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任嘯徐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也不打算瞞著了。本來他是打算一直瞞著的。
老管家現在身體也很差了,回京之後一直臥病在床,估計也是時日無多,他說他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任嘯徐就回去查。北京那邊早就沒有了線索,任嘯徐隻好順著顧家臣往上查,查到他媽媽,再到他外婆,後來才從外婆那裏打聽到,顧媽媽一家人在很早以前,曾經在北方居住過。
任嘯徐隱約也記得,顧家臣以前跟他說過,他媽媽小時候在北方生活過一段時間,大概長到有六歲,才回到南方來。那時候顧家臣的外公是給大戶人家做園丁的,專門給他們種個樹啊什麽的,養家糊口。
外婆說,他們家那時候有好幾個孩子,都靠著給一個大戶人家種樹養活,他們就住在離那戶人家不遠的地方。後來有一個大雪天,顧家臣的外公突然抱回來一個奶娃娃,說是那屋裏奶奶的衛兵抱出來讓拿去扔掉的,他給撿回來了,大雪天的,看不得孩子凍死在外麵,造孽。外婆那時候剛生完一個女兒,很擔心外公不高興,看見抱回來的也是個女孩,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於是倆孩子一塊兒養了。好在那時候那戶人家很闊氣,給的工錢很高,外公外婆一家人的生活並不算困難。
那個繈褓中的小女孩兒就是現在的顧媽媽。
剛知道這件事的那段時間,任嘯徐的腦海裏一直不斷的回想著自家嶽母的光輝形象。老管家交給任嘯徐的那個牛皮紙文件袋,裏麵還有一張黑白照片,就是顧家臣在季澤同家裏看到的那張,朱玉穿旗袍的照片。他很難把那個完全家庭主婦模樣的顧媽媽和那個明眸皓齒的美人聯係在一起,隻是從五官當中能夠看出一點輪廓,眼睛和嘴都很像。
要說真的像朱玉,那是顧家臣和顧詩華,一個皮膚晶瑩剔透像白雪,一個五官玲瓏精致如瓷娃娃。把顧家臣的皮膚和顧詩華的五官結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朱玉了。
關於顧媽媽是季家遺孤這件事,任嘯徐考慮過很多。按理說老管家手上有那份DNA鑒定報告,他應該立刻去找顧媽媽,或者是把這件事告訴給季澤同……這畢竟是他們季家的家務事,怎麽會直接把這份東西交到他一個外人手上呢?
他也問過老管家,怎麽不把顧家臣他們認回去?老人家隻是搖搖頭,說,大奶奶還在呢。
任嘯徐也想是這個原因,畢竟當年是大奶奶命令把孩子拿去扔掉的,大概季家上下都覺得那孩子已經死了,那件事也隨之成為季家不能觸碰的禁忌。如今這孩子活著回來了……那是絕對不可能像某些狗血親情節目裏講的那樣,千裏認遺孤。
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季家人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封口,實在不行就滅口。這畢竟是季家的一段家醜,不可外揚。如此,必然牽連老管家不得善終。
次一等可能的情況,就像現在,加入了任嘯徐這一個因素,兩家雖然遠,畢竟是世交,季家人一定不會承認顧媽媽和顧家臣,但至少會承認任嘯徐這個“女婿”。所以,看在他的麵子上,季家大概會私下認回顧媽媽,最多給他們一筆錢安置。這樣,顧家人明白了自己手上的籌碼,他們那樣的個性,難保不會癡心妄想,企圖和季家再攀上什麽關係,萬一把季家惹毛了,到時候更不好收拾。
所以,最明智的辦法就是把事情壓下來。老管家大概是不想有遺憾,所以才告訴了自己,這相當於托孤了。就算顧家臣和你將來掰了,看在老太爺的份上,請你好好照顧他們……大概是這個意思。
任嘯徐還是覺得很有些不適應,以至於那段時候看見季澤同,都覺得別扭,很難接受這倆雲泥之別的人居然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弟。
要不怎麽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呢?要不是季澤同當初的慫恿,他大概不會和顧家臣開始。季老太爺走的那時候,顧家臣也是神使鬼差的就在老太爺身邊,送了他最後一程。所以,任嘯徐聽說是季澤同被綁了,心中立刻就是一咯噔,總覺得這件事會牽扯到顧家臣。果然……他的小心肝就跑去把季澤同換回來了。
可憐了他的心肝寶貝,明明是少爺的身份,卻偏偏得了個小廝的命。
如果沒有遇到他,顧家臣又會如何呢?顧詩華,還有整個顧家的命運又該如何呢?他想到這些年明的暗的有的沒的,他幫過顧家的小忙也算不小了。顧爸爸和周家律的前程仕途,顧媽媽做生意,顧詩華的婚事……作為一個“女婿”他也確實做了不少。他當然知道,要接納一個家族,需要耗費多大的心思。
婚姻,從來不過如此。
想必季澤同也明白吧,所以……即使知道了這件事,也隻能是長久的沉默著。他的第一反應還算正常,是問著任嘯徐要證據。等看到牛皮紙裏白紙黑字寫明的真相,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細長的手指撫摸著那份鑒定證書,拂過了他爺爺的名字,拂過了顧家臣的名字,不隻怎麽的,眼眶兀然就紅了。
季澤同緊咬著下唇,最終還是沒有讓一滴眼淚落下來。
任嘯徐深吸一口氣,坐過去拍著季澤同的肩膀,說:“現在關鍵是要怎麽把他弄回來……想別的也沒用了。”
“老子知道!”小季爺低吼道,“老子正在想辦法呢,怎麽把他弄回來……媽的,老子的哥哥,不能讓他們那麽欺負去了!藍釉呢?怎麽還沒消息!”
