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搬回貴賓病房之後,顧家臣還一直在擔心要怎麽跟家裏人解釋。爸爸連拜訪上司都沒去過貴賓病房,何況是其他人?


  還好搬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媽媽的電話,說爸爸升職了,家裏要請客,這幾天可能都不能來看他了,讓他多擔待。顧家臣才鬆了一口氣。


  爸爸還打電話來問他的身體恢複得如何。如果他的身體允許的話,讓他最好能回來幫著家裏招呼客人。


  算算日子,這傷也養了快兩個月了。其實也沒必要還住在病房裏。其實一般人家,骨折什麽的根本不會住這樣久的院。顧家臣的情況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要應付媒體,他也根本不會在醫院呆那麽久。


  隻不過這病房是任嘯徐幫他定的。


  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是發生在任嘯徐出差的時候。顧家臣知道他的心裏一直耿耿於懷,而且也還心有餘悸,所以有點想要把他關在病房裏,不讓他出去的意思。顧家臣也明白他為什麽要生那麽大的氣,這件事確實是打到他臉上了。


  出趟差的功夫回來,老婆差點給人整沒了,這種事情擱到誰身上,都會覺得很難咽下這一口氣的。


  檢察院那邊很大方地給了顧家臣三個多月的病假。一開始他是認真在養傷,養了一個多月的時候還能和馮霖兩個人下下棋取樂。到現在他已經完全進入了疲勞期,看見穿白大褂的都想吐,聞到醫院病號飯的味道就覺得惡心。


  所以每天晚上任嘯徐一回來,顧家臣就會躺進他懷裏撒嬌,問他什麽時候能讓自己出去。


  幾乎每一次,顧家臣的請求都是以一片翻雲覆雨做了結尾。渾身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時候,就隻想睡覺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任嘯徐又該去公司上班了。這個議題就被無限期地擱置下來。


  如此折騰了好幾天,顧家臣終於放棄了。他讓看護給他買了一大遝書回來堆在病房裏,沒事就翻一翻。他每天的任務就是在病房裏乖乖地等著任嘯徐來看他,兩個人溫存一番,然後第二天又目送任嘯徐去公司上班,日複一日。


  一開始顧家臣的傷沒有好利索,兩個人做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的。到後來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做起來就完全沒有了顧慮。


  病床上,沙發裏,浴室,廁所,甚至是醫院的天台……能去的地方他們幾乎去遍了。


  那天任嘯徐來的時候,醫生正在幫顧家臣拆掉他腿上固定用的支架。任嘯徐眼睛裏亮亮的閃著光,問醫生顧家臣是不是好了,醫生很和藹地說:

  “嗯,差不多了,隻是要少做跑步跳遠一類的運動。”


  任嘯徐又問:“胸口呢?是不是還不能受擠壓?”


  醫生說:“基本上沒事兒了,當然也不能故意去擠壓……”


  顧家臣聽得整張臉都是通紅通紅的,醫生還以為他發燒了,沒來得及幫他測量一個體溫,就被任嘯徐送了出去。


  病房的門一關,任嘯徐就壞笑地看著顧家臣。那笑容邪惡得讓顧家臣不自覺地就縮到床的一角。之後顧家臣才知道任嘯徐這些天忍得有多辛苦,因為這天晚上他被幹的七葷八素,差點連自己姓什麽都要想不起來了。


  做到最後的那幾次,顧家臣已經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以前他被幹到很累的時候,隻覺得自己軟的像一灘爛泥,或者是一根煮過的麵條,又或者是被抽了筋抽了骨頭的小泥鰍,但是之前的那些顯然都是很膚淺的肉體的境界。


  可這一次,顧家臣覺得自己被折騰的程度,已經完全上升到了“莊周夢蝶”的哲學境界了。


  那時候任嘯徐也沒力氣了。他最初還玩了很多花樣。先是靠著牆,然後是在床邊兒的櫃子上,然後才到了床上。在床上還各種姿勢都來了一遍。到後來任嘯徐的腿也支持不住了,就采取了比較傳統和省力的一個姿勢,也就是他們第一次時候的姿勢。


  顧家臣趴著被他幹的時候,頭就埋在枕頭裏。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皮膚已經和枕頭融為一體,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變成了枕頭,還是枕頭變成了自己……


  這完全是另一個層次的勞累。


  他們以前也沒在病房裏這樣瘋狂過。做的時候兩個人都特別有興致,覺得好有趣,好刺激。可是做過之後,任嘯徐一走,剩了顧家臣一個人,顧家臣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結婚三年到了倦怠期的老公,不管從身體上還是心靈上都完全進入了疲勞的狀態,急需要一點改變。再被關在這裏他一定會得精神病的。


