身,推著顧家臣往門外走去。
看小孩兒得下兩層樓,顧媽媽一邊走一邊叨念著有電梯真方便,不然這麽大個兒子她可搬不動。
去嬰兒房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小寶寶在最裏麵,顧媽媽走得很慢。顧家臣一邊慢慢的觀看這棟新建築,一邊努力回想小寶寶的樣子。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去看了一次,孩子身上插著管子,五官很薄,皺成一團。他本來以為連城出生的時候都夠小了,可是這個孩子更小。聽說剛出生的時候,他小得嘴巴都含不下奶嘴,吃東西得用沒插針頭的注射器來喂,真是可憐得讓人心肝兒都抽抽。醫生護士們悉心照顧了好久,才算把孩子的這條命撿回來。
這次會看見一個什麽樣的小東西呢?他有沒有長胖一點兒?小腦袋有他的拳頭大了嗎?
輪椅轉到暖箱房,一眼望去好多個孩子,小的小黃的黃,還有燒傷的……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麵,排列十分整齊。顧家臣抬眼望去,這些孩子都長得差不多,他認不出來哪個是他的小外甥。隻是以前來的時候,裝著他小外甥的那個箱子,現在放著一個渾身透黃的孩子。
沒聽說小家夥得了黃疸啊?顧家臣正在疑惑,顧媽媽已經跑過去抓住了一個小護士的手,她神色慌張,非常不安:“小妹妹,我問你一聲,原來住這個箱的孩子呢?是不是抱到他媽媽那兒去了?”
“什麽?”小護士一臉疑惑,“沒有啊,那孩子轉院了。”
“你說什麽?!”顧家臣和顧媽媽異口同聲的問。
“轉院了”小護士一臉狐疑,“你們不知道?那孩子的爸爸剛剛來辦的手續,轉去嬰幼兒專門醫院了。”
“怎麽不和我們說一聲啊就轉院了?!”顧媽媽一臉焦急,“什麽啊……他們歐陽家都是些什麽人啊!還講不講理了!”
“媽,你別急,問問這個妹妹他們轉去哪兒了,地址在哪兒,咱們過去找!”
“那你妹妹呢?你妹妹沒人照看啊!”
“去不了多久,拜托護士暫時照看著行了,反正她也沒醒,沒什麽特別的需求。你趕緊把地址抄下來。”
顧家臣說著掏出電話來打給任嘯徐派給他的司機,顧媽媽上樓拜托了那一樓的護士幫忙照看詩華,自己拿著醫院的地址和兒子一起乘車直奔嬰幼兒專門醫院。顧媽媽心急如焚,一路上都緊緊拽著自己衣服的衣角。她的這個動作倒是遺傳給了一雙兒女,顧家臣著急了也喜歡抓自己的衣服。
R市嬰幼兒專門醫院的名氣其實挺大的,隻是因為是專門醫院,收費又太貴,一般人沒什麽機會接觸。顧媽媽這也是頭一回去,司機輕車熟路,看了一眼地址就拉杆開動,車跑了有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處裝修風格明亮溫馨的樓群,坐落在安靜的玄武區。建築風格新穎,而樓層不高,這樣的格局處處顯現了醫院的雄厚財力。顧媽媽下了車,看著那鍍金的招牌狠狠道:“這個殺千刀的歐陽——把孩子搬得這麽遠,成心要把孩子和我們分開!”
這家醫院很有香港私家醫院的風格,估計都是些達官貴人才有能力把孩子送過來。門口的小護士服務態度特別好,得知顧家臣他們是找孩子,便把他們領到前台。前台的護士妹妹露出一個空姐的標準笑容,問:“請問孩子叫什麽名字?”
“名字?名字……哎呀!當時生的時候,我就顧著擔心詩華去了,名字都是歐陽那小子填的啊!他們家取的名字,我都沒記住,就知道小名叫小可!”
“不好意思,你們真的是孩子的親屬嗎?怎麽連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小護士依舊笑容可掬的質疑。
“這……孩子還沒有一個月呢!大名……真沒記啊,哎呀,都說了是孩子的爸爸去填的出生證明!”
“那您是孩子的什麽人呢?”
“我是他外婆!”“我是他舅舅!”顧媽媽和顧家臣又是異口同聲。
“這……您是他的親外婆,怎麽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不好意思,我們有特殊情況,麻煩您幫我們查一下吧,是個男孩子,姓歐陽,名字嘛……很可能是歐陽可。你試試,看能不能查到?”顧家臣跟小護士說。
小護士麵帶微笑的輸入了一下,道:“抱歉,沒有叫歐陽可的男孩子,倒是有一個叫歐陽可的女寶寶。”
“哎呀不是,不是丫頭!是個小子!是外孫!!”顧媽媽急的滿頭汗。
“媽媽您別急……我來問,您緩緩。”顧家臣把自己的輪椅挪了挪,然後對小護士說,“您這個係統能不能批量查找?幫我們查查姓歐陽的所有男寶寶好不好?”
小護士有些為難的說:“不好意思,這些按理說都是我們客戶的機密,我們不方便外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