他衝著安執事吼了一聲,安執事略嚇了一跳,隻能苦笑著說:“沒有聯係……”
季澤同便掏出手機來,翻出藍釉的電話打過去,意料之中的,沒人接。季澤同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拍,暗罵了一聲“效率真他媽低”。
“你舅媽不能交出去嗎?”季澤同又抓著任嘯徐問。
“要是能我還想什麽想?!”
“沈淩那家夥,多半是聽了你哥的……先把我拖出來,看能不能逼得藍釉背叛你,就算沈氏沒救了,好歹還能削弱你的勢力……現在更好了,拿我當誘餌,把你的小寶貝兒也弄過去了!媽的,藍釉那小子,居然也肯把人交出去!怎麽想的呢!”
任嘯徐深吸了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他心裏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成不成立,不過他覺得他的小東西可能是這個想法……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呆在自己身邊,從來都不自信。說實話,如果是季澤同,他大概不會多緊張,最多派藍釉去把人給弄回來。小季爺是什麽人?這兩把刷子都沒有,怎麽配做季家的孩子……可是家臣,可是家臣!他大概是將心比心的體會到了那種被拋棄的感覺,他最受不了那種感覺了。以前還在床上哭過,說玩膩了他就要把他扔掉……
這小子怎麽搞不清狀況亂傷心失落?!
可是,為什麽他還是那麽寵他……為什麽還是生不起氣來……
算了,不想了。任嘯徐想起了一個人,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知道該怎麽辦。
陸氏。
按理說她應該是沈淩的媽媽,可是不是親生的。這個舅舅任嘯徐很清楚,他和陸氏不和,在外麵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沈淩也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生的,大概是沈玉汝看對眼了,就那麽抱回來給陸氏,叫她養著,可惜養了這麽多年也沒養出什麽感情來。最後還是動手出賣了自己的老公。
管她有什麽苦衷,自己選擇了這樣做,總要承擔到底。當初她和任氏談條件,也說過會毫無保留的與任氏聯手。
隻是陸氏如今被警方轉移到一個地方秘密保護起來,為了防止泄密,任家除了任常華大概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裏。任嘯徐費了半天力,終於是通上電話了,但是時間有嚴格的控製,三分鍾,不能多講。
任嘯徐倒是難得的叫了一聲舅媽,他大概的敘述了整個事件,問陸舅媽,沈淩有沒有什麽軟肋可以戳的。
陸氏想了想,說,她隻知道沈淩有一個女人……隻是現在這個情況,那女人肯定被藏起來了,不知道被他藏在哪裏。她知道沈淩手下幾個平時常常跟著照顧那女人的手下的名字。她隻知道這麽多了。
與此同時,季澤同接到了藍釉的電話,說他已經摸到沈淩在R市的一個點,隻是顧家臣不在那裏,大概已經被轉移了。這群家夥,怎麽比他還像黑道!
小季爺輕蔑的一笑,狡兔三窟,沒這點能耐,也值得他和任嘯徐聯手對付?
藍釉在那邊苦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個幸災樂禍的模樣!人好歹是為了救你。
小季爺呸了一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他媽想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任嘯徐和他小情人兩個人的能耐,我告訴你,等我們把人救回來,看嘯徐怎麽收拾你,老子也保不了你。”
“你舍得嗎?”藍釉在那邊甜蜜的壞笑。
“操你媽!”季澤同笑罵,然後正色道,“藍釉,我告訴你,不管你是什麽想法,我今天知道了那小子是我表哥,所以,你就是刀山火海也得把他給我弄回來,不然老子和你沒完!”
任嘯徐從那邊回來了,帶回了幾個名字和查到的他們的照片,打斷兩個人調情,問藍釉能不能找到這幾個人?
手機傳過去幾張圖片,藍釉一看,說,其中兩個就在他跟前晃悠呢。
任嘯徐說,抓,抓住了問他們知不知道沈淩的女人在哪裏,弄死了都要給我問出來。老子倒要看看誰更狠。
藍釉低低的說了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