  可是他不敢說。他說了,任嘯徐就不開心,就會懲罰他,懲罰的內容就是想盡辦法不讓他說,最簡單快捷方便的一種懲罰當然就是按到了幹。


  所以為了避免被懲罰,顧家臣一定要找些厲害一點的理由,首先要讓任嘯徐明白不是他顧家臣想出院,他當然巴不得呆在這裏當一輩子的病人米蟲,被人伺候著,隻不過祖國和人民需要他搬出去……之類的理由。總之越偉大越冠冕堂皇就越好。


  這兩天顧家臣又得了一個新的理由。前段時間韓秘書代表任嘯徐的媽媽來問過任嘯徐,問他為什麽老是不回去。顧家臣就說:


  “你看,你媽媽老是說你,不如讓我出院了吧,這樣你也不用一天天往我這邊跑了,就可以常回家看看……”


  顧家臣軟磨硬泡了好半天,任嘯徐就是跟一個豆莢一樣的油鹽不進,總把自己裝成個壞孩子,說:“我幹嘛要回去?我這麽大了,我在外麵也自己買了房子,她管我回不回去?”


  顧家臣本來以為這次又要無功而返,誰知道他們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韓秘書敲門進來了,手上拿著任嘯徐的電話,說:“少爺,夫人的電話。”


  顧家臣還嚇了一跳,心想說曹操曹操的電話就到,這也太神奇了點吧?


  任嘯徐不耐煩地接過來“喂”了一聲,沈氏的聲音就一本正經地響了起來,問他這幾天都在外麵搞什麽。


  任嘯徐委實不知道沈氏什麽時候管得這麽寬了。以前她對自己從來是不聞不問,現在好了,吃喝拉撒睡她都要管一管。不回家也要問,在哪兒吃飯也要問,在哪兒睡覺也問,整天都幹了什麽工作也問。簡直就跟擔心老公會在外麵偷吃的跟蹤狂老婆沒什麽兩樣。任嘯徐快被她逼瘋了。


  這通電話打過來,任嘯徐就和沈氏在電話裏吵起來了。沈氏在外人麵前口碑還不錯,就是個有教養的鐵娘子。在家人麵前完全就是個神經病,說起話來也沒分寸,這次她直接就諷刺任嘯徐被狐狸精勾了魂兒了。


  任嘯徐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說他不務正業可以,但是要罵顧家臣是狐狸精就不行,他哪有狐狸精那麽有本事啊……啊,不對,他怎麽能是狐狸精呢?於是任嘯徐就回嘴道:


  “媽媽,不管我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兒,還是被閻王的小鬼勾了魂兒,都和你沒關係!您不是一直不待見我麽?您不是一直喜歡哥哥麽?您找他去!”


  沈氏便在對麵罵:“你和你哥哥一個樣兒,一個被狐狸勾了,一個被戲子勾了……”


  顧家臣看見他們因為自己吵起來了,急的在旁邊一直拉任嘯徐的衣服,任嘯徐隻好用不接電話的那一隻手把他禁錮在懷裏。


  最後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麽,任嘯徐火氣特別大,就把電話一摔,一把將顧家臣打橫抱起來,踏著大步地走出了病房,一邊說:“韓秘書,去給顧先生辦出院手續!”


  顧家臣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出院,趕緊問任嘯徐要去哪兒。任嘯徐一邊抱著他往電梯走一邊說:


  “回宅子。我媽不是嫌我被你勾了魂兒麽?我就把你這隻小狐狸放到宅子裏去,就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讓她天天都能看見!我看是她先把我氣死,還是我先把她氣死!老子還不信了,她四五十歲的人了還能怎麽跳……老子就跟她比命長!看誰先死!”


  顧家臣被這席話嚇著了,從電梯到車上的那段路,他就像個小魚兒一樣在任嘯徐的懷裏掙紮。任嘯徐連拖帶扛地把他搬到車裏關起來,他又像一直被關進籠子的小老鼠一樣,這兒啃一口那兒鑽一下,就像找個縫兒鑽出去,逃過這一個劫難。到後來任嘯徐把他拿領帶給結結實實綁了起來,他才老老實實地呆在車上,被帶到了任家大宅裏。


  汽車駛入那一扇黑色燙金雕牡丹的鐵柵欄門的時候,顧家臣第一次覺得任家大宅看上去像一座牢籠。那奢侈寬闊的豪宅,明明沐浴在陽光之下,卻顯得陰森可怖,就像隨時會變成裝滿了吸血鬼和蜘蛛的威廉古堡一般。


  任嘯徐的房間還是一片旖旎奢靡的色彩。放過月光奏鳴曲的音響靜靜屹立在起居室。上午的陽光從陽台的落地窗灑進來,顯得朝氣蓬勃。顧家臣還穿著一身病號服,亂糟糟鬆垮垮地站在落地窗戶旁邊,陽光照著他,像照著一片抹布。


  雲彩追逐著太陽,蟲兒追逐著日影。任家大宅四周的山林鬱鬱蔥蔥,湖岸上長了銀杏樹的湖泊波光粼粼,天地之間一派蓬勃生機。


  顧家臣卻覺得自己像一個看見了時間來去的滄桑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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